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去母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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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飞柳未料太子妃会出这一番话来,不是问句,只是在一个事实,她怎会如此肯定地认为秘府的人在智王府上?

    沈飞柳面色不变,笑着应付道:“殿下笑了,智王府怎敢与秘府勾结?”

    “你无需同本宫绕弯,本宫自有本宫的渠道,秘府的人在智王府上,这一点,本宫还未同旁人讲。”

    沈飞柳沉下脸,看太子妃的神态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八成是知道些什么。

    “但是——”太子妃话锋一转,“本宫可不是一个能够保守秘密之人,这件事太子会不会知道,可不好。甚至是母后那边,她若知道智王府与秘府相勾结,怕是整个智王府都要被一锅端了,智王妃还是自求多福吧。”

    沈飞柳没有被吓住,太子妃若是想,直接去告诉太子,告诉皇后就是了,没必要单独把她叫到此处,这一番话。

    于是,沈飞柳开口道:“殿下什么条件?”

    太子妃笑了:“果然是个聪慧之人。”

    太子妃起身走到凉亭檐下,眺望远处的天:“旁人艳羡宫里荣华富贵,无人知晓这宫里烦闷透顶。”

    太子妃回头,莞尔一笑:“你来陪陪本宫。”

    沈飞柳起身,问:“这是何意?”

    太子妃转回身,一步步靠近:“意思就是,你偷偷来本宫这里,陪本宫解闷,本宫若是开心了,就放你回去。”

    沈飞柳手指轻轻搭在腹上,垂下眼眸:“我若不从呢?”

    太子妃冷笑:“那你,要不要看看后果?”

    后果就是,太子妃会将她知道的一切告诉太子与皇后,以太子妃与皇后的亲密关系,只要一句话,不需要什么证据,皇后便能深信不疑。

    若是此时查抄智王府,王爷尚在昏迷中,怕是会应付不迭,再顺着智王府的线索去查秘府,不仅王爷会深陷险境,整个秘府都难以脱逃。

    太子妃见她深思不语,笑道:“看来智王妃已经想明白其中利害了。”

    远远地有人匆匆走来,宫女们纷纷行礼。

    太子妃敛起笑意,眯了眯眼,看到远处走来的太子,眸底发寒。

    沈飞柳背对着外面,没有看到,只是问向太子妃:“为何是我?”

    太子妃笑笑不语,目光随着太子渐渐逼近,太子妃向前一步,在沈飞柳耳旁轻声道:“待会儿到了智王府,本宫会派人跟着,太子的人一走,你便上本宫的马车,不许同任何人,不许有任何动作,你知道本宫会做什么。”

    太子走近凉亭,太子妃带笑迎了上去:“殿下。”

    沈飞柳转身看到太子,垂眸行礼。

    太子目光落在沈飞柳身上,笑道:“起来吧。”

    一切都被太子妃看到眼里,但她仍是笑语盈盈,站到了沈飞柳身边:“殿下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你们在此做什么?”太子目光移到太子妃身上。

    太子妃的笑意更浓了:“叙叙旧而已。”着,把沈飞柳往前一推:“聊完了,本宫也乏了,还给你吧。”

    太子妃走时,不忘回眸叮嘱沈飞柳一句:“记得我们的约定哦。”

    太子以为她们聊些闺房趣话,笑问:“你们还有什么约定?”

    “玩笑话罢了。”沈飞柳回道,“殿下,妾有些乏累,想快些回去。”

    “孤送你。”

    太子将她送至宫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太子却迟迟不愿回去,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想着车里坐着她,和她腹中的孩儿,他便觉入冬也没那么寒冷了,日子也有盼头了。

    马车内,沈飞柳没有太子这般心境,她拔下头上的蓝宝石流苏步摇,握在手心里,拇指摩挲着簪子的尖端,心绪不宁。

    按照太子妃安排,她不能进府,只要太子的人一走,她就要去上太子妃的车,太子妃爱笑,但绝不是什么善人,必定不是让她去简单相陪这么简单。

    若是以前,她去便去了,没什么好担忧,万事都能抗,可是现在……

    沈飞柳摸向腹,她想要这个孩子,这是她和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得谨慎些。

    马车停了下来,沈飞柳撩开窗布帘看到了智王府的匾额,又往侧后看去,拐角侧门处孤零零停着一辆颇为朴素的不扎眼的马车,车夫戴着斗笠,一动不动,像是倚在车头休息。

    沈飞柳握紧了簪子,出了马车,立在府门口,太子的马车掉头往回走,沈飞柳瞥见角落的那辆马车上,车夫的斗笠抬了抬,自斗笠下一道目光看了过来。

    沈飞柳没有动,车夫不耐烦地敲了敲车壁。

    府门大开,沈飞柳只需向前迈几步,上了台阶,便能回家。

    拐角处马车上那个车夫,仍旧一动不动地在那坐着。

    她向前悄悄迈了一步,余光瞥见那戴斗笠的车夫,从车上跳了下来,站在马车边,带着威胁意味地看着她,手心里露出来半截刀柄。

    沈飞柳把脚缩了回去,抬头看了一眼智王府的匾额,移步朝那马车走去,一步一步走得沉重,忽而脚下一歪,摔倒在地。

    浅白从府内跑了出来,她听太子把王妃送回来了,就忙不迭地来门口相迎,到了门口没看到人影,左右找了找,看到王妃摔倒在不远处。

    她慌忙跑去搀扶,还未到王妃身边,一个戴斗笠的男人,迅速冲到了王妃身前,一记冷眼扫了过来。

    浅白起了一身鸡皮,待反应过来,王妃已经跟着那个戴斗笠的人,往前走了。

    “娘娘——”

    王妃没有回头,而是上了一辆马车,戴斗笠的人一扬鞭,马车飞快地跑远了。

    浅白怔愣着,不知发生了何事,王妃为何不理她,又为何要上那辆马车,那马车又要驶往哪去。

    浅白目光下移,忽然看到刚才王妃摔倒的地方有字迹,她走近了看去,雪地上极其潦草地写了个“东”字,旁边还有一道,似是没写完的字。

    ……

    屋里檀香袅袅,床帏后躺着的人,身量修长。

    门开了,进来的人一身道袍,端着药碗,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熟悉的檀香,姜黄的床帏,一双长眸看向撩开床帏的张机:“为何会在此?王妃呢?”

    张机见王爷醒来,扶着他坐起身,把药碗递过去:“紫骁卫把王府围了,只能从密道把你带到这里了。”

    景晞把药碗搁在一旁,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今日要陪她去祭拜母亲,不能在此耽搁了。”

    景晞穿上鞋子,就要出门,张机在背后叫住:“王爷!”

    景晞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

    “王妃被带去东宫问话了。”

    “为何?”景晞回头。

    “紫骁卫要搜查王府,王妃在门口相拦,太子以此为由,叫王妃去东宫问话。”

    以景晞对太子的了解,太子绝对不可能会因为这种事,专门把女眷叫去东宫问话,必定另有图谋。

    柳儿此去必定凶多吉少。

    一刻也不能耽搁,景晞冲出门去,张机在后叫住:“王爷,王妃怀孕了!”

    澄澈的天空,扑棱棱飞过去一只孤鸟,不知飞了多久,也许累了但它不肯歇,终于,捡了根寒枝停了上去,生命从此有了支点。

    景晞挺住脚,心中的焦躁瞬间消散,软绵绵的暖意溢满胸腔,他从未有过如此满足的感觉,只是悬着的心还未放下,再迈步时,沉稳了许多。

    黑暗的屋里,沈飞柳昏沉沉醒来,屋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灯,桌上摆着两盘菜一碗汤,不知放了多久,已经没有热气了。

    屋里冷透了,沈飞柳缩着肩膀,紧抿着唇看着那一桌吃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门开了,太子妃披着一身黑色斗篷走了进来。

    沈飞柳缩在角落,警惕地抬头,开口时嗓子有些干哑:“这不是东宫。”

    太子妃笑:“本宫几时要带你去东宫了?”

    沈飞柳初上马车时尚还清醒,数着时间算着路程,如果是往东宫去,断不会走这么长时间还未到。

    她心底有些发凉,临走时她留下的字,是想告诉王爷,她在东宫。

    现在看到太子妃这般穿着出现在这黑屋里,她更加确信了,这里不是东宫。

    若是王爷根据她留下的线索,寻到了东宫,不仅找不到她,恐怕还会自投罗网。

    沈飞柳暗骂自己糊涂,眼下必须得想办法出去。

    在此之前,她得先搞明白,太子妃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曾有过节?”

    “过节?”太子妃冷笑,她日日夜夜因这个女人所受的折磨,这个女人竟一无所知,甚至还暗地里快活着,与野男人珠胎暗结。

    更讽刺的是,她的夫君,当今太子,竟然还以为这女人肚子里是他的种。

    “这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侍女搬来椅子,用帕子细细地擦过,太子妃闲适地坐了上去,眼尾瞟了一眼桌上的吃食:“饿了吗,想吃吗?”

    沈飞柳本想套出点什么话来,可太子妃明显不愿意讲,沈飞柳合上眼靠在墙壁上,不愿去看桌上的吃食。

    她实在太饿了,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她怕自己多看两眼都忍不住,索性闭上眼。

    太子妃挑眉:“怀着孕还能饿一整天,你倒是能抗。”

    太子妃走上前去,在沈飞柳面前蹲下来,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细细看去,肤色莹白,紧抿的唇有些发白,令人望之生怜,尤其那一双眸,生得多情,偏生透出一股倔强。就是这种与柔情外貌相左的清冷倔强的气质,让人挪不开眼,徒然生出探索或毁灭的欲望。

    太子妃松了手,不想再看,站起身道:“论长相,本宫不输你。”

    沈飞柳冷笑,这一句话她听明白了,起先她一直想不通,自己与太子妃有过什么过节,现在想明白了,是嫉妒,太子越是照拂她,太子妃越是嫉妒。

    “殿下千金之躯,何必要跟我一个声名狼藉的人比较呢,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你得对,你着实不配与本宫相较。”太子妃笑道:“看来留你一条命还挺有趣。”

    太子妃心情转好,天色不早了,她也该回东宫了,临出门时回头道:“饭菜里没有毒,你在此处安安分分把孩子生下来,本宫自会放你回去。”

    出了门,太子妃向门外守卫的管事低声道:“屋里的人给本宫看好了,万事低调行事,切莫张扬引起秘府注意,待她生产后,去母留子,办事要利落。”

    “是,殿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