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逞强
许源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十分憋屈。
赵则年也知道他委屈,进许府前日子虽然苦,可白琴也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许海提醒道:“大少爷,按例你应该跪下接受家法。”
许源还没从震撼中醒来,根本没听到。
许少良冷哼一声,伸手:“我来!”
许源瞬间惊醒,眼睛瞪到了最大,泛起了水光,水光汇聚成眼泪,一下子滑下脸颊。
“跪下!”
许源默默地跪到了地上,许少良扬手就是一鞭,他屏住呼吸忍着痛,不敢也不能大喘气。
鞭子一下一下地抽来,许源绷出了一身汗,汗湿了鞭子抽出来的血痕,他的目光时而涣散,时而集中。
赵则年默默地数着数,这都已经三十多鞭了,许少良是要把人活活死吗?
“老爷,老爷!”英姨娘匆匆忙忙、磕磕绊绊地从花厅外跑进来,身后丫头着急地叫着:“英姨娘心呀,您跑的慢一点!”
英姨娘扑腾一声跪在许少良面前,同时伸手抓住了他握鞭子的那只手:“老爷,不可动手啊!”
元慧嫌恶地瞥她一眼:“你来干什么?”
许少良问:“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这个时候不在屋里养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英姨娘道:“我是听你要对源儿用家法,才特意跑过来的。老爷,今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源儿刚回来没多久,很多事他都不懂,难免会做出一些错误的行为,只要老爷教他,他认真学,以后绝不会再犯的!”
许少良看着地面,略有所思。
元慧冷笑一声,道:“哟!什么时候,你变成一个多管闲事的好心人啦?有时间呀,倒不如去管管你自己的儿子!”
英姨娘身为妾室,始终低人一等,姿态也放低很多:“夫人,许源的生母已去世,如今他尊你为母亲,文轩也尊你为主母,他们对你尊敬有加,你是不是也可以多宽容他们一些呢?”
元慧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跑到许少良身边,哭诉道:“老爷,是不是我这当家主母没什么用呀,连一个妾都可以对我指指点点?”
闻言,英姨娘闭上了嘴巴。
许少良又不糊涂,哪里不清楚两个女人之间的仇怨,不过这并不重要,他今天颜面受损,才是让他真正非常愤怒的事情。于是,他对英姨娘喝道:“你让开!”
英姨娘怯怯地退到一旁,对许源挤出一丝无奈的笑来。
许源感激地点点头,继续承受许少良施加给他的鞭子。
看到这里,赵则年再也待不住了,曾经他也被人构陷过,含冤一场,还受到责罚。
往事不可追,凄苦心中留,赵则年脚下轻踏,悄无声息地翻出了许府围墙。
一直到晚上掌灯,赵则年散够心才回来,许源的院子灯火通明,显然人都还没睡。
一见他回来,阿香急急忙忙跑上前来,怨气十足:“赵公子,你还知道回来呀!”
“许源还好吧?”
阿香惊讶道:“赵公子?”
赵则年淡然道:“我虽然还没回来,许源挨的事情可是已经传到外面去了。”
阿香怒道:“谁呀,那么缺德!”
进入许源的房间,弥漫着浓重苦涩的药气,赵则年揉揉鼻子走进内室,许源穿着一身干净的里衣趴在床上,眼睛半眯着。
明明整理好了心情,眼前还是花了一下:他也曾这样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脆弱到任人宰割却无法反抗。
定定心,他动作轻缓的坐到床尾:“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我站在这里好一会儿了,你都没有发觉?”
许源抬眼,这次居然没有泪光闪烁:“我是感慨,以前生活贫苦简单,我却没有好好珍惜。”
他呆呆地看着前方,视线没了焦点:“我娘要么种地,要么帮人洗衣服,我就尽我所能,帮她给菜浇水、帮她拔草,等菜熟了,帮她把菜抬到街上去卖。经历了今天这样的事,我才发现那样的生活真是简单啊!”
赵则年接着道:“但是却让你感到满足。所以,你后悔了?”
许源回过神来,哪还有刚来时的斗志昂扬:“有点,有点失望。不过幸好这府里也不尽是寒冷,至少在今天那种情况下,谁都不敢出声,却只有英姨娘肯出来为我话。”
赵则年点了一下头:“那就好,至少你还没有心灰意冷。”
其实到了这会儿,他是真的佩服许源。
周庆天摆明是设计离间,许源无辜背黑锅,被许少良不分青红皂白地狠抽一顿鞭子,照一般人,早怒气爆发失去理智了,他竟然只是有点失望?!还有余力感慨府中尚有温暖?!
他微微皱起眉头:“许源,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你自卑,你连你自己都不相信,所以你只能一味的依赖别人。”
许源的脸红了,羞愧地咬了一下嘴唇:“我自己也知道……”
看到他那比女人还娇弱的模样,赵则年恶意顿生,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突然伸出手去一巴掌拍到他屁股上!
许源「哎哟」一声大叫,整个人弹跳起来,又因为一身的鞭伤,虚弱地倒了回去:“则年,你……”
他很惊讶:“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要雪上加霜?”
赵则年凑上前去,睁大眼睛仔细瞧:“呀,眼泪都流出来了,看来是真的疼!”
“废话!”许源有点恼火:“你知道我爹了我多少鞭吗!四十三鞭,是四十三鞭呀!”
赵则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惊奇,又觉得好笑:“真服了你了!你爹下这么重手,你居然还有心思数数。嗯,这顿挨得值啊!”
许源又气又笑,拿他没办法,又苦于身上的伤不能动作太大,只好一巴掌一巴掌的拍着枕头,以此泄气。
赵则年按着肚子笑够了,这才起身离开床边:“不气你了,好好休息吧。”
轻轻地关上门,他闭闭眼,转而看向天上的明月,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许源的身体底子好,加上从到大吃尽了苦头,纵使受了许少良四十来鞭子,第二天仍然顽强的下了床,无视阿香的屡次劝告,坚忍疼痛的坐到桌子前吃饭。
赵则年着哈欠进来,阿香就向他告状:“赵公子你看,我跟少爷可以搬张桌子放到床上吃,少爷就是不同意!”
赵则年并不想管:“你家这少爷呀,看着性子弱,其实犟得很。他怎么,你就怎么做吧!”
阿香只得作罢。
两人正吃着,许文轩像猴儿一样跑了进来:“大哥!大哥,我回来了!”
许源眼睛一亮:“文轩,我以为你到明天才回来呢!”
许文轩咧嘴笑道:“嘿嘿,其实我是想念毛球了。”
到毛球,许源和赵则年的脸色同时变了,许源自责不已,这才几天的时间,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许文轩察觉出来,疑惑地问:“大哥,你们怎么了?”
他笑了一下,企图改变气氛:“怎么是这种表情啊?”
赵则年问:“你回来,没有先去给你娘请安吗?”如果去过,他就不会这么问了。
许文轩有点心虚,视线乱瞟:“嘿嘿,你们可别告诉我娘啊,让她知道了,她一定会训我的。大哥,毛球呢?”
许源扶着桌边,强忍鞭伤站了起来:“文轩,对不起,我……”他踟蹰着不下去。
赵则年索性把毛球被死的事儿了一遍,随着一句一句出来。
许文轩的表情也逐渐发生了变化,最后是震惊:“你们的意思是,毛球已经死了?”
许源屁股疼得厉害,艰难地走到他面前:“对不起文轩,我没有照看好毛球。”
许文轩仿佛失了力,一下子坐到了凳子上,语音颤抖:“毛球……”
许源求救地看向赵则年,赵则年叹口气,道:“三少爷,这件事是意外,大家都不想的。”
许文轩呆呆地看着前方:“我知道这与大哥无关,只是心里难受。这只猫不是普通的猫,几年前我跟着一位认识没多久的朋友去爬山,不幸遇到了一只会吃人的野猪,那位朋友虽然和我情谊还不深厚,却是挡在我面前、护我周全!”
“他先是赶跑了野猪,接着抓到一只山中野猫,那只野猫便是毛球。我见毛球挺漂亮的,就想把它带回家,那位朋友便慷慨相助,帮我驯服了毛球,我才能把它带到家里来。”
着着,许文轩哽咽了起来:“我十分感谢他,还未来得及报答,他却因为有事要出门,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赵则年问:“没有回来,难道是他遭遇了什么事?”
“我那位朋友运气不好,第一次出门跟着他爹学做生意,就不幸地遇上了天灾,把命丢在了外面……所以,毛球对我有特殊的意义。”
到这里,许文轩猛地站了起来。
许源忙问:“你要到哪儿去?”他好怕他会去找夫人理论,同为庶子,绝没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