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要变天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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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智王妃被救走的消息,传到了东宫,那句“好自为之”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她这里。

    一瞬间,她困意全无,好好的计划全部乱了,还惹到了秘府,慌乱之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叫嬷嬷来给她更衣,她要去凤仪宫。

    皇后睡眠不大好,点上安神香,入睡也要许久,最烦被人扰了清梦。

    内侍们怕挨责罚,拦着太子妃不愿进去通报。

    太子妃恼极,再晚就来不及了,她索性推开内侍,闯了进去。

    “母后,母后,快醒醒!姑母,快醒醒!”

    太子妃一声急过一声,皇后睡觉刚刚睡沉就被喊醒,抬手捏了捏眉心:“你最近越发没规矩了。”

    “姑母。”太子妃扶着皇后坐起,“事态紧急,我有秘府消息。”

    “秘府?”皇后皱眉。

    太子妃点了点头,将自己如何发现秘府与智王妃有勾结的事情,一股脑全都讲了出来,末了推测道:“秘府首领肃黎必定很早就与智王妃有勾结,智王妃还未嫁的时候,肃黎不是就曾经从李经手里救过她一次吗,他们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皇后并未完全被服,问道:“他与智王妃勾结,能得什么利益?”

    “这……”太子妃想不明白,猜想道,“不定他喜欢智王妃吗?”

    皇后冷笑:“成大事者,必不会把私情放在眼里,必然还有旁的缘由。”

    “能有什么缘由?智王妃都怀孕了,不定怀的就是他的野种。”

    “怀孕?!”

    屋内屋外一片静谧,外面树枝上,几只寒鸦扑腾腾飞走了,扫下了几片枯叶。

    皇后起了一阵冷笑,笑得太子妃心底发毛,于是声唤了句:“姑母?”

    “好,很好。”皇后掀开被子下床,推开窗,任冷风呼呼地往里灌,“这些年你倒是装得辛苦。”

    太子妃听不明白,但见皇后对着外面虚空的夜色话,心里发憷,不敢向外看,生怕外面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缩着头道:“姑母,你在同谁话?我听不明白。”

    皇后转回身,笑颜逐开:“你只需把肃黎与智王想成一个人,很多事情就通了。”

    罢,不再管太子妃想不想得明白,朝外面吩咐道:“传本宫旨意,让紫骁卫速速去查抄智王府,里面的人一个不能放,全部押回来待审。”

    紫骁卫之前就要搜智王府,被智王妃挡了一道,后来太子又下令不得叨扰,让他们撤了。今日得了皇后的旨意,名正言顺地查抄,气焰较上次更盛,敲了几下门,无人应,直接砸门而入。

    进门后却扑了个空,里面人去楼空,除了马厩的马尚在吃草,半点人气都没有。

    紫骁卫不甘心,在王府里一寸一寸地搜寻,终于在北边的一处院落,发现了一些未烧毁完的一些资料,残缺的页上,写得是朝廷三品大员的信息,都是些基本信息,没有什么价值。

    其余的书都被烧毁殆尽,屋里并排放着四个已经灭了的火盆,里面只有黑色的灰烬,郝吉胜气得一脚踢翻了火盆,任灰烬飘起又落地。

    “都督,都督——”门外有人来报,“发现了一条密道。”

    总算是有点收获,郝吉胜带人去查看密道。

    点起火把,沿着密道往下走,一直走到了尽头,上了台阶,却推不动顶上压着的石头,于是又叫了几个人过来,众人合力,才把上面压着的石头给推翻了,众人钻了出来。

    原来是一处枯井,四下看了看,这密道通向的地方是一处院落,但较王府要朴素的多,显然已经出了王府了,唯一相似的,是与智王府一样空无一人。

    “去查查,这院子是谁的。”

    搜了一夜,总算是有点收获,天将亮时,郝吉胜去向皇后复命。

    虽然人都跑了,一个没抓着,但这处院子却好得很,正是已故的都察院前左都御史严义名下的房子。

    严义此人性情刚烈,十三年前的立储之争,严义力撑大皇子,坚决遵古训,立长为先,与李阁老争执不下,被李阁老污蔑清白,不惜撞死在大殿上,以死明志。

    而后形势急转,大皇子暴毙,时任翰林院大学士的安国公顾慈言,推病不再上朝,立嫡为储之事,再无争议。

    皇后记得此人,立身正,不徇私,是天生的做御史的料,只可惜,性子太直,容不得沙子,是把利刃,但不太好用。

    “严家那处院子有人住吗?”皇后问道。

    郝吉胜回道:“回娘娘,一面炊具及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应是有人在住。”

    “本宫没记错的话,严家人不是都已经搬走了吗?”

    “是的,十年前就举家回江南老宅了。”

    既然严家的人都搬走了,那严家的院子是谁在住?还挖了条密道与智王府想通,此人必定与智王,与秘府私交甚密。

    皇后迷蒙间脑海里蹦出来两个孩童并肩走在路上的情景,忽而问道:“当年严义是不是有个孙子,在宫里当伴读?”

    郝吉胜无法回答,他任紫骁卫都督不过七年,十几年前的事情,他哪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不待他答,皇后已经想起来了:“是了,有个孙子给五皇子当伴读,叫什么名字来着?”

    皇后怎么也想不起来名字,一旁的嬷嬷上前声提醒道:“娘娘,奴婢记得,叫严承风。”

    时间紧迫,严承风没有时间去封那条密道,只能拿块大石头先压着,院子里的东西来不及清理,被查到是早晚的事,院子是不能回了,严承风躲进了玉罗观。

    临走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带,只往怀里揣了一个木雕,木雕已经完工,上了色,栩栩如生。

    严承风躺在枯树枝上,手里摸索着那只木偶,淡紫衣裙,杏眼圆脸,飘飘欲仙。

    天边露出半边红日,微露,这一开始便再无回头路,事成事败,生死未卜。

    严承风用袖子心翼翼地擦了擦木偶鹅蛋般的脸,仔细用布包起,揣回到怀里,翻身从树上跳下。

    楼里,沈飞柳醒转过来,睁眼迷蒙不知身在何处,直到手被人猛地抓起,她才感受到熟悉的温度。

    沈飞柳侧头看去,王爷眼底布满血丝,下巴脸颊起了一层青茬,她还从未见过王爷如此憔悴的样子。

    “你老了。”

    沈飞柳恍惚觉得这一觉睡了许多年,醒来王爷竟老了许多岁。

    景晞双眼模糊,把自己布满青茬的下巴搁在她的手心,笑问:“扎不扎?”

    沈飞柳摸着他的脸,手指划过他的眉,他眼下可见的乌青:“你多久没睡了?”

    多久没睡……

    景晞也忘记了,从他听到沈飞柳被人带走开始,从他得到她留下的线索开始,从他埋伏在东宫开始,他便没有好好入睡了。

    他生怕漏过什么线索,暗藏在东宫两日,日夜不敢合眼,终于顺着来传消息的人,找到了她被关的院。

    现在她终于醒了,景晞再没有比现在更安心了。

    沈飞柳下腹突然一丝疼痛袭来,让她瞬间完全清醒起来:“孩子!”

    景晞忙安抚:“别怕,孩子还在。”

    景晞坐在床头,将她揽在怀里,沈飞柳把头搁在他的腿上,双手环上他的腰。

    门外有声音传来:“主上,先生来消息了。”

    景晞没有动,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难得的温存,他不想走。

    沈飞柳自从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以后,她有许多疑问,但她知道,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她愿意等一切风平浪静了,等他讲给她听。

    沈飞柳从他腿上爬起来:“你去忙吧,我等你回来。”

    景晞拥她入怀,手掌抚在她的后颈,在她耳边道:“自从有了你以后,我的一切都渐渐乱了套,计划一变再变,提前到这一步,我没有万全的把握,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保你们平安。”

    拥着她时,那份安心与满足令他沉醉,他狠了狠心,放开她,起身要走。

    沈飞柳拉住了他的袖子,一双水眸看着他:“你要保自己平安。”

    景晞笑着揉了揉她的发:“好好休息。”

    今日的京城,天亮的晚了些,雪渐次化了,空气比昨日更冷了,注定不太平。

    清的街头巷尾,各大公示栏,入目可及地贴着一份清单,百姓们大多好奇,三五成群地围着识字的先生,听他们念那上面的字。

    一念不紧,众人大惊,上面条条列列写得都是皇后和李阁老家族做过的坏事,上至宫廷秘事,下至纵容族人欺压百姓,桩桩件件写得清清楚楚。

    百姓们对李家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敢怒不敢言,没想到有人竟然把这些事全部都讲出来了,心底都跟着愤慨起来。

    愤慨过后,又对上面的宫廷秘事起了兴趣:“上面,大皇子不是暴毙,是被皇后活活鞭笞至死,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死也是皇后所为,这皇后可真够歹毒的。”

    旁边忙有人噤声:“可点声。”

    左右看了看,将墙上贴着的清单揭了下来,众人就近回到一家院里,关上了门聊。

    “那五皇子呢?”

    “五皇子可不就是智王,傻了吗不是?要不傻人有傻福呢,就他一个人活下来了。”

    “也不一定。”有个更人往中间凑了凑,低声道,“昨夜,紫骁卫查抄了智王府,若智王真是个傻的,查他干啥?”

    众人一阵唏嘘。

    有个年纪尚的,刚开始学认字的少年指着最后一排字问道:“这句写的是什么,什么‘立’,什么‘清明’……”

    那识字的老者回他道:“写的是,‘读书立命,当为生民,肃清毒疴,还天下清明’。”

    少年一腔热血沸腾:“没错,这才是读书人该做的事情!我辈读书人,当为生民肃清毒疴!”着,将那张纸折了几折放进袖里,就要出门去。

    他老娘赶紧从屋里跑出来,拉住他:“你才认得几个字,你就要去?跟当官的斗,是要死人的!”

    少年固执的很,挣脱着要走:“读书立命,岂能贪生怕死?”

    他老娘眼看拉不住,忙喊人来帮忙:“张叔,快去拿绳子,把他给我绑起来!”

    几个壮劳力起来帮忙,将少年绑在了院子里的树干上,院子外面响起一阵呼喊:“肃清毒疴,还天下清明!”

    更人趴在门缝瞧着,一二十个读书人振臂高挥着,从门前过去了,更人吓得一哆嗦:“乖乖,这些人都魔怔了。”

    识字的老先生坐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叹道:“要变天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