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曾承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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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嘉央回到致尧殿, 才坐下便吩咐道:“拿过来。”

    “是,皇上。”欣荣摆手,一个侍从低垂着头将方盘呈上, 欣荣取出, 放在郑嘉央身前,开。

    里面放着的正是黑紫色串珠。

    郑嘉央看了一眼, 想起三日前那夜,单以菱白皙纤瘦的手腕。

    比起什么都不带, 他手上还是带着这串串珠更好看,可能是看习惯了。

    今日事情不多, 想着给他送过去。

    如今却不想了。

    任郑嘉央再迟钝,再没有经历过情爱,对此无知, 这些天下来也能明白,她对单以菱与对其他人, 一点都不一样。

    以前在她心里, 君后就只是个称呼而已,如同将军、丞相等职,在其位谋其职,只要合适, 不需要替换, 但若是不行,再换一个便可。

    可如今,她心里竟然不想让其他人成为她的君后了。

    郑嘉央拿起串珠。

    从前她一心只在前朝, 很少分心思给后宫,自然也没有兴趣深究,单以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依稀记得在东宫时, 他是个柔顺端庄的太女正君,登基后,他成为了一个……柔顺端庄的君后,所以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才成为现在这样的?

    从来便是?还是这几年改了脾性?

    或者是……现在他只是装得,为了争宠?

    郑嘉央将串珠放进锦盒,而后收好,不管是哪个,她现在真的要好好了解一下他,等确定他真的值得她相信,还能做她的君后时,再把串珠给他。

    ***

    皇上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单以菱的问题,倚云自然不会知道,“俾子不知……或许皇上只是想来看看君后?”

    单以菱正要什么,倚星进来,道:“君后,温君侍、淑君侍、卢卫侍、珍贵侍拜访,来给您请安。”

    单以菱挑了下眉,“请安?”

    倚星道:“是,几位宫侍是这么的。”

    皇上不是免了宫侍向他请安的吗?

    再他现在虽然随驾到了泊柏行宫,但不代表他的身份还和以前一样。

    皇上亲自下旨命他搬出昭安宫,搬去淑清宫,他现在是戴罪之身也不为过,宫侍自然不用来和他请安。

    不过他们既然来了,单以菱站起身,“让他们在前殿等着。”

    倚星:“是,君后。”

    单以菱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可以,很好看,不会失了身份。

    他坐在梳妆镜前,整理过面容后才慢悠悠去了前殿。

    他或许曾经想过不做君后,但只要还在这位上一日,便不能让其他宫侍轻看。

    方才见过的宫侍有五位,但现在只来了四位,行过礼后落座,温君侍解释道:“夏贵侍身体不适,无法来给君后请安,夏贵侍,只要他身体好些了,一定立即来向君后请安。”

    “既然不适,就让他好好休息便好,”单以菱淡淡道:“许久未见众位了,近来如何?”

    温君侍道:“谢君后关心,在宫中一切都好,只是臣侍实在担心君后……”

    单以菱道:“温君侍有心了,只是本宫也是一切都好,不知温君侍是在担心什么?”

    温君侍一愣,继而笑道:“是臣侍的错,思虑太多,还请君后原谅。”

    “无妨,”单以菱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剩下三人一一答过,话语虽然不同,但表达的意思都非常一致——很好。

    单以菱偷偷捏了捏指,安慰自己,他……他过得也可好了!

    当然不可能比他们差一点点,哪怕他不在昭安宫住着也是。

    卢芝兰看看沉着悠闲的君后。

    心想果然君后就是君后,地位和他们一点都不一样,皇上和君后生了气,也不会找什么替代品,甚至连后宫众人都不见了。

    就连来泊柏行宫避暑,都会带君后一起来,甚至还吩咐了他们重新开始给君后请安。

    这明显就是不怪君后了。

    给宫侍下毒,私自逃宫这些事……皇上居然都能原谅……

    卢芝兰从前还想着凭他的容貌,早晚有一天能成为皇上真正的宫侍,此时这想法却有些淡了。

    皇上明显现在只对君后有兴趣。

    所以只要和君后关系好了,皇上定不会讨厌他。

    再也只是现在,谁知道以后呢?

    若他真的和君后走得近了,见皇上见得多了,不定皇上也会看上他呢?

    一切都未可知,只是和君后处好关系是一定要的。

    卢芝兰对单以菱弯唇一笑,“臣侍是的一次来泊柏行宫,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去处,不知能否经常来看君后?”

    温君侍听闻,帕子轻轻挡了下嘴角,眼含笑意看向卢芝兰。

    果然还是太年轻,不怕死。

    若是皇上知道某个宫侍和君后走得近了,指不定怎么猜测呢。

    单以菱甚少收宫侍的示好。

    他们对他虽然恭敬尊重,但距离感都很明显,就像温君侍淑君侍等,进宫那么久了,他和他们几乎就没私下里单独见过。

    见面都是在众人来请安,或是各式宫宴上。

    单以菱不太喜欢卢卫侍,不想和他多见面,“本宫要照顾二皇子,抽不出来空来,温君侍来泊柏行宫次数不比本宫少,他对这里也很熟悉。”

    温君侍应“是”,看向卢卫侍,“弟弟若是想出去逛逛又担心不熟,可以来清正阁找我。”

    被拒绝了,卢芝兰只能勉强笑道:“是,臣侍知道了。”为了缓和气氛转移话题,看向君后空无一物的手腕,他问道:“臣侍从前见君后腕上有一串黑色手串,今日怎么没带?”

    单以菱:“……”

    所以他真的是不喜欢卢卫侍。

    那日离开昭安宫,他留了一封信带手串,从那以后他再没见过,应该是还在郑嘉央那里。

    她也没提还给他的……不过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不给便不给吧。

    只是被直白问出来,让人很不舒服。

    单以菱道:“夏天带黑色的东西,太热。”

    几人又了几句话,倚云送四位宫侍出去,片刻后又回来,对单以菱道:“君后,是皇上的吩咐,众宫侍自来泊柏行宫之日起,重新来您宫里请安。”

    这是不怪他了?

    单以菱又想起郑嘉央,那她方才过来,就是和他这个的吗?

    ***

    这次从皇宫往泊柏行宫,单以菱身边只跟了郑茜芮,郑元泽则是独自坐自己的轿撵,另居一处。

    从皇宫来泊柏行宫后,郑元泽现在可以每上两日课休息一日,休息那日,她总会来单以菱住的牧远阁。

    在泊柏行宫住了十几日,郑元泽活泼了不少,七月九日那日,郑元泽一天都欲言又止,临走需要回自己住的地方时,终于忍不住问单以菱,“父后……你知道最近有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单以菱笑看着她,装模作样想想,“七月初七?只不过已经过了,再往后就是……”

    郑元泽眼含期待。

    单以菱:“就是八月十五了吧。”

    郑元泽:“……”

    郑元泽不甘心,“那那那还有其它的呢?”

    单以菱又想想,肯定道:“没有了。”

    单以菱送郑元泽回住所,一路上,郑元泽都蔫蔫的。

    院门口,单以菱弯腰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元泽的生辰,父后自然记得。”

    郑元泽一愣,而后笑开了,“我就知道父后不会忘了的!”

    “当然,”单以菱道:“再六岁的生辰是大日子,肯定是要大办的。”

    郑元泽道:“能不能大办元泽不在乎,能见到母皇和父后就好。”

    天色越来越凉,她明日还要上学,又过一会话后,单以菱整整她的衣衫,“回去吧,很晚了。”

    郑元泽点头,带着身边侍从回去。

    泊柏行宫白日很美,晚上也自有其韵味,单以菱身边跟着倚云,走得很慢,沿途观赏。

    郑元泽住得地方距牧远阁有些远,大约一个时辰后,才回到牧远阁,远远看见牧远阁周围的仪架,单以菱心中一跳,瞬间停下脚步。

    倚云也看到了,低声惊道:“是皇上来了吗?”

    深夜不提前告知,突兀前来,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

    单以菱凝眉回忆,他最近一直安安分分,好像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吧?

    若真的做了什么,他此时肯定不会慌,正因为最近什么都没做所以才担心。

    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

    单以菱道:“……先进去再。”

    ***

    今日早些时候。

    郑嘉央才见过一位朝中大员,欣荣来报,“皇上,牧远阁有消息递来。”

    郑嘉央道:“。”

    欣荣道:“在牧远阁的侍,君后身边的陪嫁侍,在往茂国公府递消息。他之前本来是没注意的,只是最近那个侍往家里稍东西稍得实在频繁,一查之下,果然有问题。”

    郑嘉央想起四月时单以菱发烧那次是如何护着他那几个侍的,冷笑一声。

    可不得护着吗?

    毕竟用处这么大。

    郑嘉央站起,“去牧远阁。”

    欣荣应了“是”,出门去备轿撵,心中却满是诧异,皇上居然……要亲自去牧远阁?

    皇上若真的猜忌君后,是绝对不会去的,应当会私下派人查,到底是递了什么消息出去,目的为何……

    若是去了,便是直接挑明,但越是挑明,越明皇上会留情面。

    毕竟若不在乎,直接记下此笔帐以后再算,或私下里处置便可以了。

    何必真的前去?

    郑嘉央到牧远阁时,单以菱刚刚离开,她坐在正殿主位,看着底下以额抵地跪着的侍。

    单以菱没回来,她懒得现在问。

    郑嘉央吃完了半盘糕点,喝完了五杯茶水,终于把人等了回来。

    单以菱不知发生了什么,进来看见跪着的倚星,决定先行礼,毕竟伸手不笑脸人。

    “臣侍参见皇上。”

    郑嘉央不理他,开始问道:“朕记得,你叫倚星?”

    倚星半抬头,看了一眼单以菱,紧张道:“是……俾子正是倚星,不知皇上叫俾子来是为了什么?”

    郑嘉央看向单以菱,“君后觉得朕叫他来是为了什么?”

    单以菱从看到倚星,再加她不让他起身就猜出了一些,自发烧后爹来,他便知道他身边的人在往茂国公府递消息,只是一直都不知道是谁而已。

    没想到竟然是倚星。

    只是她为何会来?

    如此大动干戈,是真的很厌恶后宫宫侍与前朝有联系吗?

    他现在是知道她为了什么,但这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单以菱张张嘴,刚要解释,就听她问,“你去送元泽,为何去了这么久?”

    单以菱咽下解释的话,:“和元泽起她的生辰,多了会儿话……我知道倚……”

    郑嘉央这才想起来,七月十五是大皇女的六岁生辰。

    那肯定是要大办的。

    单以菱正要,忽然看到她才明白过来的样子,闭上了嘴。

    她……真的忘了元泽的生辰,是现在才想起来的吗?

    郑嘉央道:“你知道什么?”

    单以菱怎么都解释不下去了。

    那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竟然真的能忘了她的六岁生辰?!

    要是在以往,单以菱只会觉得心凉,不会有其它情绪,可现在,他心中除了生气还是生气。

    她怎么能这么过分呢?!

    还解释?傻子才和她解释,她爱怎么想怎么想去!

    单以菱站起身,“我不知道,想知道什么你自己问他。”

    郑嘉央:“?”

    “朕让你免礼了?”

    单以菱偏过头垂下眼不看她,“没有。”

    郑嘉央微眯了下眼,心中也生了怒气,私递消息,无礼无矩,亏她之前还想他或许值得相信。

    想除了他,没人再适合做她的君后。

    但是……

    郑嘉央看着他垂着的眼睫,怎么都觉得……他有些委屈。

    他并不知道吗……

    ……也可能是他故意装的。

    不能太相信自己的感情和直觉,尤其是她的感情总会下意识偏向单以菱的时候。

    郑嘉央不再看他,视线落在倚星身上,瞬间冷漠。

    “你。”

    倚星磕了两个头,颤声道:“俾子……俾子不知皇上是要问什么……”

    郑嘉央沉默。

    欣荣将一个布包扔到倚星面前,“你是茂国公府的家生奴才,这是你拖守门侍卫捎回家的东西吧?”

    不等任何人话,单以菱自顾自蹲下身,拿起包袱。

    倚星本来还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待看到包裹时,急忙转向单以菱,一迭声道:“君后救救俾子,看在俾子这么多年尽心服侍的份上,求求君后,救救俾子,求求君……”

    单以菱无视他的哭求,翻翻找找,从里面翻出几张信纸。

    -卢卫侍曾向君后示好,被拒……

    单以菱继续往下看,剩下都是些宫中的事,翻到下一页,也是这样。

    后面估计也是,没什么好看的。单以菱将信纸扔到地上。

    郑嘉央还没看过,命令道:“拿过来。”

    欣荣走下,弯腰捡起。

    刚从地上拿起来的,郑嘉央自然没接,“念。”

    欣荣低头看去。

    君后纸扔的乱,她捡起来的时候并不按顺序,此时放在上面的,是那会儿压在最下的一张。

    欣荣大致扫了一眼,顿了半息,心翼翼问道:“皇上,真的要念吗……”

    郑嘉央看看单以菱一点不妥协不解释的架势,心中更怒。

    若是误会了他,他肯定早就解释了,此时不开口,大约是默认。

    郑嘉冷声道:“念,大声点念。”

    她倒要看看,他到底往宫外传了些什么。

    欣荣又顿半息,才开口道:“皇上对君后与前些日相同,依旧纵容宠爱……那日往泊柏行宫路上,曾召君后入龙辇,君后下龙辇时口舌干燥,很是疲惫……疑似曾、曾承雨露……”

    郑嘉央:“……”

    单以菱:“???”

    递消息就递消息,他怎么还瞎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