第211章 交谊甘与共(三)
眼角一抽,嵇浒竟然当着外人的面拦阻他这位应天最大的官爷。钱府尹纵横尘嚣数十载,什么欢喜悲哀都能藏于心、隐于面。捋了捋髭须问他:“何事啊?”就怕嵇浒不识好歹,当着庄禹的面质问他,心下已然想好了应对之话。
嵇浒面色沉郁,略思忖便道:“钱叔叔,庄大哥乃晚辈结义兄弟,他的本事远在晚辈之上。为了一同对付襄龙教、对付七皇子、对付勤惠妃,就请钱叔叔口授庄大哥一个官职,由立功之后为钱叔叔所用,他从此不会再做山贼,钱叔叔尽管放心。”
一口气竟替钱府尹与庄禹都做了主,言罢嵇浒嘴边一抽,显然暗自得意自个的安排。
他不问昨个庄禹失迹一事,除非庄禹不曾对他提及?不对,庄禹或许没,可嵇浒的言行举止瞒不了钱府尹,钱府尹猜到嵇浒故意为之,反将一军逼迫钱府尹重用庄禹。也着浒儿志略非常,也逼迫庄禹从此不许与山贼有瓜葛,否则,钱府尹是官,如何重用山贼的庄禹?
又着,仅仅口授一个虚职,没人知晓。嵇浒的用意明显指望钱府尹他不再为难庄禹而已。好,借话话,反将庄禹一军又如何?
“哼哼!好啊!既然是浒儿作保,但愿庄寨主打今儿起莫再与谁个山贼有干系,与浒儿一道听命老夫的安排,伺而动,立下功劳,老夫便能替你项,助你庄寨主建功立业。庄寨主觉着如何?”
让他庄禹从今往后不与任何山贼联络?怎地可能?他无心为官,做个贼首逍遥自在,在乎什么官府的重任?话为了对付襄龙教不必谁来多都会与嵇浒相谋一场。若真的断了与龙山一众兄弟联络万万不能。
他折腰施礼朝钱府尹。“大人,草民莽夫一个,不懂为官道理,岂敢为大人厚爱,做什么官?罢了,大人若有所需,随时可吩咐草民一声,对付襄龙教乃是天下人皆该所为的,草民也决不推辞就是。至于至于同一干好兄弟从此断绝,草民不好应承。草民不想被人嗤笑是个见利忘义的卑鄙人,望大人见谅。”
就算给官他都不受,庄禹不同俗人,唯有杀之,或是收归麾下两条路可选。沉吟一番,钱府尹冷笑。“不与山贼断绝,你还想在应天为祸一方?”
“草民已经做好远离的打算。”庄禹如实道来。
“哦?”钱府尹略忖度,一挥衣袂。“好,既然你是浒儿看重的江湖侠士,本官也不能令浒儿难做,但愿你今日出的话算,从此往后都不要干那劫掠钱财的恶行,以免为难本官。至于至于你同浒儿一道对付襄龙教,惩办奸邪,本官会记下你的功劳的。本官尚有庶政,就此先行一步了。”
“等等,钱叔叔容晚辈再一事。”
“哦?还有什么要紧的事?”
嵇浒丝毫无需掩饰。“盼求钱叔叔帮衬寻找孟见巧的下落,昨儿亭午到这会都没归来,晚辈就怕她遭逢”
钱府尹心下一个冷颤,险些失仪。“好,钱叔叔自会安排。”
再不想听嵇浒多话,言已至此,见好就收,钱府尹可坦然面对嵇浒和楚楚,也令庄禹为他所用,一程赶来探听虚实,没猜想得了一员猛将,喜煞人也!而如何运用庄禹无需他钱府尹操心,嵇浒就是最好的帮,替他钱府尹安排庄禹不在话下。
待钱府尹离开,估摸嵇浒也不知夏尚书遭逢江无形打死一事,遂相告。
打死夏尚书非同可,关乎皇家内耗,夏皇后虽然贵为皇后却在皇上眼中与勤惠妃颇有差距。如今,钱府尹、嵇浒图谋追随夏皇后保全太子,对付勤惠妃和七皇子很难顺汤顺水。哪怕将夏尚书已死的真相告知夏皇后。
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嵇浒面色难看。
庄禹和煦朝楚楚一笑而后坐在嵇浒身旁。“贤弟,愚兄过的话历来算数。本打算归隐山林,为了贤弟,若需要愚兄出马尽管道来。哦!见巧失迹,不知所踪,不若就让愚兄替你跑一趟,看看能否查出些线索来。”
“庄大哥,你还不明白了,你我都是被废之人,不宜四处乱跑,等沁姝研磨出接骨的法子,也让她替你的断臂再施治一番。至于见巧,我已经托付楚楚安排人四方打探,真不成就等等。”
“愚兄怕你担心,好吧!既然如此,我且留在这儿与沁姝一道先个医好你的断腿。襄龙教与你我兄弟二人之间的仇恨不会轻易算了。”
“好!”嵇浒言罢眸光一瞥。“楚楚,打探见巧下落的事全权托付你了。”
那楚楚得体乖顺,和风细雨。“放心,我与见巧异性姐妹,不用你我也该派人去找寻。”
正话之际,丫鬟---玲儿送来茶水。
玲儿放下香茗,鬼鬼祟祟侧望一眼雄壮无比的庄大寨主,又瞥了一眼俊儒非凡的嵇公子。敛迹,立在一旁,随时听令。
莫嵇浒伤了右腿,眼光倒退,他分明瞧见这丫鬟不妥。
都道徐郎中接骨妙,原来施治的法略有不同,否则嵇浒就可自治伤腿。听闻庄禹闲来无事开了,仿似自个也体悟出徐郎中的精髓。
不过,断了腿是他自个,不便动,仍然仰赖沁姝早早通悟关窍。
闲了些话,嵇浒与庄禹便一道四处闲逛,熟识古香居的角角落落。楚楚不宜相陪,毕竟不是独个陪同嵇公子。
两位才俊又是互为帮衬,闲情逸致,观览池榭,院落。精致的居舍令人喜爱。
“贤弟,不知方才你可瞧出了不妥?愚兄是那丫鬟。”庄禹突兀道。
也没旁人在身边,庄禹此话正是嵇浒疑惑的,遂眨了眨双眼。“庄大哥也瞧出来了。”
“要不,愚兄试他一试,反正歇着也是歇着,或许可从丫鬟那查出什么来。”
“庄大哥想?”
庄禹坚定。“必定钱府尹对楚楚姐了什么,否则楚楚也不用过于泰然自若,姐家的都会不动声色。唉!直接去问又不便启口。”
别庄禹不好启口相问,楚楚有甚话能的还会隐瞒嵇浒?若想知晓,丫鬟一直待在楚楚身旁,而方才的玲儿鬼鬼祟祟模样可鉴钱府尹了些什么话令丫鬟都惶惶不宁。
“怎么试她?”
“嘿嘿!愚兄自有法子。贤弟放心吧!”看来庄禹胸有成竹了。
英雄惺惺相惜,为了嵇浒,庄禹可是打算洗心革面,至少不会令嵇浒为难。且退隐山林与沁姝长相厮守,在此之前,力助嵇浒对付襄龙教是无可厚非的。
襄龙教不除,这等民间邪门歪道暗中襄助七皇子绝非皇家之福。当然,庄禹才不会在乎皇家内里的争斗,他的决心乃是因着嵇浒、因着沁姝对襄龙教的厌恶,还着自个所遭受襄龙教的戕害,乃至襄龙教无情无义劫走了龙山兄弟七十万两钱银,龙山兄弟欲图积德行善,余下钱银去湖广一带山林重建山寨的图谋落空。这些个恩恩怨怨唯有同嵇浒一道,暗中黼黻钱府尹,有朝一日坚信可根除襄龙教才有指望。
当下,面和心不合对庄禹十分不利,起码也该知晓钱府尹究竟对他庄禹什么心思。
丫鬟鬼鬼祟祟、慌慌张张暴露了所听之话非比寻常,得着会非得全部问出才成。
“那就好,真不成我就逼问楚楚。”
“先头试探丫鬟再,免得楚楚为难不肯全数告知你。毕竟钱府尹是她父亲呀!”
“嗯!全凭庄大哥决断,问出什么来一定只会我,你我同心协力不再彼此隐瞒。”
“好!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于是乎,嵇浒重又回去床上卧下歇息,心中思忖诸多琐务。而庄禹则打算去沁姝那瞧瞧,问明沁姝可憬悟了出来。
京畿之郊,一片树林之中,天寒风冷,但两人坐在马车内里,避人耳目,絮絮叨叨闲了些琐务,反倒越越欢喜。
须臾,那年长者道:“七王爷,勤惠妃真的跟皇上提过了?”
敛去飘荡的思绪,七皇子得意而笑:“哈哈!母妃深藏不露,就算母后也奈何不了她。父皇摇摆不定,已经对母妃过会慎重看待。项侍郎,勿要操之过急,母妃自有段,太子之位迟早都是本王的。”
“恭喜、贺喜。七王爷早日登上太子之位,臣臣就算是死也替您高兴。”
眸光深深,盯着项漭。“项侍郎放心,母妃出必会功成。至于你的冤屈,只消本王登上太子之位迟早会在母妃那替你项,复你兵部尚书一职。哼哼!日久天长,若毫无阻碍,等本王再继承大统,本王唯你重用在身边。”
“多谢七王爷瞧得起,臣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啊!七王爷,需不需要臣动,设法剪除皇后宗亲族人,令皇后娘娘乱了心思,若皇后娘娘再按捺不住,无论是太子相随或是皇后独个出宫回梓里省亲,臣便半途将她杀”
“嗯!”七皇子突兀恶眸凶狠,充盈一道杀人的光泽。“本王的母后、本王的皇兄你竟然胆敢要半途杀了不成?可知就你方才的一番话就能灭你九族?”
项漭大惊失色,在马车里赶紧磕头讨饶。“七王爷息怒,臣忠心耿耿,也是为了七王爷早日得偿所愿啊!”
全身觳觫,威武雄壮的项侍郎就似是个胆怯的孩童一般啜泣叩首不敢抬头。
晷刻,七皇子哈哈大笑。“我项侍郎,你不必如此!闲来无趣随口调侃,竟然令项侍郎动容,都是本王罪过。项侍郎赶紧起身,本王再不打诨了。”
抬起泪眸,项侍郎口中念念有词。“七王爷雄才伟略,又不乏诙谐,臣有幸追随七王爷真乃臣万世修来的福分啊!”
“哎呀!都不要悲伤了!喜事即将来临,项侍郎忠心为本王,本王也感念你呢!待他日本王就早些在母妃那替你些好话,非得哀求母妃在父皇那替你开罪,早日复你兵部尚书的官职。”
“多谢多谢多谢七王爷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