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回去的路上可热闹了,教育局专门派了大卡车送聂满回去,还给聂满准备了一个大红花。
红花的样子与成绩单上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比例大了很多。
主任非要给聂满身上带着,聂满觉得太别扭,扔给高山青。
高山青本就搭了便车,不好意思,大红花哪里敢带?
心翼翼地替聂满收好,心中澎湃的感情完全无处迸发。
他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儿,看聂满吧,现在聂满怎么看怎么美,人美心善,成绩又好,整个人仿佛被光晕包围着,他根本不敢看。
看教委那些领导吧,又都不认识,自己一个蹭车的,各种尴尬。
于是他只能看看卡车框里他们骑过来的自行车,好在自行车不是生物,没长眼睛,不会看穿他。
值得一提的是,卡车上还有敲锣打鼓吹唢呐。
这是聂满万万没想到的。
她知道自己考得不错,但忘了思考县委教育部门对状元是多么的看重。
看到敲锣打鼓有热闹看,路人纷纷赶上前来问:“这是咋的啦,这是咋的啦?”
每隔一段卡车就会停下一阵,“老乡啊,这是咱们的高考状元。不仅是县里第一还是全国第一呢。”
聂满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有些窘迫,但随后她很快就释然了,这明咱们国家对基础教育的重视,这和几千年的文明传承也是有莫大关系的。
宣扬好好读书是好事,也正是因为全民基础教育水平的提高,人口素质才有了更大的进步,科技教育都能紧锣密鼓的步上一个新台阶。
所以在这段旅程的最后,聂满已经开始享受,她也不断的跟老乡们问好,鼓励他们叫孩来读书,奉献国家。
有不少村民跟着卡车跑,跑好远的路,直到跑累了才停下来。
聂满不知道自己能感动多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决定参加高考,改变命运,献身祖国,但是只要能做一点点,这一切就是有意义的。
快到红花农农场的时候,大老远就看到农场里的队员们站在路口,巴巴的往这边望着,可想而知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了。
聂满跳下车,朝着队员们的方向奔跑,队员们也朝他跑过来,高山青跟着聂满跳下车。
明明还有很远很远的路,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就是想跑过去,一边跑聂满一边流着泪。
“家人们!我考上了考上了。”
卡车刻意开慢了一点,锣鼓和唢呐的吹奏者更加卖力了。
在野地里,他们尽情的奔跑,然后热烈的拥抱,把聂满围在中心,举高,抛向天空。
“考上了。”
“考上了。”
“聂满,当上状元了。”
聂满就是他们的骄傲,是他们的神,是他们的指路明灯。
那是聂满这辈子最难忘记的时刻。
无论日后发生哪些更巨大更富有挑战性的工作,只要她记得那一年那一天,红花农场所有的人都凝聚在一起,为她骄傲,为她自豪的时候,聂满都会充满信心。
即使走着最艰难的路,但那条路只要是正确的,总会有人永远支持你,永远和你一条心。
成绩出来以后很快就是选填志愿的时候,这时候会有很多招生办公室的老师们不远万里来到红花农场,希望聂满能够接受他们的建议,慎重的选择填报志愿。
高考刚刚恢复,第一个状元是万众关注的。
不少学校都想将这个状元纳入麾下。
聂满礼貌而认真的对待每一个前来游的人,也礼貌而认真的把他们送走,她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方向。这一世稳扎稳打,扎根热土,拥抱这片她爱的深沉的田野乡村。
她决定报农学专业,学校也已经想好了,是她上辈子的母校,b大。
这个决定做出后,聂满得到了绝大多数的支持,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反对意见,高山青就首先大呼出意料,“聂满,我真没想到你会报考农学,都高考是鲤鱼跳龙门,是个翻身的会,像你身体素质那么好,咋不报个航天学院去当飞行员呢?指不定以后咱们国家火箭技术水平提高了,你还可以去做第一个宇航员呢。”
“这个建议挺不错,但不是我兴趣所在。其实各行各业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大家都是平等的。农学,听上去又苦又累又简单,可能实际做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是我就是想去做。想亲把秧插在稻田里,看着它们长大成熟。想让周围的人不再饿肚子,人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粮食永远都是根本。我想投身这份事业中去。”
聂满轻易的服了高山青,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高山青信任聂满,也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聂满的做的总是对的,就算现在他不理解,未来总有一天他会理解的。
很快,聂满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但当她去找邮递员要的时候,邮递员却告诉她一个不好的消息。
“聂家村中途把你的录取通知书拦走了。”
“为啥?我写的地址不是那红花农场吗?”
“他们你是聂家村的人,这份荣耀也是属于聂家村的,希望你早点回去。好像有表彰大会呢,那具体你看这封信,信是聂家村的生产队大队长写的。偷偷一句与我自己不相干的话,红花农场属于三不管地带,你活干得好干得不好都没人管。状元可不是哪里都能出的,既然红花农场没人安排这事儿,聂家村自然想把这个荣誉捞到自己那里去了,我就到这儿啊,聂满,反正你考上了大学,劳动改造自动结束了,离入学还远着呢,你总归要回聂家村的,在我看来早回晚回都是回去。还有荣耀这种事情,不管是红花农场还是聂家村,真正的荣耀只有一个,就是你。”
聂满之前还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情,当然也是她现在不得不去面对的事情。
她要回聂家村了。
才不过不到三年的时间,再回聂家村,聂满感觉聂家村已经不是她刚刚穿过来的模样了。
与欣欣向荣的红花农场相比,这里显得特别凋零,生活是一成不变的,一切景色都是以前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多了一份破败。
好在聂家村人丁兴旺,第一生产大队依然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聂满回来啦。”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聂家村。
队长不知从哪儿临时起了一个锣鼓队,一边敲打着锣鼓,这一边吹着唢呐,唱着山歌,热热闹闹的欢迎高考状元聂满回家。
当中打头战的就是他们生产队的书记,也就是聂满来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见到的人。
来之前聂满也听了,第一生产队这些年在生产上毫无建树,公粮交的勉强及时,但也就刚刚达标,村民们普遍反映一年下来一点粮食储备都没有。
不饿肚子,就是书记的最初目标,现在虽然没有储备没有余粮,但他的目标还是达成了的。今年,是他来聂家村第一生产大队的第十个年头,也是他应该升职晋级的一个年头。
在任期间无过就是有功,他自认做的还不错,也正准备按部就班的向上爬。
偏偏平地砸了一个大好消息,聂满成为了高考状元。
这下好了。聂满她姓聂,这是他们聂家村的人。
高考状元是什么?是荣耀,是功绩,是可以写在他的简历里面的优秀事迹,于是他忙不迭的联系红花农场。
那边地处偏远,区域划分又不明显,没有哪个人敢一口,红花农场是他负责的,这不正好他把聂满接回来,在红花农场聂满也得不到好处,但在聂家村就不一样了呀。
聂家村第一生产大队,可是堂堂正正的正规军,这里面培养出一个高考状元,聂满以后自己出去也有底气。
他还可以给聂满申请资金奖励,两全其美。
这次聂满回到自聂家村,连自家门都还没进就被书记拉到了生产队的办公室。
当然同在办公室的还有他的哥哥,聂大满。
“满,我真是没想到你这么有出息,能给咱们拿个状元回来,你不知道我听了这消息有多高兴啊。”
聂满倒是也来得直接:“书记,我拿状元你高兴什么呀?”
聂大满很窘迫:“哎,满,你看你,农场待久了,跟长辈没大没了。”
聂满能理解自己的哥哥,在书记下做事的,肯定要向着书记,但聂满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也不会什么重话。
“聂满,你这孩子到底年纪,一个人的荣耀就是全村的荣耀,你考上状元全村人都开心啊。”
聂满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能让她对书记有一种警惕的心理,毕竟当年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听到的论调可是他跟林家的嫂子在讨论,如果聂满死了以后怎么办?
虽然当时书记的话不那么刻薄,但当时的气氛也让聂满感觉很不好,如今她成了高考状元的确是村里比较光彩的事情。
书记高兴归高兴,但也不至于这么高兴吧。
“书记同志,您叫我来办公室就是为了告诉我,您替我高兴吗?那我谢谢你了。”
聂满马完就要给书记鞠个躬,然后她就准备尿遁了。
这时候书记才拉住了她,“哎,满,别急嘛。叫你来自然是有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你看你刚考了高考状元,这明什么?明咱们村有培养高考状元的潜能啊。大字报我已经让大满写好了,就宣扬咱们是学习之乡,你看好不好?我准备明天就找人发散出去,让周围几个大队都学习学习。如果有必要的话想请聂同志你配合一下,给大家开开宣讲会培训班什么的介绍介绍经验,当然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到时候呢你也不用太多,主要是我跟大家介绍介绍如今高考形势政策,你只需要你都学了哪些书,怎么学的就行了,你看满,这个安排没问题吧?”
安排是没问题,但是一通话听下来聂满觉得憋屈,原来书记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人。
其实像其他生产队宣传学习的重要性宣传如何复习如何参加高考是很好的一件事儿,但如果像书记这么个做法,聂满随拿起了书记草拟的大字报,标题用“状元”吸睛,里面的内容却全都是书记亲自出席宣讲会,向大家介绍经验云云。
好像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聂满不肯点头也没有摇头,因为她看到聂大满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为了哥哥,她决定暂时不让哥哥为难,于是便应承了下来。
“书记,还有几个月我就要去大学报道了,这次回家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您安排的时间和我的日程不冲突的话,我一定全力配合你把宣讲会做好。要让四里八乡各种各个邻居们,学习咱们村的先进经验,把教育放在重要的位置,多培养一些高精尖人才!”
书记一听脸上乐开了花,“哎呀,满满还是你懂事,到底是读书人,行,哦,咱村还有林乐成也考上了大学,你要是没空我让他替你讲!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也赶快去回家吧,三年没见爸妈了,肯定想了吧。”
林乐成也考上了大学?
原书里红花农场考出来的大学生是林乐成,而如今,变成了聂满。
没想到林乐成并不屈从于命运,依旧在想方设法的读书学习,可能目的也就是为能去首都吧,毕竟在那里有他还未曾谋面的书信恋人,原女主常漾。
算了,跟自己有什么相干呢!
回到家看到原主父母二人,聂满的心也算是安定下来,自己虽然去农场三年,不过父母好像都没什么变化,这是让她欣慰的。
他们勤劳,每日都劳作,虽然父亲腿脚不好,母亲干的也很少,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保持着一种劳动的状态,因此看上去也并没有变老。
以前原主在的时候他们挣的全部都用来填补原主霍霍下的窟窿,如今聂满,三年没跟家里开口要过一分钱,老两口肉眼可见的比以前饱满了一些。
“满啊。”
妈妈看见聂满直接就哭了,“呜呜呜,出去这些年,你瘦多了。去农场受苦受累了,爸爸妈妈没本事,没有办法让你提早回来,还是你自己争气。哎哟,你看看,你看看,长成大姑娘了。”
妈妈泪如雨下,爸爸也眼泪也一直在眼眶里面打转。
“妈妈爸爸,你们寄给我的钱,我都收到了。”
聂满从兜里掏出一张张汇款单,两块的,三块的,五块的,家里但凡有一点钱都想着给聂满寄过来,聂满一开始还义正言辞的拒绝,叫父母不要再寄钱,但父母哪里听她的呀?后来聂满便不再收了什么了,偷偷把汇款单收起来。
厚厚的一叠,三年下来也积攒了一点多不多,少不少。
“唉呦,满,你看你把自己委屈的,这些钱怎么都完全没花啊。”
“爸,妈,农场里面管饭,而且那边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我有钱也没处花呀。”
聂大满:“满是想着家里的房子塌了,你们两个人在这边挤宿舍。”
聂满:“嗯嗯,我反正也用不着,不如存起来给咱家建房子。”
好像不管在什么年代,建房子修祖宅,永远是鲜花国人基因血统里面带着的传统。聂满调查过,在聂家村,要修房子,一家人劳动力充足的情况下,起码要攒七八年,爸爸妈妈已经被过去的聂满弄得太次惨了,今后聂满可不会再给他们增加任何的负担。
一个人独立于世,成年前靠父母,给父母带来负担的同时,也提供了无尽的欢乐,但成年后已有自主的行为能力,完全可以靠自己的时候如果还要给父母强加额外的工作,那受伤害的不只是父母,还有自己还有兄弟姐妹。
整个家都会为一个人而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满,你在什么呀?我们苦不苦不重要,你的日子过得好才是我们最高兴的事。”
聂闵徐劝沈雪梅:“行了,行了,别酷了,满这是懂事了,长大了。我知道这一天总归会来的,哪想着,就就这么突然来了。雪梅,这是咱们的福分啊。”
沈雪梅点点头,但眼泪还是没有停止下来。
“就是,就是。”聂大满,他心里也特别激动,看到自己双胞胎妹妹有出息,他比自己收了表彰还要开心。“聂满为咱家争光了,而且咱们家也要盖房子了,以后生活会越来越好的。”他又转向聂满:“满,我都按你心里的安排,准备了很多沙石泥土,啊,对了木头也搬来了一些。有空你去老宅那块看看材料够不够,要是够的话,咱都开可以开始动工了。”
聂满知道聂大满这些话,只是为了让父母高兴,如果聂大满真的按自己的安排准备了这些东西,那动工没问题,但也仅仅是动工。
按聂大满的收入,他是买不了砖瓦的,父母又全把钱,寄给了红花农场。
她如今带着钱回来,是可以考虑考虑购买砖瓦的事了。现在买砖瓦非常困难,聂满一年前就让聂大满去申请,排队采购,等条子批下来不知道要多久。
安抚好父母以后,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
不少的大院邻居,像参观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一样,跑来观看聂满。
他们在门口肆意张望,聂满看家里人开心,也就随门外的人去了。
“老聂家今天吃肉了呀。”
“也是,聂满出息。”
三年了,原本是知青宿舍的大院子,知青却越来越少,有好几批知青走啦。
不过聂满注意到,林乐成家还依然亮着灯。
可能因为返乡无望,林乐成选择了高考吧。
原书里,他父母应该最终也是回去了的。
来到这个世界,到底那些变了,那些没变,渐渐的聂满有些记不清了。
吃完饭,聂大满和沈雪梅抢着去洗碗,最后沈雪梅获胜。
聂大满无所适从,于是:“我再去办公室,看看还有啥事儿没?”
跨步出门,聂满喊住了他,“哥。咱聊聊呗。”
其实聂满早就注意到,自从她进入念家村村委办公室,聂大满的脸色就一直不好看,为了欢迎妹妹他强忍着撑到现在,一直表现出非常开心兴奋的样子,也够累他了。
凡事瞒不过聂满的眼睛,既然看出来了,她就要问个清楚。
兄妹两人走到离大院很远的地方,找了个山丘,在这里能看到村里的炊烟。
“家里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是,生活就是这样。”
“但哥哥你变了,变得烦恼了很多。”以前只有个头疼妹妹要烦,如今有了自己的烦恼。
“满,你那么聪明,我也不想瞒你。都是工作上的事儿,我一直觉得自己没啥能力,而且唯唯诺诺的。当书记交给我工作的时候,我心里是很反对,可是我不敢出来,我只能强忍着违心去做。今天,他跟你的事儿,我总感觉就是利用你,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反抗他。满,你有没有体会过,就是你特别不想干一件事,但你又不得不做的那种。”
“当然懂,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吗?社畜们共同的悲哀。”
“社畜,是啥?”
“啊,就是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走出社会去工作,自己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思想的动物一样任人差遣,但又无能为力。”
聂满解释的时候,用词稍微柔和了一点。没有直接出“畜生”这个词,不过聂大满也听出来了。
“没错,我现在就像个畜生,我也不配有自己的想法。人活这么久,想那么多干啥呢?最终还不是都要进棺材,想那么多干啥呢?接受命运开开心心的,看着爸爸妈妈妹妹都过得好,不就挺好的吗?”
哥哥还真把自己打当成个打工人了,而且当成一个不站起来的打工人了,这可不行。
“人的命运是掌握在你自己里的,我过得再好,爸妈过得再好,你该不开心的时候还是开心不起来。”
本想几句话让妹妹开心放宽心,可是怎么又越来越严重了。
聂大满忙向妹妹发誓:“满,你可千万别往那里想,哥哥绝对没有要拖累你的意思啊,你放心,哥哥现在挣的钱不会饿肚子,哥哥还能继续干,不会让你担心的。”
“我的傻哥哥呀。你现在停止思考我,只专注于你的想法!我问你,你为啥觉得工作不开心?是因为讨厌领导吗?还是工作本身的内容你不喜欢。”
聂大满想了一下,没有很快回答。
“是不是觉得不清楚?那咱们就问具体点,比如今天书记找我,要针对高考状元贴大字报开宣讲会的事情,你好像不太乐意做,是为什么呢?”
“这还用吗?状元是你自己考的,跟书记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对他这个人不满意吗?”
聂大满想了想,“好像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他不应该这么办事儿。”
“明白了,你并没有讨厌书记,而是对事情本身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你现在还没理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想法,跟书记的做法又有哪些矛盾冲突点?对吧?”
聂大满认真听,聂满突然问他,他还愣怔了一下,随即拼命点头。
“对对对,要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行,那我就帮你理一理。”
聂大满:妹妹怎么反而像个长辈?
“你觉得贴大字报,开宣讲会。是不是好事?”
“是好事,可是凭我对书记的了解,开一个时的宣讲会,他能讲五十分钟,最后十分钟让你上台去介绍一下经验就不错了,反正活都是你干的功劳都是他得的。”
“等等哥哥,咱先排除你的不满情绪。我知道你绝对不讨厌他。”
“也是。”
“他现在的做法让你有些不满意,把他先搁置一边,我们来聊聊,这个宣讲会举办的意义。我讲点儿我不成熟的想法,你来帮我判断一下哈。首先呢?聂家村出了高考状元,外村人会怎么想?”
“难不成觉得咱们聂家村很厉害?可他们也都知道高考状元是聂满你!你又不在聂家村,而是从农场考的,不少人嘴巴里不干不净”
“我知道,他们叫我劳改犯,都习惯了。这不是某个人的问题,而是一种社会上的普遍认知,想要改变这种想法,需要很漫长的过程,现在我当了高考状元,他们会,哎呦,想不到老改犯也能当状元。这个思想就会逐渐转变过来的。咱们再回到第一个问题,别人会怎么看聂家村?大字报上也提到了,我聂满生于斯长于斯。他们会觉得聂家村能出高考状元,可以是人杰地灵啊,对不对?那光有天时地利还不行,还要有人和。高考这种事情光凭你生来灵是不行的,必须靠后天的努力,那聂满,她是怎么靠努力的呢?这就有的安排了。我丰富的知识是哪里来的?我学习的习惯是谁培养的?我一个山沟长大的人,能做出今天的成绩,谁是我从到大都应该崇拜的对象呢?”
“聂满,你是因为你生在聂家村长在聂家村,所以你的脑子不管好使不好使都是聂家村养成的,也是因为聂家村培养你,所以你才掌握了那些学习方法,做人的道理。咱聂家村文化最高的人支部书记,他是你一直以来都尊敬的人,是你努力的目标,正是因为心中有向上的愿望,所以才考了个状元。”
“对。”
到底是一家人,触类旁通的能力还是挺强的,一点就透。
“这样别人就会对聂家村有一个很好的印象,咱们聂家村以前多没存在感啊,种地不行,养猪好像也排不上号,但学习行啊。村民们领会国家精神,知道学习是能够达到赶超先进的目的的,聂家村起来了,其他的村儿不想落后只能奋起直追,所以他们当然得来向聂家村学习。对不对?如何读书,如何培养高考状元。聂家村,一下子就会成四里八乡的带头分子,这不是一件好事儿吗?”
“也是,咱公社三十多个生产队,也就咱们聂家村生产队有两个人考上大学,其他生产队都是挂零。”
“他们以我们为目标努力的改进基础教育,培养更多的人才,让越来越多的人去上大学,哥哥,你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聂大满甚至不知道聂满是怎么扯到这么远的,当他恍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都已经聊到这么高度的话题的时候,再回来看看当初自己想的问题,就显得特别幼稚了。
“这么看来办宣讲会当然是好的,不定到时候整个公社学习气氛高,出好多大学生,建设祖国建设家乡,那以后不是会越来越好了。”
聂满微笑,这些哥哥幻想中的事情不久之后都会变成现实的。能让哥哥认识到这一点,她聂满真是太牛了。
“如果四里八乡都来学习咱们第一生产大队,那么咱们的队员是不是会更有荣誉感,更有责任感?以后我在召集大家的时候,是不是就更方便了?这样我的基层工作就没有那么难做了!满,我突然觉得,能做的事情太多了,而我居然还有时间唉声叹气。”
“刚才我错了,听你这么一讲,我现在一点儿也不讨厌我们书记了,反而觉得他高瞻远瞩,虽然有点爱出风头,但他想的确实比我深刻啊。”
“哥哥,你这么理解没错,但如果你的是事实,一时的宣讲会他能讲五十分钟的话,我们是有必要他。”
“他?聂满你胆子大了,敢书记。”
“哈哈,哥哥你别急,我有个好主意可以让他自觉自愿的不出风头,专为提升咱聂家村的形象办实事。”
聂满声的告诉哥哥自己的全部计划,聂大满听完,对聂满惊为天人,“我的天哪,我家咋有个这么聪明的妹妹。”
“哥哥。你现在还为工作的事情烦恼吗?迷惑吗?”
聂大满摇摇头:“不迷惑了,不仅不迷惑了,我还想马上就行动起来。”
“你还觉得自己是个唯唯诺诺的社畜吗?”
“社畜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热爱我的事业。”
很快,按照书记的意愿聂家村附近的生产队贴满了宣传大字报,高考状元服务人民,向所有生产大队宣传学习经验,分享进步心得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公社。这些天聂大满按照聂满的安排,一刻都没闲着,不仅做好了本职工作,还把整个公社都跑了一遍。
终于,宣讲会紧锣密鼓的召开了。
第一站,就是在他们聂家村第一生产大队的队委,即使知道后面还会在好几个生产大队进行一样的宣讲,但不少公社社员们依然非常急切的想参加第一场。
聂家村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的人,各种牛车自行车板车超载就不了,还有走着路也要来看看状元真容的。
“都状元是整个公社最美的女孩子,到底美成啥样了?”
“人又美,学习又好,咋老天把好事都让一个人摊上了呢?”
“咱没法美了,只能好好学习了,今天好好听听她介绍经验。”
“我也不指望我儿子能当什么状元,只要能考上大学啊,我老两口这辈子也值了。”
“满,听乐成也回来了,”聂大满,“既然现在他也是准大一新生,并且是聂家村长大的人,那么村里肯定要让他也来参加宣讲会介绍经验,满,你心里会不会有什么疙瘩。”
哥哥真关心自己,聂满感觉到了亲人的满满的爱。
不过他跟林乐成早就清楚了,该欠的该还的也结算完了,两清。
如今他们都能考上大学,都凭各自的本事,万一林乐成也考上了b大,都有可能低头不见抬头见。
把他当成一个普通老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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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生产队能召集这么多外村的人来,最开心的恐怕就是书记了。难得一见的他今天出门前好好的给自己洗了个澡,抹上了老婆的雪花膏,穿上新定做的中山装,胸前的口袋里还插了一支钢笔。
看上去风华正茂,神采奕奕。
晒场搭了个大台子,台子背后还放了一块超大的背景板,背景板上写着“欢迎大家来聂家村第一生产大队参观学习。”
书记走到背景板后边,那边用几张桌子围了一个区域,算是幕后准备区,工作人员还有聂满都已经在那里候着了,书记过去跟大家打了招呼,左右瞅瞅,没有发现聂大满,于是便问满:“你哥去哪了,这都快开始了,他这个主持人怎么还没来?”
聂满看到书记的样子,心想他也准备的太隆重了吧,不过等会儿他是有上台表现会的,也不算白打扮,听到书记问话,她微笑着答,“书记书记别着急,快了快了,我哥已经在路上了。”
“在路上,你家那么近,他翻个跟头都能过来,在路上,你在茅坑,还差不多。”
明明打扮得光彩照人,文质彬彬的,起话来也太接地气,聂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真的在路上了,哎,我看到他了,”聂满向后边招,聂大满个子挺高的,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
“哥,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满,你放心没问题。”
两兄妹心有灵犀的互相眨眨眼睛,“行,哥那要开始了,你准备做主持人吧。”
聂满把喇叭递给聂大满,聂大满就上了台。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欢迎大家不远十里,来到聂家村第一生产大队,我是咱们聂家村第一生产大队的副队长,会计,出纳,同时也是记分员,我叫聂大满。”
哥哥风趣幽默,台下的人热情洋溢。
“先给大家鞠个躬,让大家久等了,接下来呢,我为大家介绍一下本次大会的流程,首先我们万众期待的聂家村第一生产大队首次高考的状元聂满同志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学习的经验,接下来呢,至于聂满同志是如何成长成一个这么优秀的青年的呢,就由我们队委的领导啊,我们的队长来向大家介绍。相信大家对高考,对学习,对走出农村,建设家乡,建设家大家,这些内容都比较感兴趣,所以我们会全方位的为大家提供一些我们现有的经验,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聂家村生产大队一个队的发展是没有用的,我们一定要互相学习,互相进步。好了,我废话不多,接下来就有请我们的聂满同志为大家分享经验,大家欢迎。”
哥哥口才真不错,聂满有点骄傲,难怪哥哥从一个因为识字而被征用做记分员的孩,变成了一个身兼数职,有领导风范的大人。就感觉,挺靠谱的。
聂满走上舞台。
台下充满对她的赞誉,夸她美,夸她聪明,又夸她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
聂满拿着喇叭,认认真真的把自己准备的演讲稿背诵完毕,虽然很简短,但是每一个内容用今天的话来都是干货,如果台下的人真的听得进去,并结合实际加以运用的话,相信会对大家都有帮助,此外聂满还承诺会将自己的学习材料捐献给生产大队,所有有意愿的青年都可以来生产大队进行抄写。
“只有我们好好学习,发展经济,我们的后一代想要再参加高考获得好成绩的时候,就可以用复印,有了复印我们就可以把这些材料传递给更多的人,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聂满真诚的,毫无保留。多年以后,复印会成为大家想买就能买回家的东西。
聂满讲话只用了十分钟,书记非常满意,接下来的时间他准备了大段精彩的论述,讲述聂家村是一个怎样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讲述自己在聂家村的这十年是如何勤勤恳恳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同时也讲述了自己每年都因为工作认真而被连续推选为生产队队长,他的腹稿全都打好了。
但话题才刚开了个影子,观众群里却产生了惊呼,“大人物来了!”
人群自动为这些新来的人让出了道,因为他们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
书记拿着喇叭,尴尬地停下了自己口中的话,因为他也认出来了,来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