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也得回吗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该的已经完,裴时语捂着嘴了个哈欠,“不早了,王爷安置吧。”
萧承渊定定看她,漂亮的眸子如灿星,哪里是犯困的样子,下逐客令罢了。心里不免疑惑,她等他这么久,难道只为同他容嫔的事?
可是她已经侧着身子躺下,拿背对着他,不免有些失落,胸膛里闷闷的,只好无奈地应答,“好。”
轻手轻脚去了净室,等再回来时,床榻上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已没了声响,原来是真的困了,不免又为方才那些失落自嘲。
夜很深了,萧承渊吹灭烛火,在靠窗的炕床上躺下,比之前许多个夜里更快感觉到暖意。
虽仍隔着距离,但总算在一间屋子里,漫漫长夜里多了个人,就不那么冷了。
裴时语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萧承渊已经离开,她拥着被子望着在对面整理的春晓松了口气,如此倒好,免除了一同醒来的尴尬。
早膳过后,长宁郡主让人给裴时语送来两罐绿雾,是郡马就任之地的名茶,请裴时语品尝,并邀了她去赏菊。
人家是好意,理应当面道谢,且裴时语来了这两天确实一直没有机会在行宫里转一转,便欣然接受了邀约,命两个丫鬟备了些茶点前往。
只是到了长宁郡主定的赏菊的地方,裴时语与云绮不由自己地对视了一眼,双双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这个地方里他们昨夜听戏的地方可太近了。
见云绮将询问的视线投过来,裴时语不动声色点头,虽是青天白日的,还是让云绮先去查看一番,免得又撞见不该撞见的。
长宁郡主浑然不觉,见到裴时语现身后迎了过来,满脸歉意:“昨日因为孩子闹腾的缘故散的匆忙,本来算昨日晚宴时再与你见面再聊的,可临到了地方,孩子什么也不肯进去,只好回去了。”
裴时语微微惊讶了下,原来长宁郡主昨夜是接受了四皇子的邀请的,只是因为县主临时改变主意,才没有去成。
她觉得县主很幸福,不高兴了,娘亲便会放下应酬去哄她;不想参见宴会了,父母也会顺着她的心意带她回家。
五岁的姑娘,被父母这样无条件包容着,等长大后想起也会觉得很幸福吧。
裴时语不碍事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急在那一时,她随口问起:“郡主为何没有带县主同来?”
昨日郡主在吟兰轩谈及郡主时,眉目间尽是为人母的慈爱与温情,还以为她会带县主一起来的,起来,方才出门时她还特意命春晓准备了孩子可能爱吃的食点心。
长宁郡主与裴时语在涌翠亭铺了软垫的长椅上坐下,微笑着应答:“她待会要随她爹爹去骑马玩。”
裴时语对这个姑娘有了新的认知,“她这么就能骑马了?”
裴时语问这话时,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惊奇,仿佛在脑中想象一个五岁的姑娘骑马的场景。长宁郡主见状抿唇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她哪里会,是她爹爹见她昨日吓着后不肯出门,带她去骑马让她高兴高兴。”
裴时语疑惑:“吓着了?”
起了孩子,且见裴时语似乎对她们家的姑娘很感兴趣,长宁郡主的话也多了起来,“你是不知道,我家囡囡看着文静,其实是个皮猴,成天带着婢女东蹿西跑,闹腾得不像话。她昨日带着婢女在行宫里捉迷藏时,藏在假山后睡着了,一觉醒来一个人也看不见,有些吓着了。”
原来县主的名也叫囡囡。
长宁郡主笑着,话锋一转,“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经历过这事之后,她昨日哭着喊着再也不丢下婢女乱跑,这回长了记性,下次也让我们少操些心。她爹爹担心矫枉过正,不想她老惦记着不开心的事,这才提出要带她去骑马,家伙终于又高兴起来了。”
裴时语不由得感慨:“您与郡马一定很宠爱她。”
长宁郡主也有些感慨,“女孩儿越大,加在身上的束缚越多,趁她还,我们还在她身边,先让她快快乐乐长大吧。” 着着,长宁郡主望向远处,眸子里满是慈爱之色,“她来了。”
裴时语扭头,顺着长宁郡主的视线看去,郡马牵了个粉雕玉琢的姑娘出现在通往涌翠亭的径尽头。因只有女客,郡马不方便过来,遥遥向裴时语揖了个礼,裴时语颔首回礼。
郡马蹲下身子,不知同县主了什么,姑娘便迈着短腿吭哧吭哧地跑起来。
因冬日里穿得较多,姑娘和长宁郡主的皮猴一点也不像,倒像个圆球似的,娘亲娘亲地叫着。
长宁郡主口里着“慢慢走不用跑”,人已经不由自主地迎上去去牵县主。
母女俩来到亭子里,姑娘一见到裴时语,乌溜溜的眼珠忽闪忽闪地,将两只胖乎乎的手交叠于身前,乖乖地给裴时语行礼,“漂亮的王妃娘娘好。”声音糯糯的。
长宁郡主扶额,这妮子,那个漂亮的肯定是她自己加的,也太调皮了。
被姑娘纯净的眼神好奇地量着,裴时语的唇角不由自主弯起,嗓音也变得柔软起来,弯下身,“可爱的县主你好。”
长宁郡主放下心来,没有感觉被冒犯就好。
姑娘没想到裴时语会这样回答她,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看了她娘亲一眼,随即开心地笑起来,“娘亲,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么漂亮的王妃的?”
长宁郡主的嘴角抽了抽,她对女儿时不时的语出惊人已经适应了,但这个问题叫她怎么答,这也不是她找来的王妃啊,告诉她:“漂亮王妃是你齐王舅舅的妻子,下回你自己问齐王舅舅,你不是要去骑马吗?怎么过来了?”
姑娘长长哦了声,兴奋地回答,“那我下回去问齐王舅舅。”思路却不乱,还记着要回答娘亲的问话,“我是要去骑马的呀,这就是去骑马的路上呀,爹爹得和娘亲告个别。”
完姑娘仰起脸,挥动胖乎乎的手,“王妃娘娘我走啦,娘亲我走啦。”
等将径走完一半的时候,姑娘突然受惊似地,迈开短腿飞奔起来,口里嚷着“爹爹救命”,直至扑到见她状况不对、来接应她的郡马怀里。
裴时语自然听到了那声救命,疑惑地望向长宁郡主,却见长宁郡主脸尴尬得不得了,饱含歉意望向离郡马父女不远、从此地路过的秦三姑娘。
等郡马父女和秦三姑娘都走远了,长宁郡主向裴时语解释,“囡囡昨日在假山后睡着了,回来后又哭又闹,是做了噩梦,她梦到有坏女人要掐死她。
昨日去参加宫宴的途中看见了秦三姑娘,非秦姑娘就是那个坏女人,哭着闹着无论如何劝也不肯去参加宴会,还不许我们去。眼下见了人,又这样了。”
裴时语安慰她,“县主天马行空,兴许过段时间就忘了。”
长宁郡主像是自我安慰,“但愿吧。”
*
另一边,秦芙灵正准备赴两位公主的邀约,是去见公主,她心里也清楚,不过是四皇子想要借机见她。她方才自然也听见了县主的那句“爹爹救命”,脸色很不好看。
半夏偷偷瞟了眼她,以为秦芙灵为去赴约不开心,斟酌着开口:“姐,您真算回上京?”别人或许不清楚姐这几年鲜少回上京,一方面是因为姐身份特殊,朝中局势不明,老爷觉得姐远离上京较好;另一方面,姐不喜欢四皇子,不喜欢与他周旋。
若是回了上京,许多邀约便不好再推辞了。
秦芙灵神情未变,淡淡嗯了声,“爹爹年纪大了,我理应在他跟前尽孝。”其实她想只怪命运弄人。
相比四皇子,她更中意心性坚定的齐王殿下,此人无论是当皇帝还是当夫君,都比萧承铭稳重可靠。
可惜五年过去,他的腿仍然好不了。
他若只是余毒未清,又或是娶了亲,她都无所谓,她有凤命在身,身后又有国公府撑腰,后位对她而言并不为难,最令她为难的是他的腿好不了。
他腿不好,储君之位便与他无缘。
若她的夫君并非一国之君,她这凤命又有何意义。
她想起姑娘的那句“爹爹救命”,原本她可以不那么着急去上京,可假山后发生那样事,便是只能赌萧承铭是储君,她也认了。
*
裴时语与长宁郡主相谈甚欢,长宁郡主因为来过玉山多次,对这里的一切知之甚祥,裴时语不光知道这里有大楚最好的汤池,还知道因为玉山温泉丰沛的原因,行宫里的温度会比上京高,连花卉的花期都比周边的州县的花期长。
两人还约好了下回一起泡汤池。
裴时语回到吟兰院时,萧承渊已经到了,在西边次间等裴时语回来一起用午膳,他这回回来给裴时语带来一个消息,“皇上决定提前回宫,今日申时出发。”
裴时语褪了指斗篷递给云绮,又用春晓递来的温热帕子净了手,在萧承渊对面坐下,眉心微蹙,“因为容嫔的事?”按原计划,他们这一行要在行宫里待十天,这位皇上并非操心国事的贤名之君,极有可能因为容嫔一事坏了心情,才不想再待下去。
萧承渊颔首,将温度适宜的清茶置于裴时语的手边,“容嫔一事处理得迅速,知情人也已经处理了,此事玉华殿外的人皆不知情,是以其它宗亲近臣都不知道皇上突然返京的真实原因,只以为朝中出了事,必须由皇上亲自处理。”
裴时语有些失望,她刚对行宫的汤池充满兴趣,问他:“所有人都一起回吗?”
萧承渊不是,“安国公是皇上的心腹,随行的有安国公一家,晞春院出事后,平乐伯府与信乐侯府的家眷希望回去,因此平乐伯府与信乐侯府的人也会在今日离开行宫,御林军随驾开拔,但程将军会留下,护卫其它人的安全。”
“我也得回吗?”裴时语轻声问。
见她这两天并不主动出门,还以为她不想留下,可她已经第二次这样问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承渊搁在膝上的手虚握了下,薄唇轻启:“难得出门一趟,你若不急着回去,可以多歇几天,只是万事心些,害死容嫔的人还没有找到。”
裴时语惊讶,“你有线索了?”
萧承渊嗯了声,“我找人私下听过了,容嫔原先的丈夫有隐疾。”
裴时语不解,“什么隐疾?”
对上那双纯净的眸子,萧承渊有些不自在,他们二人虽已成婚三年,但都缺乏经验,看来她尚未反应过来,只好用她能听懂的言语解释,“他不行。”
裴时语恍然大悟,所以她与云绮在假山后撞见的人绝不可能是容嫔的丈夫,起来她用这话评价过萧承渊,耳尖不由自主漫上了绯色。
萧承渊调转视线,不去看她那桃李般的面颊,温声道:“不必过于担心,你心里有数便成,我多留几个人给你,唯有一点,不能脱离云绮的视线。”
裴时语不会拿自己安全开玩笑,认真应下了。
到了皇上起驾的时候,众人都去玉山脚下相送。
裴时语身为齐王殿下最宠爱的女子,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要去送一送他,两人在马车前“话别”。
起风了,周围的旌旗猎猎作响,裴时语在心里默默腹诽,钦天监怎么选了这么时辰启程,冷得很。
萧承渊望着她苍白的面庞,忍了忍,抬手替裴时语紧了紧斗篷,“回去吧,别冻着,到时我来接你。”
他想明白了,他留下的信似乎仍旧无法令她对他改观,但仍想再做点什么。
他没给裴时语拒绝的机会,不再看她,吩咐一旁的云绮:“陪王妃回去。”完头也不回转动轮椅,在侍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回去的途中,长宁郡主笑眯眯地冲她使眼色,她知道长宁郡主所想,这正是萧承渊希望外人看到的效果啊。
萧承渊走后,裴时语午睡过后便约了长宁郡主去汤池,她这一回做好了算,茶水食都备得足足的,泡到中途的时候,裴时语让春晓将食呈上来。
长宁郡主游到裴时语身旁,好奇道:“昨天就想问你了,你这里的食种类可真够丰富的,我在你这都没见过重样的,你和谁招呼了?”
这下将裴时语问住了,行宫里的摆膳时间比王府里晚,每日午食和晚膳前半个时辰,都有人送食过来,萧承渊各个院子里都是这样的,难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