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成为顾太太的第六十四天争锋相对……
064.
搭乘专机回朔津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姜暖视力恢复了许多,现在像是近视七八百.度,凑到眼前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四五米外便就和毛玻璃一样模糊。
她刚转入医院,艺棠的王晴水、苏洐也都闻风赶来,韩平和刘导更是跟着从檀溟飞朔津,门口聚集了不少人。
付嫣和慕歌原先就去檀溟市探望过姜暖,还留了一段时间,她俩才从檀溟回朔津一周不到,姜暖就转回来了,自然在第一时间跑去医院。
不相关的人都被拦在了外面。
朔津医院的病房要比檀溟好太多,屋内装修精美,设施齐全,空间超大,堪比两室一厅带厨房,还有阳台。
姜暖这个情况若是放在一般家庭上是可以出院了,刀口部位没有出现红肿现象和分泌物,明没有感染的迹象,后期感染的可能性相对较。
顾淮左有个紧急的会要召开,安顿好她后,便去了公司。
付嫣和慕歌迫不及待地盘问起姜暖,什么时候跟顾淮左领证的?之前在檀溟,她俩虽有机会询问姜暖,但顾淮左就坐在花架隔开的客厅沙发里,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问。
姜暖也撑不住笑了,无奈道:“就毕业那天。”
“下手真够快的!”慕歌啧啧,想拿手点她的脑袋,但又可怜她一身伤,还好这个男人足够爱她,便也替好友感到开心。
“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付嫣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将她手握住,“不厚道呀。”
姜暖不是没想过跟她们,结婚不是件事。一开始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怕吓到她俩。那时候她还不清楚顾淮左为什么要娶自己,或许真的只是想跟顾绝争一口气?而她也没想到这段婚姻会长久下去。
是以没和闺蜜,怕她们操心多想。
慕歌来了劲,眼中溢满促狭的笑意,“快,他怎么跟你求婚的?”
“……”姜暖皱眉,抿嘴想了片刻,半晌后摇头,“没有求婚,他比较含蓄内敛。”
“你对你老公有误解?含蓄内敛?”慕歌不信,从网上找出顾淮左赴欧时接受采访的那段视频,考虑她毛玻璃的视力,特地将平板拿到她眼前。
屏幕中,顾淮左身姿卓越,清俊秀逸,一身黑色正装,瘦腰长腿,越发将冷漠高贵的气质突显的一览无余。他右手修长的手指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朝镜头微微挑起薄唇的弧度,“……我爱人喜欢看财经频道。”
付嫣笑,“你是不知道,我看到这视频才真是吓了一跳!想着他什么时候结婚了,再一想前几天不还带你去爬黎山告白吗?”
慕歌也,“他这么会,可不像是没求婚的样子?”
“就是,”付嫣拍拍手起哄,“放下法国的大单子直飞檀溟,把你看得是有多重,你心里要有数。”
“别害羞了,吧,怎么求婚的?这里又没外人。”
姜暖麻了,被她们东一句西一句的她都差点信了,顾淮左跟自己求婚过?
失笑,自己怎么解释她们都不信,索性懒得去了,她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去吧。
反正她是记得清清楚楚,顾淮左铁定是没有跟自己求婚。
毕业后的第一天,他下达命令似的,态度冷漠的近似无情:带上户口本,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回来后,直接搬进了新家,手里多了个红本本。
就这么简单。
下午,付嫣在客厅里煮下午茶,烤箱里放着蛋挞,病房门却被人开。
慕歌洋洋洒洒地抬头一看,顿时站起身面朝门口方向站好了,这不是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顾女士吗,她旁边穿着墨绿色长裙的少女则是顾家掌上明珠,之前在宴会上见过一面。
姜暖能看清人影轮廓,但要眯着眼,至于长相与穿着扮,依旧是模糊的。她躺了一天,刚由慕歌扶起来,背后垫着枕头。
慕歌担心她看不清来人,遂先捏了把甜美的嗓子,开口喊道:“顾阿姨,顾姐,你们也来看念念呀?”
李青容略微点头。慕歌连忙上去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心中暗自思忖,顾女士比电视上要更加年轻优雅,美丽大方,而且过来探望姜暖还带了汤,对她应该也是挺照顾的。
清醒时的相处,姜暖虽有不自然,但脸上扬起该有的笑容,从容问好:“顾阿姨好,竹西好,又麻烦你们来看我了。”
“身体好些了吗?”李青容问,语气既不生疏,也不热情,就跟开会时询问下面办事进程一样的语气。
姜暖轻缓点头,“好多了,现在已经能坐起来了。”
李青容淡扫了眼站在一旁的慕歌。
那是一双充满智慧的眸子,美艳却不风情,自成一派的气场与压迫感。慕歌下意识低了低头,懂事地去喊付嫣,与姜暖交待几句后,便纷纷和李青容过招呼,先离开了。
“竹西,你去将花插上吧。”李青容吩咐。
她进来时将秘书和医生全留在了外面。顾竹西很少自己做这些事,但也不会违背母亲,依旧是一束纯白无瑕的白合,淡淡的香气。
顾竹西去了隔间的客厅,病房里就只剩下李青容和姜暖两人。
原先欢声笑语的房间瞬间陷入了僵死般的安静。她内心上不知该如何面对李青容,有被误会多年的难过,也有顾绝给予的难堪。
过去几年里,顾绝带她在各种上流圈子里的宴会上遇见李青容,好几次。
每次顾绝都带她上前招呼:‘二嫂,这是我女朋友,阿暖’。
李青容看她的眼神平平淡淡,没有责备也没有旧情,仿佛再看一个陌生人般,嘴角始终带着一丝凉薄的没什么温度的笑,让人看了都觉得讽刺。
而此刻,对视的两人想到一块去了。妇人气质高贵典雅,姣美的面容上平添了一缕愁思,站在床前看了姜家丫头许久,最后放缓了语气,“喝汤吧。”
姜暖以为她会让自己和顾淮左分开的话,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句平淡的‘喝汤吧’。她点了点头,眯着眼去辨认食盒的方位,手东摸一下,西碰一下。
“我来,”看她费力眯眼的模样,李青容主动将食盒开,用碗盛了汤,“颅内淤血还没散吗?”
姜暖尽量在她面前表现的得体一些,挺直腰杆乖巧回答,“医生再过一两周视力就能完全恢复了,我现在也能看清一点,比之前要好很多。”
丫头心态倒是不错,李青容拿着汤匙喂她,没话。
姜暖战战兢兢地张口,闭口,吞咽,不发出声音。
这是这段时间来,她吃过最紧张的一顿饭,就算是在顾家的三年里,李青容也从来没有喂过她。突如其来的亲昵,姜暖无所适从,越不想出错,越紧张地乱了阵脚,牙齿一不心咬住了汤匙。
她连忙松开,歉意道:“不好意思。”
李青容没什么,继续喂她,等一碗见底后便将粉刺双鱼碗放置一旁,“你不用紧张,我只是过来看看你。”
姜暖如坐针毡,安静地等待谈话,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漫长的煎熬。
女孩半垂着睫毛,落出一双漂亮温润的眼眸,面上神情很是平静淡然,落在被子外的手却抓紧了床单,泄露了紧张的心情。
李青容静候谈话的时机,在她手松开又用力抓紧床单的那一刻,算到是姜暖心里最是乱七八糟,她当即开口。
“你和淮左突然领证的事,我不知道他跟你过没,我们家里的情况。”
猝不及防的开了话题,是最担心的一种情况。姜暖心头压力巨大,微抿起嘴角,还能尝到鱼汤的味道,只可惜不再鲜美,只有腥和苦。
“户口本是他偷出来的,不然。”李青容语速不快,加上刻意停顿。
这一句话便将他们领证的事定义的明明白白。姜暖谦和温顺的表情宛如皴裂,取而代之的是讶异,心被狠狠地吊起,挂在半空中艰难喘息。
“老爷子前段时间为此气得住院,我和他爸鞍前马后的照顾,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才稳定下来,只是以后再受不了刺激了。”
抿了抿发苦的唇瓣,姜暖想问一句‘顾爷爷身体好些了吗’、又或者‘对不起’,好像什么都不对,又什么都不出口,明明没有刺的鱼汤,喉咙却被鱼刺梗住了般的难受。
李青容不是没看见她脸上复杂的神情,瞳仁晃动挣扎。
她舒缓从容的语气中,罕见的多了三分愧疚的意味,“淮左从就有主见,我和他爸忙于各自的事业,过去对他疏于管教,导致他独断专行惯了,也让你受了委屈。”
诚如李青容的出生,姜暖早年也是大姐,这些年接触官腔是少了,但也没蠢到听不明白其中意味,只是越听越觉得伤心,呼吸都伴随着粗粝摩擦伤口的疼。
李青容看了眼她紧抓着被子的左手,指骨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也只是一眼,她徐徐道,“若是旁人受了委屈还有个地方去哭去闹,有一群人上赶着安慰体恤。可是姜暖,你要是受了委屈,该如何是好?我们顾家于你而言不算是外人,这些事情上总是要为你考虑的。”
这一番话得挑不出一丝毛病,尽是对顾淮左的责备,对姜暖却没有半分埋怨,言辞恳切,听上去还是在为她考虑。实际上则是暗示顾淮左娶她这回事,是他独断专行的表现,一意孤行,一厢情愿。
最后一段,更是在姜暖心上补了致命一刀,她没有娘家。
视力上的模糊,让她不断地眨眼,呼吸越发沉重。姜暖尽力吸收了痛苦后,还是抬起了头,望向床边的人影,淡淡的微笑。
“顾阿姨,关于结婚这件事我很抱歉,在过程上是我和淮左荒谬失礼了,给您、顾伯伯、顾爷爷都带来了困扰。但是,能嫁给淮左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这些年他对我一直很好,更不曾让我受过委屈,我虽然没有一个好的家世,也并不妨碍我们在一起的幸福生活。”
姜暖话时神情略显伤怀,聚不起光的瞳孔几分涣散,但是她始终带着一抹恬静的笑,一番话得不卑不亢。
李青容微微怔愣,轻笑了声,姜家丫头和过去几年都不一样了,与读书时寄人篱下的谦卑退让也不一样,更是不同于跟在顾绝身边时的怯弱胆。她态度谦和有礼,不矜不伐,一字一句更如磐石之固。
“话是没错,”李青容一双凌厉的眸眼望向她,继续,“但过于感情用事,吃亏的总归是自己。我叔子顾绝,便是如此。”
听人提起顾绝,姜暖宛若被人撕开了鲜血淋漓的伤疤。脸上笑容再难维持,关于她的事,顾家上下都是一清二楚。刻意提起‘我叔子’,便是摆明了辈分。
顾绝是不是感情用事她不知道,但这两句话放在一起,听上去就像是顾绝至今还喜欢自己一样。
姜暖又如何想不明白话里的弯弯道道。
李青容将她脸上的惶恐与局促看得一清二楚,想不到顾绝对她还有这么深的影响,那她儿子又算什么呢。
房间里再度陷入沉默,气氛越发低沉凝重。
关于过去种种,姜暖不怨旁人,自己没过好的人生,被人指点谈论,伤心难过都是自己的,是自己没做好。她垂下了浓密纤长的睫毛,安静地不再话,望着盖在腿上的白色软被,似还能嗅到顾淮左身上冷冽的淡香。
“青青是老爷子战友的遗孙,你也知道老爷子是在战场上跟苏家订的娃娃亲,本来是该淮左他爸履行的,不巧的是苏家也是儿子。这门亲事也就落到了淮左和青青头上,”李青容舒雅一笑,似聊家常般的起。
“起来青青的身世也一样可怜,母亲难产去了,父亲因公殉职,十岁不到最后的亲人苏老爷子也撒手尘寰。淮左他爷爷答应了老战友,一定会给青青一个好归宿,便接她来顾家养大。”
这些事情在和苏青青斗智斗勇的少年时代,姜暖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苏青青本名苏莹,因为顾淮左和顾竹西的名字取自于顾爷爷喜欢的词作《扬州慢》,是以她也将名字改做了‘青青’,同样源于这一首词。
李青容,“这些年里,怜她孤苦,但在对待你和青青上,我们都不曾偏心。若真偏心,我与你母亲惠萍相识多年,我也是更偏心你的,这些你应该很清楚。”
姜暖不能不清楚,顾阿姨过去待她确实不错。可自己被苏青青陷害,被赶出顾家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大人的沉默,厉声斥责……她不止一次的想,如果那时候没被赶出顾家,她就不会被送回继父家中,更不会遇到顾绝伸出的援手,不会那么傻的跟他走。
但她早就不怨不怼了。归根结底顾家不欠她的,没理由抚养收留她。是她自己在人生上烙下了伤疤,是自己看不清人心,走错了路。
深吸了口气,胸口撕裂的扯痛,闷闷的。
“青青虽有些娇气,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好姑娘,在顾家长大,修养礼数都是上乘。老爷子一生重诺,当时战场上部下的一封封没写完的无名信,他都要带回来挨个挨个的核对,给人送回老家去。更何况是老战友了。”李青容语气中颇有几分敬佩。
“老爷子从来都只属意青青,答应了苏老爷子,只是如今,淮左不懂事才将事情弄成了这番局面,家中失了和气是,不该污了你的名声。”
顾阿姨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诫自己:苏青青是个好姑娘,顾家认定的媳妇只能是苏青青。姜暖脸色惨白,大白天里,肌肤近似透明般孱弱。
自己又有什么名声可言呢。她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倒不如是她污了顾淮左的名声,害他被人议论戳脊梁骨。
顾阿姨真不愧是在某界混迹多年的一把手,含沙射影的功夫真是滴水不漏。同样是孤儿,同样在顾家长大,苏青青便是有修养的贵女,而她声名狼藉,搞乱了叔侄辈分。
来去,依旧只怪自己,没有一个好家世。姜暖依旧快要克制不住压抑的情绪,睫毛颤了颤,苍白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线,肩膀都在抖动。
“顾阿姨,抱歉我们辈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她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缓冷静,只了一句:“我很珍惜淮左,也珍惜和他之间的婚姻。”
“有些事,你应该想清楚了再下定论,才知道这么合不合适。”李青容言尽于此,话完便转身离开了。
待听见开门关门声后,高跟鞋的声音彻底消失。姜暖酸涩肿痛的眼眶里,滚滚发烫,泪水颤颤巍巍的发抖,越聚越多,憋不住冲破了浅浅的眼睑,洒在脸上。
是那般炽热,烧灼。
滑在干枯的唇瓣间,顺着抿紧的唇逢钻入口腔,满是苦涩,难以下咽。
长时间紧张地坐姿让她身体备受压力,脊椎明显感觉到了疼痛。她尝试着撑住床板,缓缓往下移动,僵硬的双腿没有知觉,根本就动不了,相反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发麻。
剧烈的疼袭来,传入头皮,给了情绪宣泄的借口,她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哭了出来。
顾竹西站在客厅后,望向床上姿势别扭的女人,冷着青涩漂亮的脸蛋,满心疑惑:她哭什么呢?母亲的都是事实啊。
她今天穿着一双黑色平跟皮鞋,走到床边没发出声响,将修剪好的百合花放在床头柜的花瓶中,淡瞥弯曲着后背的女人。
姜暖哭得眼睛里全是水,朦朦胧胧的一片,呜咽抽泣,可怜又无助的痛苦,只剩下哭能发泄难受了。
顾竹西皱起细长的眉毛,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地拍在她肩上,不敢太用力。她在檀溟就见识过姜暖脆弱的身体,仿佛是一堆碎片拼凑回来的。
温柔的拍,姜暖猛地一惊,连忙抬手抹去眼泪,眨了眨泛红的眸子,眯起眼看向对面,一个不算清晰的轮廓,少女脸庞秀气绝美,神情冷而淡漠。
房间里怎么还有人?
姜暖哭得脑袋昏疼昏疼的,迟缓的意识到她就是长大后的顾竹西,刚才和顾母一起来的。
顾竹西,“我扶你躺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