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船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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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金雕, 徐科长再次询问顾三娘。
顾三娘心知妥不过去,就装着刚想起来的样子,提供了一点线索。
“长官, 金雕不爱话, 怕隔墙有耳, 发布任务都写在纸上, 随后, 擦着一根火柴就烧掉了。哦, 对了, 他喜欢戴黑手套, 脖子上还系着一条丝巾……”
对顾三娘的话,不能全信。
徐科长找到茶馆伙计,茶馆伙计:“那个穿风衣的,来了就上楼, 没听到他话。有一次帮他叫车,隐隐听到一句去杨树里, 嗓子像是烟熏过, 很沙哑……”
杨树里?徐科长核对地图。
杨树里很大, 有七八条里弄, 都是石库门房子,密密麻麻的, 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可他有一种感觉,金雕八成就躲在那里,因为离船厂不远。
徐科长扩大了调查范围。
他把船厂保卫科的同志召集起来, 了解情况。可船厂有一万多名职工,排查起来可不容易,只能先从研究所相关人员查起, 包括家属在内。
保卫科的同志:“研究所里,有原有的技术人员,也有机电专业毕业的大学生,还有归国华侨,薪水很高,大部分女眷都做太太,没出来工作,只有医务室的许医生,她丈夫姓韩,是个工程师,在组装车间……”
徐科长一听,就把韩工的档案调出来。
三十出头,白净脸,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
身高一米七,跟金雕很接近。
徐科长拿起铅笔,按照韩工的照片画了一幅速写,又加了一圈络腮胡子。
会是这个人吗?徐科长无法判定。
他又开许医生的档案,翻看起来。
解放后,政府接管了造船厂,招了一批技术人员。韩工被招进来,许医生也跟着进了厂。因为念过医科,被安排到医务所。造船厂很大,有专门的医务所给职工看病。研究所里也设了医务室,由许医生负责。
也就是,许医生跟技术人员有接触,包括张鸿博在内。
换句话,研究所里的动向,许医生能第一时间获得。
徐科长看到家庭住址一栏,写着厂区宿舍。
就问:“许医生和韩工住在宿舍里?”
“哦,刚来时住厂里,后来把娃娃接过来了,就在杨树里租了一套房子,档案上还没来得及变更……”
徐科长听到杨树里,眉头一挑。
不会这么巧吧?金雕也去过杨树里。
这天晚上,杨树里静悄悄的。
一辆巡逻车缓缓开来,逡巡了几圈,没有任何信号。
徐科长下令继续巡逻。
终于,在几天后的一个凌,捕捉到了一条短波信号。
这很令人振奋。
张建设就在巡逻车里,对着截获的电码,苦思冥想。他按照蒋爱华留下的密码本和编码方式,一遍一遍地推演着。
最后,终于破解出来了。
“鱼饵弃之,准备接应”
徐科长看着电文,“金雕”发现张鸿博是鱼饵,所以放弃了?那准备接应是什么意思?又要派人入进来?
情况需要马上核实。
这天,船厂开会。韩工程师脱不开身,许医生在值班室,两个娃娃上托儿所,家里只剩下一个老妈子。
保卫人员乔装扮,盯着那栋石库门房子。
到了九点,黑漆漆的大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蓝印花布褂子、系着围裙的中年女子拎着菜篮子,跨出了门槛。
她拢着头发。驼着背,佝偻着,可骨架子依然很大。
每天这个时候,老妈子都要去菜市场,一逛就是一个钟头。
两名保卫人员从后门潜入进去。
一通查找,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黑色风衣。又从橱柜下面翻出了一个化妆包,里面装着一顶男士假发、一副络腮胡子,一副假牙。最后,又在座钟的底座下面,发现了一部微型发报机。
保卫人员很兴奋,交换了一下眼色。
证据确凿,这一对夫妇都有问题。
俩人正准备离开,就听到后门一响,老妈子买菜回来了。
保卫人员来不及躲闪,一个钻到床底下,一个躲在窗帘后面。
老妈子推门进来,扫视了一圈。
看到案子上的座钟,玻璃门没关好,神色微变。有人进来了,老妈子放下菜篮子,装着没看见,去后院水淘米。
“哗啦啦”清洗了一通。又端着木盆下河洗衣裳。
老妈子瞅着无人注意,就丢下木盆,上了一艘船。
当时,屋里的保卫人员并未在意。
望风的同志也没发现。
他只顾盯着前门,哪里想到老妈子提前从菜市场回来了?还饶了一个圈,走了后门。
船厂那边,韩工和许医生被请到了保卫科。
保卫科长一开口,韩工没反应过来。
“什么金雕?”他推了推眼镜,莫名其妙。
许医生更是涨红了脸,激动地:“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保卫科长想拍桌子。
这两个特务太狡猾了,证据面前还想抵赖?着,让人把微型发报机、黑色风衣、化妆包拿出来。
韩工和许医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东西?
那件风衣是韩工的不假,可化妆包哪来的?怎么藏着这种东西?
徐科长意识到不对,赶紧带人去杨树里。
可屋里空无一人。
老妈子去洗衣裳,一去不复返,连个影子都没了。
保卫人员气得跺脚,是他大意了,被一个帮佣蒙骗了。
徐科长:“不能怪你们,是我误导大家了。”
真正的金雕,是那个老妈子。
她化妆后,怕人认出来,才竖着领子,系着丝巾,不敢轻易话。
徐科长翻看着“老妈子”的房间,一尘不染,很简朴。她的老态也是伪装的,真实年龄要年轻得多。
回到保卫科,韩工和许医生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家里藏着一个女特务,一呆就是一年多?
对老妈子的来历,韩工和许医生不是很清楚。
当初,家里找帮佣,厂里有师傅介绍,:“王妈是从乡下来的,孤苦伶仃的,想在沪上找个事做。”他们看王妈虽然驼背,可手脚麻利,人也干净,就留下了。
“那位师傅是?”徐科长不禁问道。
“是茶房的张阿伯。”许医生道。
“快,把张阿伯请过来……”
保卫科长派人去请张阿伯。
张阿伯在茶房,负责烧开水、扫卫生。每天早上,都推着一车暖瓶,挨个送茶水。到下班时,会把门口的空暖瓶收回来,准备第二天使用。
换句话,张阿伯也能出入办公室。
虽然,项目组的暖瓶都放在门口,可挡不住张阿伯的热情。有时候执意要送进来,:“同志们辛苦了,沏一杯热茶是应该的。”
张阿伯是热心肠,见保卫人员来请,立马赶过来。
听到问起王妈,就乐呵呵地:“王妈是我介绍的,可我也不认识她,是一个同乡牵线搭桥,一起从乡下出来,帮帮忙……”
张阿伯语气轻松,很自然。
徐科长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究竟是伪装,还是真不知道?沪上做帮佣,是要有保人的。即便再热心,也不会轻易担保,尤其是不知根知底的人。
再,王妈在外面,怎么会对研究所一清二楚?
除非是有人通风报信。
而这个人是谁?张阿伯、许医生都有可能,韩工也有嫌疑。特务躲在他们家一年多,半夜里嘀嘀发报,不可能一点都听不见吧?
人员甄别立马展开。
保卫科长跟张阿伯拉开了话题,想拖延一下时间。
其他人员去张阿伯的宿舍,细细搜查。
房间很,一眼望到底,没任何异常。
徐科长也赶来了,看到窗台下摆着一个黑陶罐子,就:“开看看。”
罐子里装着大米,用手一探,深不见底。
保卫人员铺上床单,把大米倒出来,一个油纸包藏在最下面。开油纸包,是一个竹筒,拧开来,一卷微缩胶卷露了出来。
“立即抓捕!”
保卫人员返回时,张阿伯正准备告辞,要捅开炉子,烧开水了。
保卫人员上前一把扭住,张阿伯装腔作势,直呼冤枉。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
保卫科长盯着张阿伯,气得咬牙。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张阿伯蹦跶了那么久,还用微型照相机拍下了图纸。好在,最核心的还没到手,所以图纸尚未送出去。
敌人有多狡猾,几次甄别都漏网了。
保卫科长觉得自己警惕性不够,差一点就酿成了大错。
徐科长瞅着张阿伯,这就是那个内应?
藏得很深,也很善于隐藏。
这么一来,许医生和韩工的嫌疑排除了。
可徐科长出于谨慎,依然要走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