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傻还是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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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早饭已经摆上了,景晞早已落了座,等了许久,不见王妃身影。

    英娘着人去问,得到的答复是:“娘娘今日早起,突感身体不适,躺下歇着了,娘娘,早饭不吃了。”

    景晞起身便走,英娘忙跑跟上:“王爷。”

    出了门,景晞低声道:“去叫承风去把太医院的张太医带过来。”

    没多久功夫,一辆马车飞奔到了张太医家门口,张太医背着药箱上了马车,车内还有一个人,带着半边面具。

    张太医认得,是主上身边的人,马车上没旁人,遂问道:“主上为何让我去那傻王爷府上给人看病?”

    严承风没好气:“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正准备去抓细作,上次琴坊一试,便试出了真正的细作——孙正谊。

    那日,紫骁卫根据细作传递的消息,在云逸琴坊拉网,准备逮一条大鱼,不巧刚好听到了《十面埋伏》,在紫骁卫得到的消息里,十面埋伏,是秘府撤离的信号。

    当时疑似细作的名单上有五个人,分别给他们了五个曲目,只有孙正谊接到的消息,是《十面埋伏》。

    紫骁卫闹了个乌龙,秘府的人没抓着,抓了李遥回去问话,这消息一出,孙正谊便知自己被设计了,连夜逃走,人去楼空。

    事不宜迟,严承风赶紧着手安排追踪,偏巧就在这节骨眼儿,英娘,王妃身体不适,让他来寻张太医。

    只是身体不适,又不是头疼脑热缺胳膊断腿了,用的着找张太医?

    找便找了,这样的事,随便遣个人去就行了,何必要让他亲自跑一趟?

    更何况,张太医不是秘府内圈的人,若他把秘府和智王府联想到了一起,岂不多了层风险?

    严承风气得无处发作,一脚踹翻了车内的方桌。

    张太医吓得一哆嗦,他本想再问一句,那个智王妃跟秘府有什么关系,现在吓得一句也问不出来,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呆坐着。

    到了智王府门口,严承风不便露面,把张太医一个人赶下马车,便驶走了。

    张太医由下人引着到了内宅,隔着珠帘给王妃号脉,单从脉象上来看,并无大碍。

    沈飞柳在珠帘后躺着,有几分郁闷,她不过是思及自己近日老是被王爷捉弄,想扳回一城罢了。

    结果现在府里大张旗鼓地,给她请了个太医来号脉,她只能硬着头皮装病。

    “太医,我今日早起,觉得头晕胸闷,躺一躺便好些了,也许只是起的猛了。”

    “娘娘莫忧心,下官开几服药,娘娘按时服下就能好转了。”

    号脉结束,英娘领着去一旁侧屋写方子,在一旁给太医磨墨:“娘娘身体如何?”

    “身体无甚大碍,许是近日忧思过多才会胸闷,吃几服安定宁神的药即可。”

    英娘听闻娘娘身体无碍,心下舒了口气,付了诊金,送走张太医,忙去取药煎药。

    煎好的药送到了王妃手上。

    沈飞柳捧着药碗,内心极度崩溃,她最怕苦,不爱喝药,她每日早睡早起,按时吃饭,把自己养得康健,就是为了不生病,不喝药。

    可现在,明明身体棒的不得了,还得喝药。

    英娘立在床边,看着王妃喝药,她面相本就凶,立在床边像个行刑的监刑官。

    沈飞柳几欲哭出来:“英嬷嬷,你出去转转。”

    “奴婢等娘娘喝完药再走。”

    沈飞柳盯着那褐色的汤汁,忍着难闻的气味,下了决心,死就死吧,一口气喝完就扛过去了!

    沈飞柳拿出了赴死的勇气,端起碗送到了嘴边,咕咚灌下去一大口。

    苦味从喉咙流到肚里,蔓延到四肢百骸。

    沈飞柳把碗扔到一旁桌上,缩回被窝里,翻身面向里壁,硬气道:“不喝了,拿走吧。”

    英娘端起碗,劝道:“娘娘,喝吧,喝完才能好得快。”

    沈飞柳蒙在被子里,无动于衷。

    门开了,景晞走了进来,撩起下摆在外间落了座。

    紧跟着,下人们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将早饭在外间重新摆了一桌子,而后退了出去。

    景晞给自己盛了碗汤,然后自顾自吃了起来。

    沈飞柳从被子下露出来一条缝,饭香萦鼻,一边是苦药,一边是饭香,想也没想,掀开了被子,煞有介事地道:“许是躺了一会儿,这会头不太晕了,好多了。”

    沈飞柳下来床,绕过屏风,飞奔到桌边落了座,拿起筷子的时候,还矜持了一下,夹起一块甜糕,放到了王爷的碗里:“王爷,这个好吃。”

    景晞不话,面色平淡地夹起甜糕吃了。

    早饭罢,沈飞柳趴在窗前,看着外面日光透过树叶,有些晃眼,伸手挡了挡。

    英娘端着一个托盘进屋,走到王妃身旁站定:“娘娘,这是府里库房的钥匙和库房清单,以前是奴婢保管,现交还给娘娘。”

    沈飞柳挑眉:“给我吗?”

    “娘娘是家主,自然是娘娘的。”

    浅白去接了过来,英娘正要告退,沈飞柳却又问道:“既然我是家主,为何不是成亲第二天就给我,而是现在才交给我?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

    英娘忙恭敬行礼:“娘娘笑了,这些日子事情多,是奴婢疏忽了。”

    沈飞柳没多刁难她,放她走了。

    想她昨日当嫁妆,今日库房钥匙就送到她这里,若真是英娘的主意,英娘在王府的权力竟有这么大吗,库房钥匙都可以随她处置?

    若不是,王府又是谁在当家?

    沈飞柳想起这些日子,自己的情绪总是被挑拨,像个孩童般幼稚,鲜少会像以前一样冷静思考。

    王府的疑点太多了,自己竟都被表面的样子给糊弄过去了。

    浅白正在收拾库房钥匙,把东西往柜子里放,沈飞柳悄声移步到她身后,忽地朝她左肩一拍。

    浅白吓得跳了起来,回头看是王妃,拍了拍胸脯道:“吓死奴了。”

    沈飞柳的笑在唇边荡开,施施然到桌边落了座,半边身子斜靠在桌上,手腕轻转,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淡道:“破绽太多了。”

    犹记得她嫁过来的第一个清,也是这般情况。

    她醒来发现王爷在桌边浅睡,出于一位贤惠王妃的自觉,她取了件外袍给他披上,就在她手指刚刚碰到他的肩时,还未醒转的王爷腾地起身,利落地一个反扭,就把她按在了地上。

    而刚刚她同样立在浅白身后,碰了她的肩,她吓了一跳。

    只是吓了一跳。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沈飞柳换了一身清爽的常服,准备出门。

    浅白以为要去查看库房,问道:“要带库房钥匙吗?”

    沈飞柳笑:“不必。”

    沈飞柳带着浅白在院子里闲逛,走累了便倚着廊下的柱子,看水里的鱼儿游动。

    要去北院吗?

    非要现在去证实自己的猜想吗?

    如果去了,证实了自己猜想是真的,又该如何?

    沈飞柳看着水面发呆,心里犹疑不决。

    一颗石子入水,吓得闲游的鱼儿四散逃开。

    沈飞柳顺着水面看去,对面一个顷长的倒影,王爷正立在水边的石堆上。

    好似觉得挺好玩,又扔了一个石子过来。

    沈飞柳计上心来,扶着栏杆往水面上看,身子探出去了大半,忽然一声惊叫,整个人将要往下掉去。

    景晞见她要落水,慌忙往这边跑,紧跑了几步,又见她手臂稳稳地握着栏杆,把自己撑住了,立起身来。

    景晞顿住脚,找回了方才停止的心跳,见她好似无事发生般,在廊下与丫鬟嬉笑,觉得无趣,将手里的一把石子往水上一撒,调头走了。

    沈飞柳笑着与浅白着话,余光看向了王爷的背影。

    方才那一刻,她是刻意,他却是无心,他一时的慌乱,完完整整地落入了她的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