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合作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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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风和畅。

    谷粒这般行径下, 与念无相之间那点龃龉是解开了,可浮岛之内的气氛僵在了当场,不上不下。

    除了师叔挑了挑眉, 嘀咕了一句“女大不中留”后, 仰头痛饮壶中酒以外,容茂鹤与弥严尊主一干人等全都傻了眼。

    佛子念无相, 有了婚约者也便罢了,无相禅不为世间外物所束缚, 因此道侣存在与否或许还真不影响。

    但他们似乎很难接受佛子动了真情。

    弥严尊主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一眼谷粒眉间骤然显现出来的红痣, 掩盖不住眼底的惊诧,喃喃道:“原来你竟是他,你就是他。”

    弥严抬起右手掌心轻轻覆在谷粒光洁的脑门上, 金光压顶后,那道红痣不复存在。

    他再看向谷粒的眼神满是大悲大喜, 还有一丝时也命也的了悟:“千年前你与禅宗万般纠葛, 如今便是来了这因果罢?”

    弥严的话虽是问句,神色与语气却俱是笃然。

    谷粒也猜不到弥严尊主知道多少,浅笑着看向地上还跪着的女修:“上师,今日各处留仙台针对鹤鸣山之争, 可是因为衲僧与谷师妹之间的婚约?”

    女修骤然瞪大双眼, 不敢置信:“分明是那妖道于留仙台上纠缠佛子,佛子莫要被蒙骗了,应下什么婚事……”

    谷粒眼神不在她身上停留, 看向弥严。

    弥严便道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恐怕有几位女施主是对先前佛子与谷施主之间有些误会,后来又多见你二人同行, 这才有了些不好的流言。”

    她这才恍然,先前几番与和尚闹得狠了些,两人到底互换了身份,在外人眼中,可不就成了鹤鸣山谷与棠心悦佛子,卑微如沼泥。

    念无相刚张口想要什么,一边容茂鹤总算是缓过劲来,将徒弟拽到另一边严加看防,若不是这几个门派的人在,早就一脚踹飞了佛子。

    他黑着一张脸没好气道:“我看也不用等了,既然已经定下婚约,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广而告之,邀请诸位之后参加这两个孩子的婚宴。”

    容茂鹤耍了点心思,故意是婚宴。

    还在话前悄悄抹去了留仙浮岛上的禁制。

    于是,留守在外的各家仙门猝不及防就收到这条震惊他满门的消息。

    各家宗门,虽没有鹤鸣山传讯笺那般法器,到底还是有一些简陋的传讯手段的。

    一时之间,鸡飞狗跳,佛子与鹤鸣山前天才要结为道侣之事广传仙门内外。

    围观之人忙着交流分享心境,谷粒却心神一动,借机对弥严尊主道:“上师,衲僧与谷师妹有一事禀告,事关禅宗未来,还请移步详谈。”

    莫名其妙被拉上一起的念无相眼神光飘去剜一眼,随后又飘回原位,淡淡点了个头。

    他现在心情好,就随她折腾。

    弥严尊主如今只觉得面前人不再单单是禅宗佛子,还是千年前的老祖宗,虽然是被驱逐出去的戒律僧,可是关于他的传闻,弥严也曾听后山上的寂然上座偶尔提起过。

    如今,这半个老祖宗关乎禅宗未来,弥严一下就重视起来,直接对容茂鹤谷粒几人以手作邀。

    地上跪着的那位都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了,留下廖长老应付后续,几人上了特意备在浮岛外的气悬船内。

    这艘船与谷粒先前搭乘过的有些不同,那些船只更新,一应布陈更像是用来装载运货的。可如今登上的这一艘,看起来却更像是画舫。

    谷粒瞧惯了好东西,一眼认出这船身是千年灵楠混着景玉琉璃搭建而成,不像是如今禅宗能掏得出的手笔。

    她登了船,下意识回头瞧了念无相一眼,对着他耸了耸脖子。

    念无相瞧了半晌,不见她有下文,才识海传音问:“何事不对劲?”

    谷粒叹气:“还以为咱们俩能生出点默契呢,合着半天都是对牛弹琴。”

    念无相无言以对。

    谷粒才伸手弹了一下船身道:“我是想问你觉不觉得这艘画舫眼熟,毕竟这整个挽清峰貌似都是你当初开辟的界地。”

    念无相淡然:“你知道了。”

    谷粒答:“我又不瞎,也不傻。”

    念无相便轻声笑:“此物,确实是旧物,不过如今归了禅宗,也算是物归原主,因果使然。”

    谷粒翻了个白眼,谁要听你了半天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发言。于是先一步跟着弥严尊主入了画舫内部。

    厅中开阔,布局类似前山上的参禅台,地上置了许多蒲团,四周开了竹帘窗,只有一面短促的白墙上画了一幅求佛飞天壁画。

    总共上了画舫的不过就五人,季原师祖守在外面不愿进去,是以显得十足空旷。

    弥严尊主让三人随意入座,抬手招来红泥火炉上的铁壶,不顾烫手径直窝上去给几人分茶,还笑呵呵问:“如今安全了,佛子肯了?”

    弥严是个老和尚,可他不仅不呆板,脑子还很活络。

    听佛子刻意提及“与谷师妹有事禀告”,便知道这件事不论大,都绕不开鹤鸣山,索性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讲人请来,以诚相待。

    谷粒轻咳一声,掏出自己昨天赶工做出来的一张纸,放在三人面前,问:“上师觉得这灵纸如何?”

    弥严有些诧异,仔细接过来,发现与普通用纸似乎大不相同,钻研半晌才道:“薄如蝉翼,洁白细腻,却又极具韧性不易毁坏。这仿佛不是毛竹制成的灵纸,老僧也没从其中探出稀有材料来,莫非是什么新品类?”

    谷粒觉得自己忙活一天消耗大把灵力没白费,于是喝了一口淡出鸟的白水茶:“确是新品目。那上师不如大胆猜猜,此物是用何所制?”

    弥严一时猜不出来,便把手中纸张递给容茂鹤。

    鹤鸣山家底丰厚,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应当比他有想法。

    容茂鹤也不客气,接到手里时,只当弥严这老和尚穷了太多年,话夸张了些,在他看来不过就是纸张颜色白了些,或许是加了什么特殊材料特制而成,不值得大惊怪。

    可纸一拿到手上,容茂鹤就知道他想错了。

    他就是没见过世面。

    这玩意只摸一下他就清楚,他未曾见过,也猜不出制作工序和流程。于是直截了当问道:“赶紧,这是什么秘方所制,材料可是十分昂贵难寻?我从其中嗅到木质香味,可是用了什么千年往上的灵木?”

    他又转头对弥严尊主道:“此物用来书写符篆,制成卷轴都有奇效,又十分易于保存,不会造成任何灵力流失。只是,若材料十分昂贵的话,恐怕成本不是人人负担得起……”

    价格太贵,什么神奇秘方都会付之一炬,成为垃圾。

    念无相早就知晓这纸张的原材料。

    感刚刚看到谷粒掏出纸张时,也是被惊艳了一把。

    他如今才明白过来谷粒口中的禅宗未来并非夸大其词,有钱有资源,像这样有积累有底蕴的老宗门,重新站起来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

    于是,在三人稍显热切的目光中,谷粒终于过足了瘾,撂明牌子:“若是材料十分难得,工艺又极度繁琐,衲僧怎么会寻二位掌门前来空欢喜一场。且放心,这东西的原材料,不过是禅宗境内四处可寻的桉树。”

    话音落,容茂鹤比弥严尊主还要激动。

    “我没听错?这么好的东西,竟然是那玩意做出来的?老和尚,这回你们禅宗是要发财啊,终于不用跟着你喝这清水味的茶了!”

    弥严尊主亦是欣喜,连声念着佛号,还要再次确认:“佛子确定,单凭桉树就可以制出这样的灵纸吗?”

    谷粒浅笑:“千真万确,这纸便是我昨日亲试所制。”

    容茂鹤对这些桉树的来由多少有些耳闻,但并不清楚桉树之下的灵田宝地还被有心人动了手脚。

    他操心道:“这造纸一旦开采起来,桉树急剧减少,若想一直做这笔营生,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其他三人便笑了。

    弥严连忙解释:“此树有些古怪,砍去一茬,紧跟着第二日又会冒出一茬来,材料之事,倒是无须担心。”

    容茂鹤便乐呵呵笑出声来,连声道“妙哉妙哉”。

    有些人抢掠之事他自然听自家师尊提起过,如今听到如此反转,自然觉得大快人心。

    笑了半晌,他察觉出不对劲来,问谷粒:“这事你跟你师父单独就行了,叫上我们师徒干什么,臭显摆吗?”

    谷粒瞧着她师父这是一言不合又该揍人了。

    她连忙叹气摆手:“容掌门误会了,这桉树之事确实是我与谷师妹一道发现,因此想将这造纸之事与鹤鸣山一力合作,不求所有仙门子弟都能用上我们的纸,但求八大仙门内,再无毛竹纸立足之地。”

    念无相:“……”

    原来她还着这主意,倒是跟前世睚眦必报的样子有些相像。

    容茂鹤听着谷粒画大饼,竟然乐起来。这和尚精着呢,知道以禅宗一己之力无法把营生做大,这是要搭上他们鹤鸣山的经营渠道。

    也罢,就跟这鬼闹他一回。

    弥严尊上又看向谷粒,犹豫半晌问:“佛子既然熟悉这工序,自然应该知晓需要多少人力物力的投入,是不是得禅宗开辟出一块单独的地方来?”

    谷粒别有深意地神秘笑了笑,摆摆手道:“工序不难,只需要禅宗的师弟妹们没事时前去念几个法咒加持,权当多做一份早课。”

    “至于这地点嘛,我觉得后山那片林子就不错,不用大,开辟出一间造纸坊就足够了。”

    “到时候就上名号:我们不做灵纸,我们只做大自然的搬运工。”

    念无相:“……”

    弥严尊主:???

    醒醒,是老祖宗提不动刀了,还是你太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