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静待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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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的婚事黄了,李经正六神无主,见爹爹突然暴起,忙问:“爹可是有新的人选?”

    “新的人选?”李叔逢冷哼。

    满京城能排的上号的人家,都被他筛落个遍了,最合适的就是沈家长女了,还能有什么好人选。

    李叔逢撑着桌子站起了身,挑起两指从李经手里把合婚书夹了回来,眼神渐渐变得狠厉起来:“怎么?沈家那姑娘你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可……”李经撇着嘴,眉眼耷拉着,“那不是、八字不合吗?”

    李叔逢忽地笑了,将手里的合婚书撕得粉碎,往空中一抛:“这不就合了?”

    李经看着空中飘落的红色碎屑,有些傻眼。这可是玉罗观的合婚书,玉罗观张玄师亲自测算的姻缘,张玄师是何等人物,经他手下测算过的姻缘有上百起,从未有测算失准过,爹怎么忽然就不信了?

    “爹,这可是张玄师测的,不可信其无啊!”

    李叔逢坐回椅子上,顺手拿了桌上两个玉石球,在手里悠悠地转着:“你爹我不会拿咱李家的运势去赌的,但是,咱们也不能一直看着他们两房人的脸色过活,安国公这条路子——不能丢!”

    李叔逢招手让儿子凑上前,父子俩在桌前碰头,李叔逢抬眼看着儿子,压低声音道:“这婚还得结,结了之后,你要尽快通过沈家女与安国公搭上线,最好找到他安国府的把柄握在手里,这样后面就好办。”

    李经点头,这个不难,刚成亲他肯定要与那沈飞柳浓情蜜意一阵,哄着她多往安国府走动,不是什么难事。

    可沈飞柳这个命数,必不能在李家久呆,李经思忖道:“那之后,我再与她和离。”

    “和离?亏你想得出,和离了,你不就跟安国公成仇人了?前面做的不都白费了?”

    李经恍然:“那可如何是好。”

    李叔逢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写了个“病”字:“让她生一场大病,得上一个不治之症。”

    李经一听,直起身子,嘟囔道:“爹您糊涂了吧,这还不如和离呢。”

    李叔逢摆了摆手,笑道:“她病了,我们给她治,至于怎么个治法——人在我们这里,还不是我们了算?但是对外,你要把戏给做足了,拿出甘愿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要给她治病的架势,让你这痴情之心感天动地,她死了,你发誓三年不娶。”

    “三年?!”

    前面的都好做,后面这三年不娶……

    “爹,您要给儿子憋死吗?”

    李叔逢一掌拍到儿子脑后:“没出息!娶妻和搭上安国公这条线,哪个重要?”

    李经撇着嘴,极不情愿。

    李叔逢瞪着儿子,补上一句:“回头给你屋里换上两个模样俏点的丫头,还能亏着你?”

    李经乐了:“都依爹的。”

    合婚书送到李家不久,沈家也收到了一封合婚书。

    门房从一个厮手里接到信封,是李家送来的,要给沈老爷过目,自是不敢耽搁,忙不迭地送到了沈老爷手里。

    沈盛利正在院子里拨弄着鱼食,往水缸里喂鱼,看到门房送来的红色信封,信封上面还写着李公亲启的字样,便知是李家的合婚书。

    只是一般合婚书送往男方家里,定了日子来送好,是一整套的礼节,断没有这般送法。

    莫非有什么内因?

    沈盛利将鱼食递给一旁候着的丫鬟,接过门房手里的信封,拆开一看,脸色大变,忙吩咐道:“快去叫夫人来书房。”

    周氏正在西院跟女儿闲聊,忽听得丫鬟来报,是李府送来的信,心里猜想定与大姑娘的亲事有关,动身便要往前院去。

    沈飞嫣拉着她的衣摆不依,央求道:“跟爹一声,解了我的禁足吧!我上次真的是被她坑了,爹误会我了,我怎么会阻挠她们的亲事呢,李经长得五大三粗的,配她正合适,我巴不得她赶紧嫁过去呢!”

    周氏在女儿鼻子上轻轻一刮:“你爹几时对你这么严格过?只要你不去东院招惹她,在旁的地方溜达,你爹他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飞嫣面露喜色,开始得寸进尺:“我跟娘一起去吧,不定还能出出主意。”

    周氏将衣摆从女儿手里抽了出来:“这事你别掺和。”

    周氏从西院出来,往前院去了,一进书房,就见沈盛利立在窗前嘘声叹气,愁眉不展。

    “何事让你愁成这样?”

    沈盛利将手里红纸放在桌上,坐到书桌后的太师椅上:“你自己看吧。”

    周氏上前拿起红纸细细看了,面上不露喜怒,只是碎碎念叨着:“飞柳这孩子的命啊,真是苦,从就没了娘,现在好容易找到一门称心的婚事,却也……”

    一句话噎在喉间,只余一声叹息。

    沈盛利被她那句“从没了娘”点醒了一些:“你的对啊,飞柳看来是本就命不好,人家这八字算的并没有错处。”

    周氏紧跟着道:“虽不知她命数究竟如何,也得赶紧给她嫁出去的好。”

    沈盛利顺着周氏的话,思索着,这个大女儿克母,临到成亲了,又克夫,不仅克夫,还克夫家整个家族,这得是多硬的命,才能活成这样子!

    这命留在家里,指不定也会克娘家。

    沈盛利兀自点了点头:“是得赶紧嫁出去。”

    可嫁给谁去?本来商量好的李家,一合八字就这么合没了,这节骨眼儿上,还能嫁给谁去。

    沈盛利看着那张洒金红纸,思绪又被拽回来一点:“现在这档口,是李家要退婚了!原本咱们顺着这条线,能跟首辅家走动走动,现如今,这婚事是成不了了,可如何是好。”

    周氏一时也没有主意,谁家摊上这么个命硬的新媳妇,也不敢要,这亲事本就仓促,从俩家合议到交换庚帖不过五六天时间,什么礼数都没走,想退婚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并不难办。

    于李家来,不过是弃了个命硬的媳妇,没什么损失,可于沈家来,李家那么粗的柱子,可就攀不上了。

    沈盛利在椅子上坐不住,在屋里来回踱着,忽地灵光一现,拉住周氏道:“让老二嫁到李家去如何?嫣儿这孩子命数应该不错,合婚这一关定能过去。”

    周氏一惊:“不可。”

    她做娘的对女儿的心思一清二楚,嫣儿是断然看不上李经的,要她嫁过去,不是折磨她吗?

    “有何不可,嫣儿到今年秋也就及笄了,正是找婆家的时候,再晚一年,像飞柳如今这么大,不好找了。”

    周氏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行,不能把嫣儿嫁过去。”

    沈盛利把周氏按到太师椅上,好生劝着:“我知道你做娘的舍不得,但闺女总得嫁人不是?李家也不是寻常人家,李阁老在朝堂上可是一手遮天,嫣儿嫁过去,定会享福的。”

    周氏被他叨叨地急了,一拍桌站了起来:“你急什么?李家就送来了一封合婚书,连个只言片语都没留,你就急着换亲!换不换亲的另,起码得先弄明白李家是什么意思!就是退婚也不是这么个退法,咱们好歹也是清伯府,看不起谁呢!”

    沈盛利被她这一通吵,愣住了,但细想也觉得有道理,当即挺直了腰板:“我这就找人去李府问个明白。”

    “慢着!”周氏扬脸看着沈盛利,缓缓坐回到了太师椅上,“这事,该他们来给咱们解释,咱们是女方,犯不着巴巴地去问他。”

    沈盛利被周氏这气势折服地五体投地,凑上前去给她捏肩捶背:“夫人的是,的是。”

    东院里,沈飞柳在屋里呆了一整天,哪也没去,临了一天的字。

    听浅白着前院的热闹,知道自己写得那一份合婚书起作用了,心情明朗,顺带觉得今日写得字也好了许多。吩咐浅白将字一幅幅地挂起来晾着,挂了一整排书架。

    第二日,李府那边无消息,沈府平静如常。

    第三日,李府没有动静,沈府依旧平静。

    沈飞柳觉出了不对劲,一早起来便没有心思练字,略有些烦闷,让浅白开了所有窗户透气。

    看着窗外太阳升到当空,又从当空落下,外面已经没有任何消息。

    不应该啊……

    沈飞柳轻摇着团扇,在屋里缓缓踱步。

    李府是真的不在意她的八字,还是想要拿李家的运势赌一把?就算李府真的不在意,沈家这边也该有点动静啊,当爹的看到女儿与未来夫婿八字相克,总得有点行动吧。

    沈飞柳只觉自脚底升起了一丝寒意,可她不愿顺着自己思路去想,猜想会不会有旁的可能,比如……

    合婚书造假,被发现了?

    那沈李两家也该去玉罗观找张玄师对质,她远没有细致到做事干净不留任何把柄的地步,顺着蛛丝马迹抽丝剥茧地搜寻,也该找到她这里,但这几日并未听家里派人去了李家或者玉罗观,一切平静得出奇。

    怎么会毫无动静?

    窗外光线渐渐暗下去,初春夜里的风有些料峭寒意,新抽出来柳条嫩芽在寒风中荡了几下,把风送进了屋里,拢在了她周身,遍体生寒。

    浅白了热水进屋,看到姐坐在床边脸色煞白,放下水盆,赶过来:“姐,你怎么了?”

    沈飞柳颤抖地伸出惨白细长的手,紧紧地攥着浅白的手,微红着眼眶,声音暗哑:“他们……想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