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 沐浴 魏珣目光打滑,从上落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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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如是的产期是二月二十四, 结果转眼已是二月底,却还没有临产的征兆。

    诸人不免有些着急,尤其是杜若, 自十五后, 便每日前往宜平坊陪着她, 入夜再回行宫。

    因她白日一整日皆在苏氏处,黎阳或凌澜便会偶尔过来看望魏珣。

    黎阳乃亲姐, 自是熟络, 多的是榻边喂药,软语安慰。甚至还会聊起一些儿时的事, 姐弟二人便相视而笑。

    黎阳又言,待陛下出巡结束,便一道回去邺都承欢母后膝下。

    魏珣拢在袖中的右手缓缓握紧, 指腹触到掌心还未落疤的伤痕, 额首道,“瑾瑜等那一日。”

    而凌澜来时,自是守礼。

    隔着屏风,隔着帝妃与亲王的身份, 代君问候。只是每每已经无话, 却还是伫立片刻,直到魏珣再度谢恩,方颤颤离去, 却又忍不住频频回首。

    这日, 杜若回行宫时, 已是戌时一刻。

    夜风扑面,新月勾在天际,漆黑的夜空竟开始落雨。

    “郡主本就畏寒, 左右都派人传话给了殿下,又何必赶回来。”茶茶将将撩开车帐,便赶紧放下了,蹙眉道,“挺密的雨,郡主缓缓下车,奴婢去殿中拿把伞来。”

    “别!”杜若往殿中探去,见灯影犹在,却是一片静谧,想着魏珣是当歇下了,这般来回取伞许会扰醒他。

    如今三月,过去便是四月,许是临到动手之时,他睡得愈发不好。

    杜若这样想着,便自己拢好披风衣帽,兀自下了马车,“就这么两步路,走快些便好了。”

    边边往东阁汤泉跑去。

    “郡主,您慢些!”

    不稍片刻,两人便跑到了东阁外间。

    杜若道,“先沐浴,将这寒气去了,便不会受风寒。”

    “嗯,还是郡主想的周到。”茶茶伸过手来给她宽衣。

    “我自己来!”杜若解下披风,在衣柜里侧的妆台拣了枚簪子将长发挽起,“你也脱,陪我一起洗。”

    茶茶往外头瞧了瞧,夜深人静,侍者女使基本退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是不长眼不生耳的,便点点头,自己将衣衫件件脱去。

    直到还有一袭里衣,方停下,抬头见杜若已经脱得一|丝|不|挂,不由蹙眉从衣柜里拿出一件丝绸披风给她披上,道,“可是雨水湿了郡主里衣领口?”

    “嗯!”杜若有些委屈地点点头,“冷雨黏在身上,难受得很。”

    “郡主便是任性,这三步路都熬不住。”茶茶边走边给她掖着披风,扶着她往里间走去,“那奴婢先伺候郡主,晚些再下水。”

    主仆二人也无谓主仆,边边笑推开了汤泉内门。

    “一起洗吧,水渍黏在身上是最难受的。”杜若转过身来,垂首给茶茶解扣子。

    “郡、郡主……别……”茶茶突然便捂着领扣往后缩去,原是她目光早些时候便已越过杜若身形,直落在泉水中人的身上,“殿、下……奴婢告退!奴婢告退!”

    茶茶连行礼都忘了,只一转身,拔腿逃跑。

    “茶——”杜若一只手伸在半空,片刻才反应过来,方才茶茶唤了声“殿下”。

    殿下——

    杜若愣了愣,回身果然见到汤泉中,水汽氤氲里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形。

    那副躯体缓缓渡来,两人目光对上,皆怔了怔。

    偏魏珣目光滑,从上落到下。

    杜若合眼叹气,且想想自己如今是何模样?

    茶茶挑什么不好,给她挑了件披风,空着身前一片春色,真是矫情又欲盖弥彰。

    “杵着做什么,下来!”倒不知为何,魏珣开口便是三分怒气。

    杜若也不话,脱了披风,迈入汤中。

    汤泉温度适宜,待整个身体浸入水中,杜若仰头靠在池壁上,合着眼懒懒道,“殿下何事动怒?”

    隔着尺寸之地,两人间唯有水汽缭绕,魏珣喉结滚动了一下,迎面往杜若身前凑去,抬手抚上她面颊,须臾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怒气更盛了些,“脸冰成这样,定是从雨里跑来的!”

    魏珣手掌温热,杜若被他捧着,自觉舒畅,便也不挣扎,只稍稍直起身子,又靠近了些,“所以妾身赶紧过来驱驱寒气,不想殿下也在此间。”

    杜若豁然睁开眼,仿若想起些什么,“这么晚了,殿下还不就寝,可是哪里不适?是咳得厉害吗?还是又梦魇了?”

    “无事,就是有些睡不着,想着过来泡一泡许能睡得好些!”魏珣两手扶上杜若肩膀,带她往池壁退去,然后将她转了个身,覆在她耳畔道,“扶好!”

    杜若心猛地一跳,只觉一股烈火从体内传到体外,燎过脏腑,烫上面颊,别过头咬着唇口道,“殿下,你身子还未好,妾身……今日也好累……”

    魏珣搭在她肩上的手顿了顿,望了她半晌,忍着笑意将她脑袋按回去,只继续同前些日子般按揉着她双肩。

    “知道你这些日子辛苦,就想给你解解乏。”魏珣手下未停,人却伏上些,“你,想什么呢?”

    杜若面红耳赤,只望着虚空狠狠瞪了眼。

    却不料,目光偏过,竟看见对面池畔置了方三寸高的书架,上头放着几册卷宗。

    杜若推开魏珣,渡水过去。

    魏珣揉了揉眉心,追过来,“我便只看了这些,实乃我病重的消息放出去,可大可。”

    “近来白日里,你辨别这些情报,都瞌睡几回了。”

    “蹄子吃里扒外!”杜若瞥了眼架上的卷宗,恼怒道。

    医官嘱咐,魏珣不可劳心,需得完全静心休养,便是军务尚且搁置一旁,本是自也有西林府军一众高位将领处理着。

    只是设计黎阳一事,除了杜若和魏珣两人,诸人不知。放出去的消息,边关各路暗子会有何反应,千机阁则暗里一一呈上。如此,这部分便只能由杜若处理着。

    情报之上,她原是个中好手,只是因苏如是一事,分了她大半精神。而夜中魏珣或咳嗽,或梦魇,累的她也睡不安稳。故而连着多日,起带着卷宗前往宜平坊批阅,中途便是瞌睡连连。

    “不怪茶茶,是我逼她的。她也是心疼你!”魏珣将杜若重新伏在池壁上,给她按着太阳穴。

    “那你瞧出什么了?”杜若皱着眉头,“先前一些,辨别许久,皆着无用的情报。”

    “黎阳,可能搭上了明镜!”

    “明镜?”杜若点了点头,“你上次闵州遇刺,我便猜到她勾搭了梁人,却不想搭上的是明镜。”

    “她,可会趁势攻伐?”

    “不会!”魏珣笑道,“明镜虽好胜,却亦算有谋略,经此半年前败你手中那一战,没有个两三年,除非见到我尸体,否则绝不会渡江攻伐。”

    “那黎阳岂不是无有外援了?”杜若顿了顿道,“我们能否按着这线索,以她勾结外敌之名除掉她?”

    “勾结外敌?”魏珣喃喃道。

    “对,这是最一劳永逸的法子。”

    杜若又想起魏珣近日频繁的梦魇,偏他自虐般控制着自己,睡梦中惊醒却犹自不睁眼,生生强迫着睡过去,待天光洒满天际,便忘记宿梦。

    剩得她,在夜半醒来,只得紧紧抱过他,企图给他一点安慰,却也是杯水车薪。她未知他在燕国四年的全貌,却已经能够想象当年黎阳对他的残忍。

    即便隔世而来,但凡她出现在他身侧,便仍旧是他的噩梦。

    “我不要她活着!”杜若睁开眼,也没回头,只注视着前方。

    魏珣按在她穴道上的手顿了顿,未再言语。

    勾结外敌,乃是叛国之罪。

    他纵是恨她种种,却也不希望她背上这等罪名!

    一时间,他连着给杜若按揉的动作亦停了下来,整个人有些发愣。

    杜若转过身来,从水中站起身子,“你不愿意?”

    “不是!”魏珣抬眸望向杜若,有些疲惫道,“只是不能接受,她尽会做出等事。”

    “阿蘅,她是我嫡亲的姐姐啊……我同她,留着一样的血!”

    “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半晌,杜若捧着他的脸,埋入自己怀中,轻轻抚着他温言道,“你是你,她是她,不一样的。”

    她想,若是黎阳安分守己,愿意远离自己踏足之处,那么,自己亦可以饶她一命。

    半晌,魏珣从她怀中退开,亦笑了笑,“我没事,你再这么搂着我,便真要出事了。”

    杜若剜了他一眼,才要话,便听得门外茶茶语带仓皇,“郡主,苏姑娘那边传话来,她发作了,情况不太好,让您去看一看。”

    “你去备车,我马上来。”杜若立在水中,突然便一阵心悸,不由晃了晃。

    “生孩子总要些时辰的。”魏珣单手将杜若抱起来,把她置在池边熏炉畔,细细擦干了身子和头发,然后帮她把衣衫一件件穿好。

    “若是不舒服,且歇一歇再去。”

    “那边有的是医官和产婆!”

    “阿蘅!”

    杜若回过神来,看着正在给她穿鞋的人,左手虽恢复的差不多,但到底不如原来灵活。

    “我自己来吧!”杜若倾身上前,不一会便穿戴好,起身赶去。

    至门边,杜若回头道,“其实,我是有些担心你。”

    不然,也不会漏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