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入魔者楼观山。
无过崖上大有玄机。
谷粒随廖长老再度上山, 发现寂然和尚变得严肃许多,抬手一挥,瀑布后面露出了他老人家上回闭关的山洞。
谷粒不敢置信:“琼花剑这些日子就住在里面?”
寂然和尚眼神飘忽不定:“给他有的住就不错了。”完, 率先虚空一踏, 隐入山洞中。
谷粒与廖长老紧随其后跟上。
直到进来,谷粒才明白寂然刚才为什么心虚。
山洞内别有洞天。
四方的壁, 并非普通山石,而是一种似玉非玉的剔透宝石;穹顶上像天井一样, 开了个很大的口子,口裂形状自然, 直见青天。
玉璧上,有水横流。谷粒探手湿指尖,确定这引来的是无过崖下活水的灵气。
山洞里空间出乎意料的大, 有天然隔断,她竟然一眼望不到尽头。
单是目前看到的布陈摆设, 就令她忍不住挑了眉梢——
闭的哪门子关, 吃的哪门子苦?
这地方堪称禅宗最舒适豪华居所好嘛。
如果弥严的寝殿是庄严,念无相的禅房是个破烂,那这地方毫无疑问榨干了禅宗的家底。
谷粒十分嫌弃以及仇视地瞪了寂然一眼,仿佛这和尚剥削的是自己的财产。
寂然连忙声道:“您可别误会, 这地方在本座来之前就是如此, 乃是禅宗剩余最后的一点贵气逼人,可不得守着!”
谷粒捏着鼻子:“您是为了保禅宗域内平安上山啊?还是着保平安的幌子,实则来当个守财奴?”
原因其实众多。
如今, 这位道爷显然没恢复前世的记忆,有些话绝不能他来,否则, 那个红衣僧的可怕他也不是没有领教过。
寂然和尚琢磨清楚其中要害,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嘿嘿笑了。
廖长老跟在最后一直没啃声,这会儿听完两人对话,更不敢吭声了。
好可怕,这两人辈分是不是搞反了。
廖长老细思极恐,只想隐匿行踪,成为洞里最不起眼的石头。
这诡异的气氛很快被快步走出来的弥严破,他身后竟然还跟着一身道袍的念无相。
老和尚身后是道士,搭配亮眼。谷粒一眼就看到了,诧异问:“谷师妹怎么也来了?”
弥严眼中满是忧虑,看谷粒一眼,又回头看着念无相:“那琼花剑……指名要见你二人。”
谷粒觉得有点意思了。
先是纸鹤莫名送信,紧跟着楼观山醒了,一句话动摇人心后,如今又指名要见他们俩。
谷粒浅笑着看向念无相,传音道:“这是要借刀杀人啊?”
念无相轻微摇头:“如今他为鱼肉,在座的没有人会站在他那边。我只怕,是青城山藏着什么后手。”
谷粒很快跟上念无相的思绪:“当年‘金魄’大成于青城山,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失去下落,你也觉得……楼观山他果然知道点什么。”
念无相点头。
几人一路前行,绕过几处回廊,停在一处冰柱前。
楼观山的琼花剑就插在冰柱前的地缝中,而他本人却不见踪迹。
谷粒四下量:“敢问,琼花剑楼观山何在?”
寂然上座一挥手,便见面前冰柱内的雾气隐隐散开,现出一副被封在其中的身躯,那人还会动,见到谷粒与念无相,激动地拍着冰柱的边缘想要出来。
谷粒笼在袖中的手紧了紧,若无其事笑了:“衲僧有些好奇,寂然上座这么大的地盘,竟没有楼宗主容身之处,还得让人如此状态才行?”
寂然一副孩尊容,老成叹气,示意弥严尊主来。
弥严尊主道:“楼宗主自从醒来后,就隐隐有走火入魔的症状。”
都知道,入魔者在燕来城突然沦陷以前,已经很久没有露过踪迹。
八大宗门分析,曾经一致认为是没有了精纯的灵气,无法达到极致境界,所以便很难再走火入魔。
这个结论其实不好公之于众。
因为,它听起来就像是在“入魔是修仙的升华”一样。
现在,一座燕来城,外加一个楼观山,将这番论调逐个击破。
却没人能开心的起来。
谷粒沉默半晌,率先开了个头:“入魔是灵气在气海之内暴行,逆转,直至扭转全身经络而成。寂然上座莫非是想以冰冻之法,将楼宗主整个气海冻结,直至令其无法突破动弹,魔化也便自然而然终止。”
寂然和尚点头:“佛子聪慧。”
念无相看着面前的冰层,突然内视自窥,察觉到有些古怪。
他是想起谷粒当初被人下了消耗极大的禁术,气海冰结,灵气无法流转的状态。
念无相的指尖有轻微颤抖,忍不住回头去看谷粒。
和尚独自前行了千年之后,头一次发现自己怕了。
谷粒却没注意道念无相这些藏得极深的心思,只看着面前的冰柱子,提出疑惑:“楼观山刚醒来时,便已经开始魔化吗?”
这事弥严就不清楚了,毕竟他是在坐的时候,突然收到寂然上座的夺命连环催,才急匆匆赶过来的。
按时间算,没比谷粒他们早来多久。
寂然落了眸子,双手从颈上取下血砗磲挂珠,向浮空一抛。
挂珠带着血染夕阳的色彩,凌空漂浮向冰柱之上,暖红色的光将整个冰柱照亮。
于是,众人很清晰地看到楼观山皮肤上涌现出各处大脉。
经络清晰,其中流窜着黑色煞气,只在重要交汇处浮现出很多红色的结节。
廖长老惊疑:“怎会如此,正常修士全身经脉畅行灵力,应为蓝色才对。他竟然能生出结节,这是……早就入魔了?”
寂然不置可否。
谷粒注意到那些结节,忍不住上前几步查看。
寂然和尚提醒道:“佛子当心,那东西,恐怕有碍观瞻……”
他得快,谷粒扑上去的速度更快,因此话没完她先看了个明白。
“那不是结节。”谷粒感受着从心上浮起的毛骨悚然,长吸一口气道,“是虫卵。”
这话一出口,场面顿时炸了。
众人都围上去,越看越觉得谷粒所不假。
弥严尊主双手合十,悲悯道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老僧如今明白燕来城中行尸缘何而来了。”
谷粒垂这眉眼,忍不住攥紧掌心。
弥严的话没错,如果是虫卵,对一座城下手就会变得十分简单。只需要,一条养育全城百姓的水源便可。
她再开口,语气像淬了霜雪的冷剑:“背后必有脏污之人,想要借着恐慌生乱。”
念无相点头:“或许那人别有目的,或许,只是为了生乱。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唯一的活线索只有楼宗主一人,还请寂然上座将人放出来,容许我二人跟他相谈一次。”
谷粒也看向寂然:“请上座解了冰封咒。”
谁也不知道楼观山放出来后,会不会一秒就完全魔化。
他之前虽然剑心受损,但到底还留存着洞玄境界的实力,若是魔化,再加一身琼花剑的绝世剑意,着实难以应付。
可弥严只是担忧地看了两个弟子一眼,从二人眼中接收到一份郑重感,便毫不犹豫一同请示。
“请寂然上座开了冰封咒。”
寂然只有半人高的和尚,板起一张脸唾道:“叫你们来,自然是想明白了情况再让你们自己选。”
他一边结了个古怪的禅宗手印,一边还嘟嘟囔囔:“本座好歹还算是个半步飞升之境,用不着你们这些三脚猫冲在前面!”
谷粒与念无相对视,轻笑一声。
手印结成,天地灵气似有波动。
天井之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那冰柱混在雨中,顷刻间融化坍塌下来,向四面八方流窜出去。
原本无声敲着冰柱的楼观山突然解开了限制,重获自由,先是一怔,随后狂喜地望着谷粒。
谷粒很确定,这人看自己的眼神瞧着很是眼熟。
念无相比她反应快一步,瞬身来到她身前,隔开了楼观山的狂热视线。
青城山的道袍制式与鹤鸣山相比,少了些磅礴自然的返璞归真之感,明黄与黑色相交的对襟外袍,此时无风向后摆动,楼观山头上带着正规的天师帽,右手一伸,琼花剑落在掌心。
两相搭配之下,实在有点诡异的违和感。
他对自己越来越红的眸子半分没有察觉,只是不满地对念无相道:“让开,你挡道了。”
轮不到念无相插嘴,寂然上座口中念咒,血砗磲挂珠骤然落在楼观山的脖颈上。
他好像被人摁住了命门一般,脸红脖子粗地瞪向寂然和尚。
寂然淡淡睨他一眼:“先前好的,佛子与这位道友来,你就交代清楚这一切。如今人来了,楼宗主是想要反悔吗?”
楼观山在挂珠的压制下,逐渐夺回一点思维的主导权。
他喘着大气,将琼花剑没入地缝,以手支撑着:“对,我是答应了。你们之中一定有人见识过,合欢宗那个大长老——南玥,对面前这两人俯首称臣的样子吧?”
谷粒与念无相对视。
谷粒摇头咋舌,识海传音:“来了来了,他开始了,准备接招吧你。”
念无相无奈地看她一眼:“为何是我?”
谷粒正想嘲笑一番,便听那楼观山道:“后背,荼蘼花开,你还是不想认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