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故人不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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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好奇。”谢必安凑过来问他:“为什么你两次看生死簿,都是这个表情?”

    薛今是瞥他一眼:“与你无关。”

    谢必安挽着哭丧棒,里勾魂索一晃一晃的。

    他:“你这四个字,让我想起上任黑无常来。”

    上任黑无常已经在琼华山见过了,薛今是闻言偏头,就听谢必安:“那家伙和你可真像。”

    薛今是摸摸腕间桃花:“像在哪里?”

    谢必安啐了一口,像是很瞧不起黑无常,道:“你俩都喜欢斜着眼睛看人。”

    薛今是:“”

    想起上次范无救的话,薛今是问:“这么听来,你好像不太喜欢他,难道有仇?”

    “也不算吧。”谢必安对这个倒是没有避讳。

    他直接了:“我喝过孟婆汤,忘记了,不过孟婆,那家伙当年差点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救回来。”

    薛今是忽然好奇了,黑白无常互相提起的时候情绪起伏不大,却没想到在这之前居然有这样的过节。

    “。”薛今是道。

    谢必安差点气笑了,挥了挥哭丧棒,用鬼哭声吵薛今是耳朵,令他一皱眉。

    “都我忘了毕竟打不过他,也没会问个清楚,再过没几年他就进了轮回。”

    薛今是耸肩:“哦。”

    话题这么一岔,谢必安收好生死簿,也不好再接着问,他又转头看两眼祁麟。

    祁麟感受到视线,眼睛一弯,对他笑了笑。

    谢必安闭上眼睛,问薛今是:“这是他鬼相?”

    嘴都咧到耳根了,比他的长舌头还离谱。

    薛今是仍旧是那四个字:“与你无关。”

    谢必安气到差点撅过去,祁麟不出话,就用微笑看着他。

    “行了,这几个是最后的逃犯,我和牛头他们要回去复命,就此别过。”再也别见。

    谢必安咽下最后一句,尽管眼眶中看不见眼珠子,但话里也能听出几分恼怒。

    薛今是叫住他:“等等。”

    “干什么?”谢必安眼睛一翻。

    薛今是把宴来朝的情况了一遍,道:“你找会给他解释解释。”

    谢必安瞪大一双鬼眼,不可置信:“什么,尊上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立马回过味来,想起前几次见面薛今是的奇怪表现,这次是真气到了。

    “你竟然骗了我这么多次艹,演上瘾了?”

    粗口都爆出来了,可见他有多气愤。

    被耍了这么多次,谢必安一想到自己对宴来朝恭恭敬敬那几次,对方肯定误以为他在对薛今是行礼。

    越想越气,恨不得拿哭丧棒把薛今是敲死。

    薛今是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阴测测道:“你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了,毕竟现实里谁也打不过。”

    谢必安:“”

    谢谢,已经气死了。

    虽然对薛今是很气,但谢必安很重视宴来朝。

    如今地府状况不太好,酆都大帝闭关已久,宴来朝的存在大帝从没告诉过谁。

    因为他一直表现出不近鬼神的样子,每次都是薛今是做主,谢必安还以为是宴来朝和酆都大帝之间有什么约定,比如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故而谢必安虽然知道宴来朝,但一直没有告诉其他鬼神。

    没想到是传承出了岔子。

    或许是当年大帝闭关地太匆忙,造成了传承失误。

    这么多年尊上没有记忆,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如果没有薛今是,他指不定还要在阳间被磋磨多久。

    谢必安转头复杂地看了薛今是一眼,最后抿唇对他行了一礼:“尊上的事,谢了。”

    薛今是矜持点头:“嗯,记得给报酬。”

    谢必安立马掏生死簿,薛今是摇头:“不是这个。”

    动作一顿,谢必安见他神色不对,顿时警觉:“你要什么?”

    薛今是眯眼笑:“还是生死簿不过,我要判官里的那本。”

    众鬼差中皆是分册,整个地府只有陆判里是本体。

    谢必安没想到薛今是这么大胆,很不可置信:“你要做什么?”

    “我就看看。”薛今是瞥他一眼:“你里这个局限太大,能看到的东西有限。”

    他不等谢必安拒绝,似笑非笑道:“怎么,难道你们尊上这份人情,还不够看一眼生死簿?”

    谢必安一噎,想起薛今是和他家尊上的关系,头秃地发现即使自己不给他,但等尊上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还是能看到。

    “现在我必须先回地府,化身来不及收回,短时间内都无法脱身。”谢必安看了一眼几乎要不堪重负的哭丧棒。

    “这样,夜里我分神直接入尊上的梦在这之后,生死簿的事情,我会禀告判官大人。”

    薛今是点头:“可以。”

    谢必安又道:“不过尊上现在的情况变数太大,我不一定能顺利入梦,你要在他边上护法。”

    “啧。”薛今是抬眼看他:“麻烦行,你到时候直接入就是。”

    勾魂索扬起又落下,十几个亡魂被推送到薛今是面前。

    牛头马面跟上谢必安,押送厉鬼前往十八地狱。

    祁麟牵着哮天走过来,他偏头好奇地朝亡魂的地方‘看’过去。

    这些亡魂刚死,还没过黄泉路,记忆情绪都还很完整鲜活。

    他们见到鬼差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死了,但人总是对鬼神敬畏而恐惧的。

    祁麟这张脸和浑身厉鬼的阴气,让他们望而却步,见他看过来,有个老爷子甚至吓得直往薛今是身后躲。

    “神仙救命、神仙救命,有鬼啊!”

    薛今是朝祁麟看过去,恰好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黯然。

    ‘抱歉‘

    这已经是他第几次道歉了?薛今是蹙眉,数道黄符飞出,一一贴上亡魂眉心。

    祁麟侧耳过来,有些好奇地靠近。

    薛今是顿了顿,道:“傀儡符,能让他们安静点。”

    祁麟颔首,抿唇没话。

    “走吧,你现在情况不稳定,必须随时跟着我,先去找我朋友看看能不能帮你。”

    薛今是拿出缩地符,缩地成寸,朝记忆中宴来朝的方向过去。

    半个时后,宴来朝接电话出门,在离家三里外的街角,接回了迷路的两人一狗,他们身后还跟着一长串亡魂。

    薛今是难得一次僵着脸,全程没话。

    宴来朝也没故意笑话他,偏头看向祁麟。

    祁麟礼貌地朝他点头。

    宴来朝:“你好,宴来朝。”

    祁麟想自己的名字,但张了张嘴没出声,宴来朝转头启动车子。

    “我知道,你叫祁麟。”

    薛今是偏头见他脸上又露出疑惑的表情,想起自己也没告诉他名字,呼出一口气,终于开口:“薛今是你的名字,我在生死簿上看到过。”

    听到生死簿,宴来朝下意识蹙眉,他记得那次薛今是看完生死簿后,脸色并不好看。

    祁麟身为当事人,情况也很特殊,薛今是思索了一路,最后下车的时候才问:“你想知道自己的命数吗?”

    祁麟摇摇头。

    薛今是便收回视线,没再开口。

    祁麟看不到他的表情,宴来朝却看得到,见他面色发沉,宴来朝也蹙起眉。

    祁麟看不见门,直接穿墙而过。

    鬼没有实体,但那种穿透感却很奇妙,他伸只感觉到一丝轻微的阻力,随后被哮天扯了扯狗绳,一起进去了。

    路上薛今是已经给宴来朝解释了现在的情况,知道需要自己帮助,宴来朝点头:“什么时候开始?”

    薛今是道:“不急。”

    宴来朝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听他:“今夜过后吧。”

    “刚才我遇见了谢必安,等夜里他会入梦告知你真相。”

    宴来朝抬眼,随后点头:“我知道了。”

    地府那边既然要告知宴来朝身份,那就一定会先找方法,让他能够掌控身体里的力量。

    到时候要帮起祁麟,就不需要完全依靠薛今是,他自己也可以。

    宴来朝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心里却还是有一丝紧张,只是掩藏的很好,没有展露出来。

    宴来朝问:“我需要做什么?”

    薛今是:“什么都不用做,睡一觉就行。”

    完他忽然想起谢必安的嘱托,又:“不过我需要和你呆在一个房间,以防有意外发生。”

    呆在一个房间?

    宴来朝五指缩进掌心,但表情八风不动:“我知道了。”

    他转头对祁麟道:“这里有很多房间,平常都有打扫,你随便挑个房间住下吧。”

    祁麟抬示意自己里的狗绳,哮天仰头“汪呜”叫着。

    “它也可以和你一起。”

    祁麟就笑了一下。

    ‘谢谢。’

    随便找个房间把亡魂塞进去,等到入夜,薛今是跟在宴来朝身后进了主卧。

    主卧就一张床,薛今是不愿意委屈自己,径直上去。

    宴来朝看他动作如此流畅,毫不设防,心猿意马了一瞬,随后咳嗽两声掩饰失态,躺到了另一边。

    薛今是倚在床头闭目养神。

    宴来朝觉得有些耳热,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他问:“鬼差什么时候来?”

    薛今是:“不知道,不过你要是再不睡,他就肯定来不了。”

    宴来朝:“”

    他闭上眼睛。

    半个时之后,薛今是面无表情:“睡不着?”

    宴来朝有些尴尬,薛今是就在他身边,存在感极强,这让他怎么心安理得地睡过去?

    薛今是取出一张符篆,道:“睡不着我帮你。”

    宴来朝看他一眼,顿了顿,“那就麻烦你了。”

    “客气。”

    符篆就眉心一帖,宴来朝立马困意上涌,一分钟后呼吸渐渐平缓,已然是陷入了沉睡。

    薛今是双环臂,闭目等谢必安来。

    身侧宴来朝指尖微动,熟睡时翻了个身,一不心搭在了薛今是腿侧。

    薛今是垂眼看他,没什么反应。

    再睁眼时,耳边风声猎猎,宴来朝听见一声清脆的敲响,视线一转,就见到了熟悉的场景。

    山石流水,回廊楼阁。

    红色道袍的少年还是倚靠在柱子上,长发散乱,里一块石头抛上抛下,面无表情地偏头看向宴来朝。

    “薛今是?”

    宴来朝蹙眉,他为什么会再次入魇,鬼差没入梦?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少年腕一转,石头穿过宴来朝的魂魄,落在不远处。

    宴来朝一顿,回身看一眼,地上已经堆起了十几个石块。

    这次的魇内,薛今是似乎没有上次看起来鲜活。

    宴来朝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但好在身处薛今是的魇里,应该不会有危险。

    他四处张望,见廊外的池塘里荷花开得极艳,而上次他来的时候,还是开春,柳树刚抽芽。

    薛今是又朝他扔来一块石头,淡淡问:“你是哪里来的生魂。”

    他话的时候语气没什么起伏,情绪好像很低迷。

    宴来朝飘过去,就见少年警觉地朝他看一眼,揣进袖子里似乎要做什么。

    宴来朝下意识道:“别扔符我不会害你。”

    薛今是豁然看向他,双一顿,随后从空荡的袖子里抽出。

    他:“你怕什么,我身上已经没有符篆了。”

    宴来朝没细想他这话,过来想凑近,但下一刻薛今是却起身和他错开,擦身而过。

    “如果你不是玄门之人,就赶快离开。”

    宴来朝忍不住跟上,问:“为什么?”

    薛今是回身,眯了眯眼睛,咧嘴笑了一下。

    “见我者,死。”

    宴来朝觉得他现在有些奇怪,像是在抗拒别人的接近。

    他转头看一眼这处住所,除了茂盛的植物和他们,竟然再找不到第二个活人。

    薛今是问他:“你在看什么?”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宴来朝蹙眉。

    薛今是站着,听到这话对他扬眉:“不是还有个你么。”

    少年侧目瞥见宴来朝颈侧的神印,眼神变了变,转身坐回廊下,语气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冷漠。

    “地府的人,也开始着急了?”

    “着急什么?”

    薛今是看着宴来朝,眼中带着对他明知故问的不满。

    “天道陷落,灵气湮灭,如今世间神灵都投入熔炉中舍生成仁地府鬼神十不存一,你是从地府逃出来的?”

    这话里信息量过大,宴来朝目露惊诧,还没等他消化完,薛今是忽然劝他:“阳间也尽是恶鬼,你到这里来无异于自投罗。”

    “你身怀神骨,正是他们需要的,就不怕我将你抓住?”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但宴来朝摇头:“你不会。”

    薛今是一愣,随即笑着问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宴来朝没了。

    当然是因为你对鬼,见一个救一个。

    薛今是没有追问,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上又没了笑意。

    “不想死的话,就快滚。”

    宴来朝摇头,他倒是想走,但走不掉。

    这时他忽然想起薛今是腕上的痕迹,心中一动,走过去想拉他的。

    薛今是察觉后,闪身躲过,和他对视。

    宴来朝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张了张嘴,随后道歉:“抱歉,我是看到你上戴了什么,想看看。”

    “好啊。”薛今是垂眼,双从道袍里拿出。

    刻意遮掩的地方被展露出来,宴来朝看过去,便见薛今是腕上戴着两个墨色玉镯。

    上边金光流转,纹路神似活物,一直在不停流动。

    “这是?”

    薛今是诧异地看向宴来朝,见他眼中的疑惑不似作伪,沉默片刻后,淡淡开口:“两个镯子罢了。”

    宴来朝还想什么,但薛今是侧耳听到不远处有人来,对他下了逐客令。

    “是我想错了,看来地府把你护得很好。”

    宴来朝不解其意,但薛今是也不需要他听懂,只是开口。

    “你该回去了,别让他们看见。”

    猛烈的抽离感忽然传遍周身,宴来朝心有所觉,他这是要离开了。

    最后一刻,他再看向薛今是的方向,虽然知道他只是一段记忆,下次不会记得他,但还是想道个别。

    没想到视线对上去后,宴来朝瞳孔骤缩。

    远处有人越来越近,念咒声传入耳中,忽然一阵诵经声贯彻灵台。

    宴来朝看见薛今是双下垂,腕上墨玉镯猛然收紧,嵌入他皮肤之中,殷红的血不断从伤口渗出。

    金色纹路从薛今是脸上浮现,他蹙着眉,纹路逐渐蔓延到四肢,最后仿佛被镯吸取了一般,尽数灌入其中。

    镯上边金色流光溢彩,薛今是的唇色却越来越淡。

    宴来朝看着,忽然觉得心脏仿佛一只骤然攥紧,他喊道:“薛今是!”

    “嗯?”

    薛今是睁眼,应了一声,随后伸揉几下太阳穴。

    外边天光大亮,白无常放他鸽子,竟然一夜没来。

    见宴来朝猛然起身,嘴里还叫着他的名字,薛今是问:“你做噩梦了?”

    听到他的声音,宴来朝下意识转身伸,一把拉过薛今是环住的腕。

    薛今是:“?”

    待看到他腕光洁,没有那对吸血的镯子,宴来朝瞳孔震颤着,半晌才平静下来。

    他想问薛今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想到无论是魇中还是现实里,对方都是轻描淡写揭过不谈,宴来朝又歇了这个念头。

    薛今是不想,他就不问。

    既然能再度入魇,那就肯定还会有第三次,他等得起。

    薛今是见他半天不话,只是盯着自己的看,心里一阵古怪,连忙抽回。

    问:“你到底怎么了?”

    宴来朝沉默了一下,开口:“做了个噩梦。”

    听到这个,薛今是笑话他:“什么噩梦能把你吓到叫我名字。”

    “不提也罢。”宴来朝叹气。

    他掩去眼中的深思,换了个话题问薛今是:“昨晚鬼差是不是没来?”

    “看样子是这样的。”薛今是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懒道:“你的事事关地府,他们不会轻易放鸽子,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薛今是起身走到桌边,从外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符篆,剑指凭空写了几笔么,随后点燃化作飞灰。

    薛今是道:“我给谢必安去个信问问,等他回信吧。”

    两人穿戴整齐出了房门,正好碰见祁麟牵着哮天,遛完狗穿墙回来。

    见了他,薛今是:“昨晚出了点事情,你的问题我们还没有解决方案,估计要稍稍延迟处理。”

    祁麟点点头,但他面色迟疑,欲言又止。

    宴来朝注意到后,开口问:“怎么了,有什么想的?”

    哮天“汪”了一声,从桌上叼过来纸笔。

    祁麟拿着笔,在上边写道:

    不知二位有没有办法,送我去一趟警局。

    他眼睛不能视物,写起字来也容易混在一团,但好在大部分还是能够分辨出的。

    联系到祁麟的身份,薛今是他们都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很有眼色地没有追问。

    但薛今是:“你现在是厉鬼,警局阳气旺盛,贸然进去会受伤。”

    祁麟听着笑了一下,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既然这样,薛今是沉思过后,便点了头:“以你现在的状态,肯定不能直接进去这样,今夜,我也助你入魂吧。”

    他看一眼祁麟的模样,考虑到他如今的特殊情况,又:“我可以替你强行打开五感,短时间内能够话,但有严重的后遗症。”

    祁麟直接提笔:

    那就谢谢薛先生了。

    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薛先生能帮帮我。

    薛今是没有推辞:“你。”

    他迟疑地伸摸了摸自己的脸,无声叹息,写道:还请薛先生把我的脸遮一遮。

    虽然他自己看不到,薛今是他们也从没提过,但昨天吓到别的鬼后,祁麟已经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不太好看了。

    怎么会好看呢,毒贩从来残忍至极,他死前是怎样的自己再清楚不过。

    不想用这幅样子去面对曾经的同伴,因为不想让生者再替亡魂伤心。

    薛今是:“好。”

    祁麟记得伙伴的生日,向薛今是提供八字过后,夜里时间一到,就开始做法。

    十指掐出法诀,薛今是念动咒语。

    祁麟这时候已经恢复了他生前的模样,五官俊朗,生了一双笑眼,只是双眼蒙尘。

    薛今是叮嘱:“你只有半个时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间限制,就有可能会被警察的阳气灼伤,那时候我会直接拉你回来。”

    祁麟点头:“我知道了。”

    他声音清亮,不去追溯过往,看起来就像个温柔阳光的青年。

    “切记,阴阳相隔,过盛的阳火会重伤你,不要和你的朋友多做接触。”

    薛今是最后完,灵光乍现,祁麟身体上浮,被牵引着朝一个方向飘去。

    王争二十年前从前线退下来,如今坐镇京城,当了好些年的局长。

    他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但只有最了解他的妻子知道,他始终放不下当年的同伴。

    缉毒警察永远在刀尖上行走,负载着旁人想都不敢想的责任与压力。

    直到退下来这么多年后,王争都还忘不了当年的惊心动魄,也忘不了至今都杳无音讯的祁麟。

    那一年,警方发现了一条深藏的毒链,牵涉甚广,他们花费了整整两年的时间,都没能抓住哪怕一个虾米。

    毒窝就如附骨之蛆,不得不除,最后警方拍板,决定让人潜入卧底。

    那次行动本来准备委派王争前去,他能力强,八面玲珑,比别人都更容易打入。

    但祁麟却擅自打了报告,申请进行潜伏任务。

    那一年王争刚结婚,妻子正怀着孕,祁麟就这么代他去了敌营。

    直到现在二十年一晃而过,祁麟也失踪了二十年,毒窝暗藏至今,这个毒瘤始终没能被拔除。

    属于祁麟的警号被封存,档案里也宣告了他的死亡。

    王争永远无法释怀。

    今天夜里妻子熟睡,他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思绪被带走了,再睁眼时,眼前漆黑一片。

    “王争。”

    祁麟入梦,叫他一声。

    这个声音几乎都要在王争的记忆里淡忘了,但时隔二十年再听到,熟悉的名字呼之欲出。

    “祁哥?祁哥!”

    王争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四十多岁的男人,眼中泪水几乎是倾泻而下。

    祁麟的身影印入眼底,王争一遍一遍叫他,快步跑过去。

    “祁哥!”

    祁麟摇头闪开,没让他碰到自己。

    厉鬼入梦,对双方都有很大的伤害,即使故友重逢他眼眶湿润,但也必须忍住。

    “王争,别靠近我。”他用二十多年前的一贯语气,对他。

    王争愣在原地,泪水糊了一脸。

    他自认是个坚定不信鬼神的人,但在看到祁麟的那一瞬间,王争却知道眼前的祁哥就是当年的伙伴,时隔多年再次站在了他的面前。

    只是当年叫着哥的年轻警官,已经步入中年,而故人却仍旧是熟悉的模样。

    哪怕是祁麟的警号被封存,王争也坚定相信着他只是失踪,而不是死亡。

    但这一刻,他明白祁麟真的回不来了。

    难以言表的悲痛将这位中年男人席卷,王争咬牙压抑住哭腔,痛声询问:“祁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祁麟叹息一声,道:“王争,故人不可追。”

    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死亡,是为了让故友也直面如今的他。

    “我已经死去很久了。”祁麟话的语气很平静。

    “我知道。”

    王争擦去眼泪,叫他:“我知道你来见我一定是有天大的事情,祁哥你,我听着。”

    没有谁比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更了解自己,祁麟从不是个会缅怀过去,死去多年还要去见一见故友的人。

    王争能隐约猜到他能出现很不容易,所以比祁麟更加珍惜时间。

    祁麟神色严肃地可怕,即使相隔了二十年,想到当时他偶然发现的线索,他仍然忍不住浑身颤栗。

    “当年我奉命进行潜伏任务,时间太短,没有混入高层,但却在一次偶然的袭击中救了一个领头人,我从他口中,探听到一个致命的消息。”

    “无意义的过程不多赘述,我只要你记住一个名字,鲁松柏。”

    王争赫然抬头,牙关紧咬,放置在身侧的双因为震惊而握紧,不断颤抖。

    “你谁?!”

    祁麟一字一顿:“鲁松柏,那条毒线上顶头三人,他就是其中之一,我用这一生的荣誉向你保证。”

    “避水市往西一百三十七公里,有个临水村,村长姓许,我放了一样证据在他家柴房南角,谁都不知道,你带人去拿。”

    祁麟知道王争不好受,但还是狠心道:“从现在起,他不再是你我的老师,而是一个丧尽天良的毒贩头子。”

    王争低头,随后狠狠擦去眼中泪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好,明白!”

    祁麟明明看不见,却恍然间仿佛看到了,二十几年前那个年轻的警察,他笑得很欣慰。

    “你长大了。”

    四十几岁的王争眼中含泪,笑了起来:“嗯以后,就该你叫我哥了。”

    祁麟神色怅然,王争突然问他:“哥,你是怎么死的。”

    祁麟一顿,道:“我想传递消息,但却被他们发现,在逃跑过程中失足摔下山崖,摔死的。”

    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王争何其敏锐,这话里漏洞太多,一眼就能辨别真假。

    但既然祁麟这么了,那他就会义无反顾地相信。

    想起当年他妻子还怀着孕,祁麟轻松地问他:“弟妹和我未见面的侄子,这些年怎么样了?”

    王争道:“他们过得很好,我儿子今年也二十岁了,读的警校。”

    祁麟很为他高兴:“子承父业,很好。”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王争又:“嫂子自己开了家公司,也过得很好我知道你不敢问。”

    祁麟没话,静静地听着。

    “萦去年毕业,继承了你的警号。”

    祁麟伸擦去眼角不知何时留下的的血泪,嘴角含笑。

    “知道她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女承父业,萦她比我想象得更加优秀。”

    半个时一晃而过,薛今是的声音响彻耳边。

    祁麟看向王争,王争心有所觉。

    “祁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祁麟点头:“嗯。”

    王争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大步走过去,不容拒绝道:“二十年没见,不给兄弟一个拥抱吗?”

    于是祁麟下意识躲避的动作一停。

    几十年的友情和知己情,大概就在这个拥抱里画上句号了。

    阳火灼烧魂魄,祁麟神情柔和,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再见,战友。”

    随后大力的拉扯把祁麟带出梦境。

    王争猛然从床上醒来,妻子迷迷糊糊问他:“你做什么?”

    穿戴整齐,王争利落拿起电话拨出去,眼神凌厉道:“我去见老杨。”

    那边宴来朝家里,薛今是皱紧眉头,数十道符篆飞速组成阵法,中心躺着的祁麟已经人事不省,浑身阴气微弱,红光明明灭灭。

    “真是胡闹!”

    作者有话要:有时候也恨自己笔力不够,写不出来深刻的故事。

    致敬所有英雄。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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