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安排婚事 卑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
然而梁轻鸢只问一句, 后头没了,她总是如此,想到哪里哪里,前一句是东边, 下一句是西。
夜色沉沉, 窗户外漆黑一片, 淹没了风铃摇晃的影子。
梁轻鸢斜靠在池壁上, 单手曲起,慵懒地搭着脑袋, 另一手无意识地划拨水流,从左起,一直往右, 再掬起一抔粉色花瓣扔向远处。
呵。
自己过几日便要离开皇宫,有些人会拍手叫好吧。
不对,她为何要在乎那些下等人,他们也配?
而到“在乎”两字,梁轻鸢停下手,用力抓了把花瓣,她侧头看向风羿。若是她真嫁了人, 他会同话本里的暗卫一样难过么?
假使真有这一天,成亲那晚,她一定不会让他待在新房里, 也不会让他待在新房附近。
她甚至不想他知道。
“呼…… ”梁轻鸢松开手, 任由手中花瓣洒落。没发生的事还是不想了, 越想越难受。
她静静望着他的背影,浴池里的水流缓缓流淌,就像抓不住的时间, 过了一百年那么长。“你站过来些,万一我又摔着了,你也好及时过来救人。”
捉弄人的话语入耳,风羿有点哭笑不得,压着声音道:“卑职是男人,该站远些。”
“男人?”梁轻鸢挑着湿漉漉的眉眼,轻轻地笑了一声,“我可从来没把你当男人,站过来。”
风羿还是不动,心道:她不将他当男人当什么,不会真当他是棉花团吧。
这个念头一起,他随即沉下脸,似有愠色。
风羿久不动作,梁轻鸢不耐烦了,但这次她没命令他,而是主动站起了身,一步步踏着热水朝他走去。
“为何不动?”她行至最靠近屏风的位置,两手交叠搭在浴池边沿,再将下巴置于上头,“怕我会吃了你?”
吃了他?听得这三字,风羿细不可闻地哼了声。任性的公主还真不知好歹,他哪里会怕她吃了他,他倒是怕自己会将她连皮带骨地吃下去。
“卑职是怕……”话一半,风羿转过身,淡淡道:“自己吃了公主。”
“……”梁轻鸢愣住。向来都是她调戏风羿,风羿反调戏她真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立在屏风后,身形隐约,低着头,端的是一副下人规规矩矩的模样,的却是混账话。
她弯起嘴角,心头竟浮现出一丝喜悦,“过来。”
“是。”风羿从屏风后走出。
他是低着头的,她只能偏头去看他的脸,那双明亮的眸子此刻深如穹夜,瞧不出一点情绪,勾得人妄图一探究竟。
按照规矩,暗卫不该看主子的身子,轻则自戳双眼,重则即刻处死。但风羿低垂视线不是怕规矩,而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原来我的……”
梁轻鸢开口揶揄风羿,话还没完,只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咚咚咚”,清晰地传至两人耳内。
风羿敛了敛眉,再次回到屏风后头,一动不动地站着。
不用猜,梁轻鸢都知道敲门之人是谁,白堇姑姑。
“轻鸢,你可是洗完了?”下一刻,王若朦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梁轻鸢诧异地直起身。“洗完了。”她从浴池里走出,拿过布巾匆匆擦干水珠,顺道披上寝衣。她估摸着,母妃今晚过来多半是为了五姐的事,怕是五姐的高烧退了。
*
“吱呀”,浴房门被人开,黑影飞速一闪,梁轻鸢抬起手,将挽发的簪子抽出,任由长发散落。方才沐浴间,她的鬓发沾了水,水珠衔而不落,更显眼眸水盈。
王若朦仔细瞧了她一会儿,眼中透出的情绪愈加复杂,有欣慰,有宠溺,有惋惜,还有一抹怨。她女儿这般貌美,为何要去和亲。
那个国皇子她方才见过,外貌尚可,为人却没什么魄力,按照女儿的性子,嫁过去自然不会吃亏,可长虫哪儿能配凤凰。
见母妃一直量自己,梁轻鸢顿觉心头发憷,她从未用过这般眼神看她。“母妃?”终于,梁轻鸢提醒地问了一句。
王若朦挪开目光,往身旁的位置示意,“来,坐下话。”
“是。”梁轻鸢坐下,手指灵活地绕着一缕长发。
王若朦主动拉过她的手,温柔地拍了拍。她们是母女俩,一道住在瑶霜宫,却鲜少有这般安静的独处时间。以前,她顾着王家,忙着讨好梁钊,对梁轻鸢几乎没上心过。“轻鸢,你愿不愿嫁给十谷国的皇子?”
“……”风羿正坐在横梁上雕刻玉器,手上刻刀越转越快,快得即将割破手指,然而他并没伤到自己,反而让粗糙的木头一寸寸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一听这话,梁轻鸢便知母妃不想让她出嫁,于是她果断摇头,“儿臣不愿嫁,他配不上儿臣。母后,儿臣要留在你身边。”
“拒绝得倒是快。”王若朦沉沉地叹了口气,哼道:“想我天资聪颖,哪儿会生出你这么个傻女儿。”她骂归骂,心里还是疼梁轻鸢的,“母妃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不希望你去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和亲。方才,你外祖父来过,是先去侯爷府问问动静,倘若周宸游愿意娶,我们便把后头的事安排了。”
“周宸游?”梁轻鸢不昂置信地接了一句,同在成人学堂上课,她怎会不认识他,再,他“都城第一公子”的名头相当响。
他长得好看,她也曾多看过两眼,但真嫁给他,她并不乐意。
可如今事态紧急,不是她乐不乐意的问题。嫁给都城国的第一公子,怎么瞧都比嫁给国皇子强,起码她能经常见见母妃和王家人。
“嗯,他外貌英俊,又是文武双全,足够配得上你。明日你去与他会一面,处处感情。”王若朦低声着,略微无力,即便精致的妆容也没挡住眼角的疲惫,“至于你五姐那里,等她醒了皇后娘娘自会带你过去赔礼道歉。轻鸢,你千万要摆好认错的态度,别再犯蠢了。”
梁轻鸢望着王若朦疲惫不堪的模样,悄悄红了眼眶,哑声应道:“嗯。”母妃为她如此劳心,她没有理由再任性。
闻言,风羿手上动作猛地一划,在玉器上拉出一道可怖的裂缝。
那声是,终归有人听着了。白堇往上瞧去,她早便提醒过,公主与他之间只有鸿沟。
“还有一事,你也得记住。”王若朦抚了抚紧绷的额头,斜眸瞧她,一字一字道:“风羿只是一个奴才。”
对上那道了然的视线,梁轻鸢立马别开脸,目光闪烁不定。
白堇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暗自感叹一句。迟了,又不算太迟。
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人心是最不可控的东西。风羿握紧手,握得骨节发白。
“你早些睡吧。”该的完,王若朦也不多待,起身走人。
白堇没走,恭恭敬敬地站于一旁,她一句话都没,其中意思倒是不言而喻。
梁轻鸢这会儿情绪不佳,迫切地想往上头看,谁知一抬眼便撞上白堇的脸。“白堇姑姑,我去歇息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完,她起身去了床榻前。
*
翌日,侯爷周宸游被老侯爷硬生生拉着来见梁轻鸢。
梁轻鸢今日没怎么扮,着一身简单的素服便出门了。她五官艳丽,穿素色容易显得气色差,但她无所谓。
她出门时,风羿在想,都“女为悦己者容”,她见周宸游不扮,那周宸游一定称不上“悦己者”。
正值春末,御花园里百花争奇斗艳,加之独到的亭台楼阁,宛如天然画卷。
“六公主。”周宸游率先出声,温润如玉的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将“翩翩公子”四字展现到了极致。可惜这个笑不达眼底,仿佛涂了一层厚厚的面具。
“侯爷。”梁轻鸢直勾勾地盯着周宸游,也不怕他厌恶,兴许对她来,他厌恶她最好,“你觉得本宫如何,愿意娶么?”
没料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周宸游整个呆住,捂嘴咳嗽了两下,“六公主笑了。”
“本宫没开玩笑,本宫在认真地同你事。”梁轻鸢走近他,故作一副娇滴滴的姿态,“既然我们俩都见面了,也别藏着掖着,本宫如今急需一个驸马,当然,你有资格不。”
周宸游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只是这个笑淡了。早闻六公主梁轻鸢性子刁蛮,今日一见,他顿觉传闻少了,岂止性子刁蛮,还不讲矜持。若非父亲逼着他来,他根本不愿来。
“本宫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梁轻鸢越过周宸游继续往前走。老实,嫁他比嫁那个国王子强百倍。
周宸游思虑许久,抬眼时,梁轻鸢已走远,他跑着追上去,“六公主,我想,我们俩还是先聊聊天吧。”
“聊什么?”梁轻鸢随口回他,纤手柔柔地抚过一丛桃花,“聊你平日里喜欢吟诗作对?我没兴趣。”到这里,她顿了顿,狡黠道:“若是,聊你去过什么风月楼,找过什么姑娘,我倒是很有兴趣。”
风月楼?周宸游皱了眉,略带不悦道:“还请六公主注意言辞,我从不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梁轻鸢挑眉,见周宸游生气了,不由来了逗人的兴致,“哦,也对,侯爷是冰清玉洁的第一公子,怎么回去风月楼呢。是本宫错了话。那,本宫再问你,你可上过白芷姑姑的闺房课?”
她话半点不讲矜持二字,哪里像个公主。周宸游听得不大舒服,更不想多待,出于良好的家教和对方的身份,他便强忍着没走,“没有,男子不上白芷姑姑的课。”
“哦。”梁轻鸢拖着长长的裙摆走过花丛,轻笑道:“那倒是会少许多乐趣。”
周宸游讪笑,没再话,也不晓得自己该什么,他从未见过梁轻鸢这样的姑娘,一开口便让他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