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我想了解你,想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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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单以菱含着汤听, 听到第二句“别委屈自己”,彻底绷不住了,刚要话, 不妨呛到自己, “咳咳咳……”

    郑嘉央:“……”

    郑嘉央起身走到他身旁,拍着他的背, 温柔无奈道:“……心点。”

    单以菱摆手,“……你……咳咳咳……你先、先别话, 咳咳咳……”

    太惊悚了!

    现在找个太医给她看看还来不来得及?!

    郑嘉央手下不停,“好。”

    单以菱:“……”

    “咳咳咳……”

    啊啊啊啊啊好不习惯!!!

    甚至背后还有点毛毛的。

    从她今日午间回来的时候, 单以菱就觉得不对,只不过那时候激动,只是觉得有点诡异, 却不知道是哪里诡异,也没太深究, 此时冷静下来, 这种感觉愈加浓重……

    单以菱在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的感觉里,渐渐止住咳嗽。

    郑嘉央一直站在他身侧,极有耐心地拍着他的背,中途真的不再话。

    “咳……”单以菱道:“那个……我好了。”

    “嗯, ”郑嘉央收回手, “吃饭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些。”

    单以菱心我可注意了,如果你不是在吃饭的时候乱的话。

    他看着郑嘉央做回原位,对他弯唇笑了一下, 那笑太熟悉了。

    单以菱终于明白那种心中瘆得慌,背后毛毛的感觉到底是哪里来的了。

    她如今不像她,像曾经的太女殿下。

    耐心、有情、满目温柔。

    太像了。

    可单以菱知道, 这不是郑嘉央。

    她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曾经的太女殿下,是她假装的,如今她又假装了回去,甚至比曾经更甚。

    她从前只是假装对他有点点温情,而今看上去仿佛……对他像是情根深种。

    一天兵荒马乱,单以菱在此时终于冷静。

    假的,原来一切还是——

    假的。

    但他这次可没那么好骗了。

    单以菱平声道:“皇上还吃吗?”

    听到这种语气,郑嘉央皱了下眉,很快舒展,“不了,我看你没吃多少,应该还饿着,再吃一些吧。”

    单以菱点头,慢慢吃着,心里想着她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从前是因为她要顾及名声,他是她的太女正君,她对他好,是件对自己有利的事。

    可如今呢?

    实在没有必要啊。

    ……要么就是欲夺之先予之?

    她真的彻底厌恶他了,所以要让他做错事,积累多了就废后?

    念头才起,便自己否决了。

    她现在不再是没有实权的太女,她现在是皇帝,手握大权,没有掣肘。

    ……所以她完全没有伪装成当年的必要啊,想做什么做就好了。

    她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单以菱彻底迷糊了,边想边吃,越吃越慢,忽然停下。

    试试好了。

    单以菱夹起一块糖醋茄盒,探身放在干净碟子里,推到桌子中间,“……你吃。”

    “好。”郑嘉央拿过,毫不犹豫吃掉。

    单以菱:“……”

    她不喜欢但是真的吃了。

    单以菱低头,不止心中毛毛的,哪里都毛毛的了。

    ……为、为什么啊这到底是?

    单以菱也吃不下了。

    郑嘉央温声问:“吃饱了吗? ”

    单以菱:“……”

    “……嗯。”

    寝殿大门开着,所有侍从侍都在门外候着,屋里只有两个人,郑嘉央拿出从乾元殿取的锦盒,放在桌上,又拿出一本书。

    又让倚云拿了剪刀过来。

    单以菱握着书的手一顿,锦盒很眼熟,里面装得应该是他在泊柏行宫送她的散珠……这书又是什么书?

    再她手上,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

    虽然尺寸不大对。

    郑嘉央开锦盒,从中拿出一根很长的黑色丝线,又开书。

    单以菱:“?”

    郑嘉央先看了书,而后按书上讲的将绳子裁好,取出一根将珠子穿上黑绳,又在自己腕上量了量,确定长度合适时,对着书开始编尾结。

    单以菱探头看了一眼,书上连图带字,是讲怎么编绳的。

    ……可真有意思。

    郑嘉央编得很认真,半刻钟,珠子脱出线绳,滑落进锦盒。

    单以菱心思早就不在自己看得书上了,从最开始的偷偷看到后来的放下书盯着看。

    看来她也有不擅长的事情啊。

    书他是倒着看的,好像都看明白了。

    郑嘉央虽没编好,却没有任何不耐急躁,反而耐心将珠子重新穿好,继续编。

    ……

    单以菱第四次听到珠子磕碰的清脆响声,没忍住道:“……我来试试?”

    郑嘉央抬头,像是刚注意到他也在看,将盒子推到单以菱那边,而后将书上下翻转,微笑了下,“好……我可能真的不会做这个。”

    单以菱:“……”

    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

    要不是她还在看着,单以菱绝对会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扒拉下去。

    单以菱拿起绳子,将珠子一个一个穿好,郑嘉央适时将手腕伸到他跟前。

    单以菱顿了顿,沉默执绳绕过她的手腕,量过后发现有点短,又加了两颗珠子。

    低头看着书,开始编尾结。

    书上的尾结是松紧结,便好后可以随意调节圈环大,方便佩戴。

    与他的那个不同,他的串珠用的绳子,本身用的材质就是可伸缩的,不需要编结,直接便可以戴。

    没一会儿,单以菱编好,而后翻转看了看,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

    看,很简单嘛。

    郑嘉央手肘撑在桌上,手托下巴看着。

    他垂眸认真编着绳结,睫毛浓密卷翘,像是两把扇子。

    能看到巧的鼻尖,轻抿着的双唇,还有修长白净的脖颈,再往下……

    “你看!”

    郑嘉央回神。

    单以菱伸手递给她,“编好了,这两根绳子末尾再穿两个玉珠就可以了。”

    郑嘉央伸出食指,从白嫩嫩的手心里慢悠悠将串珠勾起来,左右看看,笑道:“你好厉害。”

    单以菱收回手,偷偷握紧,若无其事道:“这东西很难吗?”

    郑嘉央点头,认真道:“难。”

    单以菱:“……”

    但是难不难的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试试自己会不会编而已,现在既然编好了。

    单以菱伸手又把珠串拿过来,拿起剪刀就要剪断。

    郑嘉央拿的松,已经编好的珠串轻易便被抢走了。

    见状直接伸手,挡在了珠串上,“等等……”

    这一剪下去,剪不断珠串,会伤到人。

    单以菱停下,抬头,“拿开,我已经试过了,你要是想要可以自己编。”

    “很难……”郑嘉央手未动,温柔中略带痛苦恳求,“我们留下它,好不好?”

    单以菱表情一言难尽,艰难道:“你……已经有一个了。”

    郑嘉央看看自己手腕上明显不合适的珠串,道:“不一样的,这个是你送我的。”

    单以菱抿了下唇,放下剪子,将珠串扔回锦盒中。

    隔了会儿,他掌心向上,伸直手。

    是要东西的样子。

    郑嘉央瞬间明白,却故意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问道:“怎么了?”

    单以菱抽回手,重新掌心向上,伸直手,“拿来。”

    郑嘉央又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明知故问:“什么?”

    单以菱:“……”

    单以菱把手放到上方,“我的串珠。”

    她手腕明显就不适合,这么带下去会把串珠绳子撑松的。

    郑嘉央褪下紫黑色串珠,握在手里慢慢把玩,低头看着,隔了会儿,声音很低哑,道:“你不是……永远都不要了吗?”

    单以菱:“……”

    又来了,那种……仿似情深似海的深情感。

    话本里经历过十世虐恋的人,所出的话里含着的痛苦都没有她如今的深。

    实在是……太假了。

    哪怕他单纯,信了她午间的话,但自她晚间来以后的,可真的是半点都不信了。

    单以菱道:“我不带归不带,但不会看着你这么毁掉它。”

    郑嘉央重新带好,挑眉看着单以菱,伸腕给他看,“真的到了毁掉的地步?”

    她本来就瘦,手腕虽没有单以菱的细,但也谈不上粗。

    最多只是把十分适合他戴的串珠撑大了一点点……而已。

    单以菱不理她,麻利的把串珠薅了下来,“嗯,就是到了。”

    郑嘉央笑了声,被逗笑的那种,不似今夜表现,偏凉薄。

    单以菱抬眼看她。

    这声笑才像真的她。

    对上他的视线,郑嘉央温柔微笑,“好……你的自然不会错,那你先收着吧,我带那个。”

    着,拿起锦盒里墨玉的珠串带在了腕上。

    单以菱深吸一口气,很想大喊一句:“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但是他不敢。

    他现在完全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

    只能憋屈道:“……哦。”

    单以菱站起来,郑嘉央也起身,就跟在他身后。

    单以菱从柜中拿出一个盒子,将珠串放进去,而后拉开柜子,把盒子放进去。

    郑嘉央抬手拨了拨柜子旁、另一个柜子上的锁,“这里面是什么?”

    顿了顿,她补充道:“能告诉我吗?”

    单以菱:“……是钥匙。”

    “……钥匙?”郑嘉央觉得有趣,玩味道;“锁里面锁钥匙?什么钥匙?”

    又道:“你要是不想,可以不告诉我。”

    单以菱转头,“你……”

    你别这样我害怕啊啊啊!

    他不出来。

    哪怕、哪怕退一万步讲,她现在真的对他动心了,也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表现。

    她会面无表情:“你以后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就把你丢去喂狼。”

    都比现在温柔的问:“能告诉我吗?”“好不好?”更加像她真的对他心动了。

    单以菱张张嘴:“你……”

    郑嘉央极又耐心,展眉,声音轻缓,“怎么了……”

    单以菱抖了一下,“没、没什么。”

    着从她身边离开,走到床边,开始翻找起来。

    郑嘉央慢慢收起脸上温柔,面无表情看着单以菱的背影。

    眼中柔情纵容没有多少,更多的是占有欲与隐隐的疯狂。

    她是真的想对他好,但也实在不知道如何用本性对他好。

    生性冷漠的人,如何去对一个人好?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人好?

    她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对一个人好的能力。

    除非她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一个温柔的,能顾及他所有感受的人。

    郑嘉央平生心里从没有过人,自然也就不知道如何对一个人好,好在装过十几年好人,而今能做的,不过就是重新捡起过去的壳子套上,温柔对他。

    单以菱转过身,郑嘉央眉目唇稍带笑,柔声道:“在找什么……找到了吗?”

    是没话找话随便问问的那种语气,并不是一定要知道。

    其实郑嘉央非常想站在单以菱身后,好好看看他到底在找什么,想砸开那把锁,知道里面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单以菱走到她身旁,开那把锁,拉开抽屉给他看,“真的是钥匙。”

    郑嘉央笑了声,“你真有趣……可爱。”

    所以这个钥匙又是开哪把锁的?

    单以菱重新锁起来,显然没有再给她看的算,把第一把钥匙放进了一个未锁的抽屉。

    郑嘉央忍住了,没问。

    他确实可爱,只是……她好像还不是那么了解他。

    连他喜欢往柜子里锁钥匙都不知道,改天让……

    不能,不能这样。

    郑嘉央闭了下眼,开口,“记得我和你过,你宫里有三个我的人吗?”

    单以菱转回身,“还有清怀。”

    “嗯,还有清怀,”郑嘉央道:“除了他,其实只有一个人。”

    单以菱:“?”

    声道:“……骗子。”

    郑嘉央从善如流,“是我的不对,春分,就是他,你明天让他回奉阳殿就好。”

    确实只有一个人,不能再让春分待在他身边了,否则她早晚会借春分观察他。

    这样应该……是不对的吧?

    单以菱没想到她会直接出来,还有些不信,“真的只有一个人吗?”

    郑嘉央道:“是,只有一个人。”

    不过现在却有些后悔了,若是多安排一个……用不用另,有起码比没有强。

    借侍观察他……或许没什么不对?

    再安插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郑嘉央今夜留宿淑清宫,躺在床上时还在分神想到底合不合适。

    若她真是温柔端方的人,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可问题是——

    她根本就不是。

    她真的想知道。

    但就像她明明不想躺在床上只睡觉,想做点别的,其实还不是只能躺着睡觉。

    忍忍算了。

    单以菱躺在内侧,完全睡不着。

    就真的……太诡异了。

    细回想起来,她午间去而复返,那时候还好,没有晚间这么吓人,今天晚上……

    单以菱嘴唇张张合合,咬完上唇咬下唇,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问问。

    她这样,让他总觉得自己是活不长了。

    人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的吧?

    夜色浓重,两人各怀心事,全无睡意。

    单以菱轻声开口,“……你睡了吗?”

    郑嘉央声音轻且柔,“还没有,怎么了?”

    单以菱:“……”

    给个痛快好不好,不要再吓他了……

    “那个……你……”

    郑嘉央:“嗯?”

    单以菱握拳:“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她问,继而语含笑意道:“我真的没有失心疯。”

    现在是比失心疯更可怕的事!!!

    单以菱道:“就……就你现在,问我‘好不好’什么的,这……这不是你会问出来的话吧?”

    郑嘉央:“……”

    她声音凉了些,“为什么不会?”

    “就……不会啊。”

    单以菱声道:“我们好歹成婚七年半了,我对你还是、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郑嘉央闭着眼睛,脸色温柔神色渐渐褪得一干二净。

    “七年半。”她平声重复。

    单以菱呼出一口气,终于……终于正常了!!!

    单以菱放松下来,“嗯。”

    郑嘉央道:“但是我不了解你。”

    她从前没在乎过,自然不会去了解。

    单以菱心中委屈了一下,而后告诉自己没有就没有呗,他才不稀罕。

    郑嘉央话语不停,声音有些凉,“我想了解你,想对你好,给我个机会。”

    与方才问“好不好”的语气不一样,没有丝毫询问的意思,是丝毫不容拒绝的语气。

    单以菱:“……”

    他轻轻扣了扣被子,“你能不要用这种……这种……”

    郑嘉央:“什么?”

    单以菱:“……这种‘我要杀了你全家’的语气……”结巴了一下,“你要对、对我好什么的。”

    郑嘉央沉默片刻坐起,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那你想我如何?”

    温柔不行,但她实话,恢复本来,也不行。

    单以菱抬眼看她,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想了想问:“你有对谁好过吗?”

    郑嘉央实话实话:“有。”

    单以菱:“?”

    不是没对人动心过吗?!

    郑嘉央继续道:“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