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女扮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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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引着两位香客,进了正院中间的厅房,安排他们落了座,提了茶壶来添茶:“二位在这里稍坐,我去禀告。”

    道士出门往书房去了。

    沈飞柳量四周,墙上挂有几幅字画,起身走过去细看,落款处的印章是“玄羽子”,正是张玄师的道号。

    浅白见姐盯着看了良久,凑过来看去,不过是一首再普通不过的古诗,字写得也没什么突出的。跟着姐久了,名家大师的作品看过不少,浅白的眼光早就锻炼出来了,这副字确实没什么值得细究的地方。

    “这字比姐差远了。”

    “嘘——”沈飞柳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回头往门外看了一眼,幸好无人。

    浅白一时忘记身着男装,漏了嘴,不敢再吱声。

    约有一炷香时间,才有人自门外走了进来,来人不是方才的道士,要比道士年长些,身量也比他高。

    那人一进门就施了一礼:“是这位公子要见住持吗?”

    浅白回头,见一高个子道士立在厅中,和和气气地弯腰施礼,不是之前那个道士,她不禁攥住了荷包,心疼不已。

    刚刚花四十两才喂熟一个道士,才转眼功夫就又换了一个。

    沈飞柳倒是不慌,她早就料到,一个生人来玉罗观,想直接见住持,是不会那么容易的。

    今日的钱带的足,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道士有什么喜好,看他笑意盈盈,行为得体,应与前面的道士不同,心下琢磨着,嘴上不动声色地回道:“正是。”

    那道士一侧身,笑道:“如此,请随我来。”

    沈飞柳与浅白对视了一眼,一向沉稳的沈飞柳也有点摸不准了,悄声提醒浅白提高警惕,跟着道士出去了。

    高个子道士在前领路,左转到了书房门口,也不回禀,直接撩了帘子请二人进去。

    沈飞柳看了一眼那道士,只觉此地处处透着诡异,事情顺遂的让人不敢置信,她预先设想过的各种阻碍,全都没有,提前想好的对策,在此处,一个都用不上。

    虽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也没法推辞,要求见住持张玄师的是她,如今到门口了再推脱,难免不被人怀疑她的动机。

    着帘子的道士冲她笑了一笑,沈飞柳转回神,谨慎地迈过门槛,浅白跟着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一股檀香,迎面一排书架,一侧临窗摆着一个漆黑木桌,桌后坐着一人正在奋笔提书,那人身着印有八卦图案的法衣,头戴混元巾,眉长目精,下巴留着一缕山羊胡,抬头见来人,放下手中笔,笑问:“是你要见贫道?”

    沈飞柳知这便是张玄师了,收拢了扇子,上前施了一礼:“正是生,生有事相求,还望玄师能相助一二。”

    “不急,不急。”张玄师张罗着二人落座,又让门口候着的道士给二位添了茶。

    沈飞柳在一侧椅子上落了座,浅白立于身后。沈飞柳端起茶,缓缓品了一口,见张玄师未开口,她放下茶杯时,带了恭敬的笑,直接表明了来意:“生此事不难,但有点羞于启齿,只要玄师应允,酬劳方面不是问题。”

    她今日扮演的是一个纨绔子弟,若在这里与张玄师虚与委蛇,不像是纨绔的作风,故而在张玄师开口前,她先急躁地明来意,给张玄师一个掂量的时间。

    张玄师见到他之前,听守门的道士汇报了一二,对他们的来意早已了然,这种惹了风流债的纨绔子弟,他见得多了,好应付的很。

    只是阁楼上那位好像对他特别关照,此事还不能立下结论。

    张玄师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笑问:“哦?不知公子的是何事?”

    沈飞柳脸上起了一层红晕,这红晕不是装的,她毕竟是一个闺阁女子,虽今日着了男装来,可若让她开口自己与别人私定了终身,出口的时候,脸还是有点烧得慌。

    她朝浅白伸手,浅白将那写了八字的红纸放在她手心,她起身往前,来到张玄师书桌前,不敢抬眼,只低头看着桌上的毛笔尖儿,压了声音道:“生与一位姑娘情投意合,故而想请玄师合一下八字。”

    张玄师面露难色,捻着胡须:“这……”

    张玄师暗暗给门口的道士使眼色,道士会意,掀了帘子出去了,悄然走到一处暗角,一位抱剑男子正靠墙等着。

    道士将屋内的情况给那人讲了一通。

    “在这候着。”那人吩咐了一句,转身回去复命。

    须臾,又折返了回来,向那道士道:“主上要看那纸上八字。”

    道士不动声色地折回,轻轻挑帘进了书房。

    屋里,沈飞柳正在书桌前跟张玄师周旋,桌上多了张百两的银票:“这是定金,只要玄师应允,酬金方面尽管放心。”

    嘴上这么着,沈飞柳的眼睛也没闲着,桌上摊着一沓洒金红纸,比寻常的纸要厚些,应是特制的纸,最上面的一张是写了一半的合婚书。

    而写好的都统一折好,放入红色的信封里封好,上面由金色的笔写着“某某公亲启”的字样,扔在桌脚旁的木筐里面,待择日送出。

    沈家三日前才与李家交换了庚帖,按照玉罗观的速度,那份合婚书要么还没做好,要么就在这边的筐里面。

    张玄师不敢直接收钱,仍与沈飞柳推脱着。

    道士上前,俯在张玄师身侧轻声了几句话,张玄师瞟了一眼桌上摊开的带着折痕的红纸,这是方才俩人推脱是放在桌上的。

    此时若把它直接收起来,有点太刻意了,可主上要看,也没办法,只好盯着红纸将上面的两个八字默背了几遍。

    沈飞柳见他注意力在纸上,以为他准备接下这个差事,也不甚在意,她的目标并不在此。

    经过方才的一些观察,她已在心中想了两个对策,如今想要退婚,只有在八字上动手脚。

    能取到合婚书最好,直接把里面的内容改了再放回去,无人知晓。

    如果八字不合,克公公克婆婆,克丈夫又克家运,触这么大的眉头,李家应该也不会冒这个险娶她,但这毕竟在张玄师的眼皮子地下,不太好操作。

    如若不能操作,也可以在送合婚书的半路上,想办法掉包。

    不论哪一条,都需要一份假的合婚书,方才在厅房,沈飞柳对着张玄师的字画,已经将其笔迹,揣摩了个大概,临摹不成问题,外面这个信封也好办,只是里面这张洒金红纸,这般厚度,市面上应是买不到。

    眼下——得把纸搞到手。

    她看着桌上的洒金红纸,正琢磨着如何转移张玄师的注意力,忽见张玄师突然起身,面露歉意:“真是抱歉,外面有点急事需要贫道处理,公子先坐,贫道去去就来。”

    “哪里那里,玄师先忙。”沈飞柳笑着抱拳,送他至门口,替他掀了帘子。

    张玄师施了一礼,出门去了。

    屋里只剩沈飞柳主仆二人,和方才传话的高个子道士了。

    沈飞柳看了眼书桌上的洒金红纸,又看了看立在一盘的浅白,和自去添茶的道士。

    一切也太过顺利了,她要见张玄师,张玄师就直接在书房接见了她,她刚刚才决定要偷两张洒金红纸,这边张玄师就自己出去了。

    难道他们有读心术?

    疑惑归疑惑,不能耽搁正事,张玄师出去正好是个机会,得抓紧时间把洒金红纸搞到手。

    沈飞柳看向浅白,浅白也正看过来,那道士背对着沈飞柳往杯子里添茶,沈飞柳朝道士斜了一眼,浅白会意,拉着道士问道:“这是什么茶?”

    “是雨前茶。”道士回浅白的话,没有转身,浅白攀着道士闲聊了起来。

    沈飞柳摸到桌边,悄然从那一摞纸中抽出来两张,随意折了一下塞到袖中。

    道士转身回来放茶壶,沈飞柳赶忙开折扇挡着,轻轻摇了摇,装模作样地看着桌上的字,赞叹道:“张玄师这字着实不错……”

    道士将茶壶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又取了新的檀香放进香炉里:“住持每日都要写上好几份合婚书,练久了自是如此。”

    西北角的阁楼上面,一身黑衣的男子坐在四方桌前,看着手里纸上写着的八字,蹙了眉。

    骗子!

    黑衣男子将纸团成一团扔了出去,端起茶杯送到嘴边,看着飘动的纱帘,若有所思。

    张玄师弓腰立在一旁,看他将纸扔掉,迟疑着问道:“那这个……接还是不接?”

    黑衣男子仰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空杯落在桌上,胳膊懒散地搭在桌上:“你若是闲得没事做,就把这俩胡诌的八字合上一合。”

    那黑衣男子脸上带着玄色面具,遮了大半张脸,从面具后面透出来的眸光,带了几分冷冽。

    张玄师弯腰拾起了地上那一团纸,应道:“属下明白了,那属下这就去拒了他们。”

    “不用急。”戴面具那人开口道,“再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