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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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孙儿啊, 你可算是回来了……”

    老郭氏泪洒衣襟,搂着裴君泣不成声,“你咋才回来呢?”

    三太爷擦了擦眼角, 退至一侧,让祖孙两个好好话。

    裴君扶着祖母, 看着老太太添了满头的银丝, 皱纹多了, 背也弯了, 鼻头泛酸,握着她的手臂缓缓跪下,“祖母,裴君不孝,回来晚了。”

    一旁的裴家人都是泪眼婆娑的模样, 裴婵提着祖母的绣鞋, 一只手紧握着院门, 只想多看阿兄几眼, 偏又不争气,眼泪如水似的往下流, 总是遮住视线。

    老郭氏弯腰抱紧裴君,像是生怕手一松她就又不见了似的,哭道:“大郎, 你是不是不走了?”

    “你不能再走了, 祖母太老了,活不到再等你七年了……”

    裴君靠在她的怀里,心痛极了,连连点头,哽咽道:“不走了, 我带祖母一起进京,让您住大宅子,日日见到孙儿。”

    “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老郭氏抱着裴君依旧哭个不停,声音都嘶哑起来。

    三太爷一家收拾好心情,劝了几句,也没劝住老太太,三太爷便对裴君道:“大郎,快劝劝你祖母,别哭坏了身体。”

    祖母向来最疼她,裴君仰起头,只轻声了一句:“祖母,孙儿一整夜未合眼了,饭也没吃……”

    老郭氏一听她这么,立即便心疼起来,拉着裴君起来,“祖母就在这儿呢,急什么赶路呢,快进家,祖母亲手给你做饭。”

    裴婵赶忙将鞋放在祖母面前,待为祖母提上,这才道:“祖母,我给阿兄做早饭吧,您多和阿兄话。”

    裴君才有心神看她,欣慰道:“婵儿长大了,阿兄都快认不出你了。”

    裴婵本来都止住哭了,裴君一对她话,心里莫名委屈,哭腔便又上来:“阿兄……”

    哭相太狼狈,裴婵不想阿兄瞧见她的丑样子,连忙抬手擦眼泪,可这眼泪越擦越多,就是止不住,她就忍不住气自己,“我太没出息了。”

    Ding ding

    裴君轻轻拍拍她的头,温柔道:“婵儿照顾祖母辛苦,阿兄回来了,不哭了。”

    “呜呜……”她不哄还好,一哄,裴婵更想哭,轻轻靠在阿兄肩头抽噎,“我想阿兄。”

    裴君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咱们进去吧,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她完,看了护卫一眼,护卫立即转身向村口去,叫他们的马车进来。

    裴君耐心地安抚好祖母和妹妹,不忘请三太爷一家进来。

    裴吉一直满眼崇拜地注视着阿兄,抬脚便要跟进去。

    三太爷拽住他,“你快去通知你大爷爷、四爷爷一家。”

    裴吉失落地看了一眼阿兄,转身风似的跑去通知老族长,看那架势就是要跑着去跑着回来。

    三太爷无奈地瞪了孙子一眼,对裴君道:“四郎教我们惯坏了,没定性。”

    裴君抬手请他们入内,笑道:“四弟双眼澄澈,秉性率真,可不算被惯坏。”

    三太爷的长子,裴君的三叔裴言之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捋胡须,摇头道:“你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在战场上闯出名头,他还在村子里无所事事呢。”

    裴君笑言:“国泰民安,亲人皆在,他们这些年轻人,才是有福气的。”

    她明明也年纪轻轻,可语气已经像是长辈,饱经风霜,老太太一下子又忍不住流泪,别人都崇拜裴君英雄了得,只有亲人难过她受得苦。

    裴君便住了话,对她柔声道:“祖母,我想吃您做的汤面,一会儿孙儿给您烧火吧。”

    老郭氏不让,“你去休息,你房间的被子都是新的,快去睡,饭做好了祖母叫你。”

    “吃完再睡也不迟,现下我可睡不着。”裴君扶着祖母的手,“我想与您多待片刻,您就别赶我了。”

    老郭氏很容易满足,孙儿对她表现出依赖亲近,她的高兴就全在脸上,当即什么都答应下来,十足一个溺爱孩子的长辈。

    三太爷家的三奶奶和三叔母表示要帮着一起为裴君一行人准备早饭,转身就回家去准备。

    稍后另外两房也得过来,人太多,堂屋内坐不下,护卫们便和三太爷、裴三叔一起搬了桌子到院里,茶水也都自力更生,全不用裴家人客气。

    就连裴君真进了厨房坐在灶前烧火,也有护卫过来想要代劳,被裴君直接撵出去,“喝你们的茶去,不用你们。”

    老郭氏知道他们是孙儿的护卫,十分慈蔼,“快去坐吧,乡下地方,没什么讲究。”

    护卫们无法,只得在院子里坐立不安,好在很快马车便赶过来,他们又都忙活着搬东西进屋。

    裴家这个院,堂屋偏房加起来统共有六间屋子,裴君拥有一间屋子,还有一间朝阳的书房,老郭氏和裴婵各住一间,另外两间,其中一间曾经是裴君父母的房间,后来都成了杂物房。

    裴三叔为护卫们指了书房所在,他们便将马车上的东西暂时全都搬进书房中。

    而护卫们这些日子则安置在隔壁三太爷家中,他们家人口多,屋子建的也多,到时裴吉住到裴君家里,正好护卫们两人一间。

    裴君都没有意见,由着三太爷和三叔安排,她则是老老实实坐在木凳上,往灶坑里添柴,偶尔拿蒲扇扇一扇,调整火势。

    老郭氏和裴婵一个揉面,一个切菜,时不时都要抬头看向她,确认她在,便会轻轻一笑。

    裴君拿着扇子,十分无奈,叮嘱:“婵儿,别切到手。”

    裴婵不好意思地笑,低下头继续麻利地切菜,但稍过片刻,她又忍不住抬头看裴君。

    裴君实在担心她一个不留神切掉手指头,便起身拿过她手里的刀,又将扇子塞给她,“我来吧。”

    裴婵哪能让好不容易回来的兄长切菜,忙想要回刀,可裴君只是伸手一隔,她就怎么也越不过去了。

    最后,变成老郭氏坐在了灶坑前看火,裴君和裴婵做饭。

    厨房的门开着,搬东西的护卫们瞥见将军在切菜,眼神对视间激动不已,能吃到将军亲手做的菜,他们出去,定要羡慕死其他人。

    这时,老族长一家和四太爷一家赶到,老族长一进来便急急地问:“大郎呢?大郎在哪儿?”

    三太爷指向厨房,裴大伯扶着老族长,立刻便往厨房走。

    裴君听到声音,放下刀走到门口,正好碰见长辈们,立即躬身行礼。

    老族长托住她的手腕,仔细量着她,一连了几个“好”字,眼眶微红道:“平安回来便好,平安回来便好……”

    大伯向厨房瞧了一眼,问道:“大郎,你怎么在厨房?”

    裴君随意道:“帮祖母和妹妹做些活……”

    她这么一,大伯母立时一惊,不赞同道:“厨房里的活哪里用你来做,大郎你快出去,我来。”着,大伯母就推她出去,然后进入厨房。

    裴君只能邀请老族长去堂屋中话。

    裴家如今还留在南望村的男人们便都来到堂屋,老族长招呼裴君坐上座,裴君没坐,反而请三太爷坐上去,她挨着裴吉坐。

    裴吉压抑不住地激动,“阿兄,我……”

    “四郎。”老族长叫裴吉,“你去县里跑一趟,通知各家一声,大郎回来了。”

    裴吉:“……是。”

    裴君好笑,问他:“会骑马吗?若是会,你可以骑马去县城,脚程快一些。”

    马在乡下地方可是极金贵的,裴吉喜上眉梢,刚要答应下来,便被裴三叔断:“骑什么马,你从来没骑过,再伤到大郎的马,赶牛车去!”

    裴吉霎时耷拉下脑袋,落差极大,心情极差。

    护卫得知他要进城,主动提出要送他去县城,裴吉马上推辞:“不用不用,你们随我阿兄赶路辛苦了,我赶牛车就行,也不慢。”

    裴吉完就跑出去套牛车,裴君安抚地压压手,对护卫们道:“你们休息吧,不必拘谨。”

    老族长问裴君:“大郎,你外家和母亲那里,可要通知?”

    裴君微顿,随即道:“没有为人子还让长辈颠簸的道理,我明日亲自去县里拜见吧。”

    不过她并不算去生母如今的夫家拜见,只准备到外祖家与生母见面。

    老族长见她有数,便没有再多,而是关心地问起她在战场上的这些年以及京城的差事。

    裴君一一答了,其中有多少苦楚为难,她都简单地带过,然后告诉长辈们,陛下封她祖母为二品诰命夫人,也了陛下赐婚她与四公主,回京后便完婚。

    诰命夫人一事,裴家众人皆喜不自胜,待到得知裴君要成为驸马,众人面面相觑,既喜且忧:“陛下如此看重你,族中却帮不上你半分,实在有愧,你在京中可艰难?”

    裴君沉默片刻,道:“初回朝堂,我也尚在摸索之中,不过风云变幻,常只在一刹之间,是以我这次回来,也有个请求。”

    老族长闻言,认真地点头,“你。”

    “我祖父和三爷爷在成婚后便分家,这些年同在二房,但到我已经是第三代,我想是否可以让我这一脉另立一房,若是我在朝中有个万一,也不至于拖累族中太多。”

    “这……”

    老族长和三太爷、四太爷对视一眼,便表态道:“你的为人,我们相信你不会为官作恶,若只是担心官场上寻常的起伏,家族因你受益,理应承担相应的后果。”

    三太爷和四太爷附和:“族长的正是。”

    其实,裴君极有信心,只要不是造反通敌,以她的功绩,即便她出了什么事,也只在她一人,不会牵连族人。

    但事无绝对,提前应对才是上策,且她也并非要脱离裴氏一族,只是另立一房,算起来,不过是族谱上与三太爷一家远了一些,并无旁的影响。

    是以,裴君依旧坚持道:“防患未然也是为了长久计,而且……”

    裴君其实这样算,主要是因为她的身份。

    秘密只有无人知道才是秘密,她不可能心狠手辣解决掉每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那么这个秘密可能随时会成为她的弱点。

    束手待毙,不是裴君。

    裴君也……着实不甘心。

    只是此时这般多的人,也不是话的时机,裴君便暂时搁置下来,道:“大爷爷,裴君还要在南望村待上些时日,日后我们再详谈吧,我总不会无缘无故想要这么做。”

    老族长瞧她神色,点头应道:“你随时去寻我,慢慢商议。”

    又过了两刻钟,祖母和三位伯母叔母并婵儿准备好早膳,裴君并裴家其他长辈们坐在堂屋,护卫们也坐在外头,女人们则是在老郭氏屋里单开了一桌。

    用过早饭,裴吉出发去县里,其他长辈们也都让裴君他们赶紧休息,然后便离开裴君家里。

    裴君一夜未睡,反倒没有那么想睡,不过连祖母也催着她回房,她就乖乖换了寝衣躺到床上,没想到十分好眠,比她在京中时睡得更香更沉。

    她再醒过来时,窗外还是大亮,裴君穿上外袍,走出屋子,看看天色,才意识到已经是第二日。

    而她这门一开,堂屋里立时便走出一串儿人,叔裴定之和他的大儿子裴和、二弟裴司、三弟裴向、四弟裴吉。

    叔和裴司,除了年纪长了,面容更加成熟,还是从前的书生模样,从前叔总是刻意表现出长辈模样,显得古板一些,如今竟是有几分儒雅。

    裴司倒还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一把折扇在手里晃啊晃,不过相比从前自制的普通扇子,现下他手里这把扇子,明显更精致值钱一些。

    三弟裴向和裴吉都是三太爷的孙子,裴吉是三叔的儿子,裴向则是四叔的儿子,她走时,两人都还是少年,再见皆已长大,变化颇大,但裴向读书,比裴吉多了几分文气。

    他们几人,裴君都还认得出,唯独堂弟裴和,裴君在跟其他人招呼过后,一本正经地跟他互相认识了一下。

    裴和七岁,是在裴君走之后出生的,见到裴君这个传中的阿兄,腼腆极了。

    裴吉揉裴和的脑袋,调侃他:“还是阿兄厉害,你在叔面前,都没这么安静过。”

    裴和推开他的手,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再抬眼看向裴君时,又是那种崇拜、拘谨的眼神。

    “大郎,饿了吧?来吃饭。”

    裴婵端饭菜进堂屋,老郭氏招呼裴君。

    裴君坐下,问叔他们:“你们吃过了吗?”

    裴司摇摇扇子,道:“都辰时末了,自然已经用过早膳。”

    裴君便没有再请他们一起吃,拿起筷子便大口吃起来,她饭量不,昨日一整日又只吃了一顿早饭,胃里空,吃了三碗饭才放下筷子。

    “我今日要去县里拜见外祖一家,也要见见我母亲,恐怕暂时不能与你们叙旧了。”

    裴向裴吉兄弟面对长兄还有些放不开手脚。

    裴定之年纪虽然只比裴君和裴司大三岁,启蒙早,但少年时却是跟裴君和裴司一起读书的,既比不上裴君,又不如裴司,偏他又是长辈,颇受击。

    唯有裴司和裴君自一块儿读书玩耍,因此话随意些:“我们昨日来的匆忙,家里的妻儿并未来得及赶过来,我与你一道回县里,再一并回乡,好让孩子们正式拜见大伯。”

    裴定之是全家一起回来的,妻子和幼子还在三房家中,并未一起陪他过来等裴君醒过来。

    倒是裴向,因为家中儿子才出生,妻子也尚在坐月子,不好奔波,特地向裴君道歉。

    裴君自然不会介意,想着天色不早,需得早点出发,便暂时没有将带给他们的礼物拿出来。

    她也不跟他们多客气,直接叫护卫驾好马车,和裴司一起上了马车,往襄陵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