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 60 章 最好的夫郎
……够了?
单以菱手还被握着, 能明显感觉到,她放松后又轻轻捏了他一下,不像方才一样隐隐带些寻求支撑, 倒像是在调戏。
单以菱象征性抽了下, 没抽出来。
郑嘉央靠近,在他耳边轻声道:“怎么, 你不愿意?”
单以菱抬眼瞪她。
郑嘉央初次注意到他眼睛时,总怀疑他的眼睛是不是桃花眼, 此时却真的不再怀疑了。
若非是真的桃花眼,是绝对不会这么漂亮勾人的。
她当即就想亲亲, 被人推开了。
单以菱道板起脸来,一本正经道:“皇上,还请您自重。”
郑嘉央觉得自己已经够自重的了。
娶了君后将近八年, 一共才睡过几次?
世间哪有她这般节制的皇帝?再没有比她更自重的人了,若再自重, 怕不是就得去出家了。
郑嘉央不顾一切, 按着他的后脑亲了亲他的眼睛,松开后道:“君后,还请您不要如此自重。”
单以菱:“……”
简直不要脸!
单以菱看看四周侍侍从,能在宫里伺候的, 都是人精, 心里虽然好奇,但都低着头不乱看,各个都安静得查无此人。
单以菱抬起眼睫, 妄图用眼神恐吓她。
郑嘉央又亲了亲。
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
单以菱尽力平声严肃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立即应“是”离开,具体心里如何想,单以菱也管不了。
他还有其它更关心的。
……毕竟她还握着他的手呢。
单以菱想起她抱元泽时的僵硬与不习惯, 道:“……你不喜欢孩子啊?”
郑嘉央道:“一般,但是我喜欢……过程。”
单以菱:“……”
这个过程,肯定不是孕育的过程,而是创造的过程。
单以菱道:“……我才不喜欢呢。”
郑嘉央笑笑,想起他方才起身还要倚云扶起,顾及他的身体,今晚当然不会再做什么,只是不做与不,是两回事。
郑嘉央拿起一旁奏折开,“无妨,君后今晚会喜欢的。”
着,低头看了起来。
几日不上朝,攒了不少奏折要看。
午后,单以菱与郑茜芮去放风筝时,郑嘉央便在昭安宫看奏折,此时还没看完。
桌上放着笔墨,一顿饭的时间过去,墨有些沉,单以菱抬手拿起墨,另一只手捞扶着衣袖,慢悠悠磨了几下墨,见差不多能用了便停下了。
郑嘉央没抬头,边看奏折边道:“看来佳人不仅貌美,还如此有才华。”
单以菱没搞明白怎么磨个墨就是有才华了,准备听她瞎编。
“哪里有才了?”
“是我错了,”郑嘉央道:“你就是单纯容貌绝世,引人倾心。”
她起他好看的话来,全似真心,丝毫不掺杂一点点虚假。
真到……单以菱都有些信了。
……她不会真的是眼神不好吧?
被人夸,当然开心,单以菱唇角微弯,“你其实也是这样的哦。”
郑嘉央道:“有才有貌?”
单以菱:“有貌无才。”
“那很好。”郑嘉央淡淡道。
单以菱:“?”
她继续道:“正好夫郎贪色,有貌便正好。”
单以菱:“……”
“才没有,”单以菱声反驳,而后道:“我要去卸除发饰了。”
郑嘉央抬头,“唤倚云进来?”
单以菱摇头,“我自己来。”
郑嘉央放下奏折,随他走到梳妆镜前,看他坐下。
她站在他身后,替他将头上饰物一一取下。
看他梳头发的间隙,目光落在左侧抽屉的锁上。
单以菱透过铜镜,看到身后人,转身道:“你在看什么呀?”
郑嘉央手搭在他肩上,道:“这抽屉里锁的也是一把钥匙?”
单以菱弯起眼睛点点头,“是啊。”
郑嘉央探身拽了一下铜锁,“这锁好拆吗?”
单以菱:“……”
“要用钥匙的,”单以菱放下梳子,道:“不可以直接拆掉。”
郑嘉央笑着站直身体,“也是,我要是真的想拆,不如直接去砸箱子上的锁。”
单以菱站起身,“不许。”
郑嘉央低睫又抬起,抱了他一下,笑道:“好。”
单以菱收拾好,郑嘉央也看完了所有带到昭安宫的奏折,两人沐浴后休息。
午间安稳睡觉,单以菱以为晚上她会做些什么,却并没有。
郑嘉央为他换好寝衣,将人松松抱着。
单以菱躺在她臂间,“……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只元泽和芮芮,便够了什么的。
郑嘉央道:“什么?”
单以菱揪揪她的发尾,“将来会……立元泽为太女。”
郑嘉央道:“当然,我们又没有其她女儿。”
单以菱侧眸看她。
她真的……不喜欢孩子吗?
单以菱喜欢,但是他怕痛。
郑嘉央看着他,皱了下眉,“……你,想要?”
单以菱慢慢摇了摇头。
郑嘉央轻笑了声,“真的不想啊?”
单以菱:“我怕痛。”
郑嘉央只是不喜欢孩子,也不喜欢有人分走他的注意,此时听他怕痛,但是想起了其它。
生女危险,而且……据也是很疼的。
她可舍不得他痛。
郑嘉央当即决定,“那便不再要了。”
单以菱轻轻道:“……啊。”
这好像也不是她们能控制的吧?
除非永远不再……
单以菱指尖轻轻停在她寝衣腰际的扣子上,“要睡觉吗?”
郑嘉央收了下手臂,“好,那睡吧。”
郑嘉央顾忌他的身体,想着不能总这么不知节制,细水长流才好。
郑嘉央第二日醒来时,单以菱枕着她的手臂睡得很香,她轻轻碰了碰他的侧颊,心翼翼抽出手臂,而后起身。
她够心,本不想吵醒他,可单以菱还是睁开了眼睛,“唔……你要起床了吗?”
“嗯,”郑嘉央回身,拨开他的头发,亲了亲他的额头,“你若困便继续睡。”
“唔,”单以菱还没太清醒,声嘟囔,“那你去吧……你每天起得好早哦……”
声音渐,逐渐趋近于无。
郑嘉央起身动作一顿,看着他白嫩可人的脸颊,微眯了下眼睛。
她好像,确实每天都起得很早。
从前她一个人睡的时候居多,哪怕是和他在一起睡时,也不会管会不会吵到他。
他早上喜欢晚些起,她总不能每日早起都吵醒他吧?
这上朝时间,是开国时便定下的。
郑嘉央看了他两息。
大约是被吵醒又入睡,哪怕心里没有不舒服或烦闷,但还是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不能再这样了。
他身子本来就弱,每天再睡不好,那可怎么行?
郑嘉央起身穿衣离开,一路上都在思考上朝时间该延后几个时辰好。
至于理由倒是好,冬日天冷,体恤大臣。
因为昨日她在朝上发了脾气,大臣们留了许多积压下来的事,在今天禀报。
她没直接提出延后早朝,这事大不大,但也不算,到底改了祖训,还需再挑个合适的时候。
午间在昭安宫用午膳时,郑茜芮最先吃完,而且今天吃得乖巧,手和衣服都没有脏。
他乖乖坐好,等着母皇和父后吃完,一副有话要的样子。
孩子藏不住心思,要做什么都一目了然。单以菱看到,故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郑嘉央吃完,已经要放下筷子时,单以菱又给她盛了一碗汤,“慢些喝呀。”
郑嘉央看出他的心思,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慢吞吞吃完,才放下筷子,郑茜芮立即道:“母皇、父后,你们午睡起来要做什么呀?”
昨日答应了元泽,午后是要才去文书院的。
郑嘉央在一旁看着,单以菱笑眯眯道:“芮芮问这个做什么?”
郑茜芮道:“芮芮只是好奇,随便问一问……”
单以菱勾起唇角,“我们什么都不做。”
郑茜芮皱起细细的眉,“可是……可是……”
单以菱道:“可是什么呀?”
郑茜芮握着拳头。
昨日皇姐明明和他,母皇和父后午后回去文书院看她。
他没去过文书院,也很想过去看看,但是父后她们哪里都不去,那到底是谁在骗人呀……
郑茜芮问道:“……你们不去看皇姐吗?”
“去……”
郑茜芮满眼期待,刚要我能不能也去,便听父后继续道:“所以芮芮午后要自己在昭安宫了,可要乖乖的,不可调皮贪玩。”
郑嘉央坐在一旁看他逗儿子,明明就已经决定带茜芮去了,居然还让他乖乖在昭安宫。
郑茜芮嘟着嘴,“芮芮也想和父后一起去,不想一个人在昭安宫里。”
单以菱做沉思状,隔了会儿道:“只有听话的孩子才可以去文书院……”
郑茜芮急忙道:“芮芮也很听话!”
为了证明他是个听话的孩子,郑茜芮伸出手,“看,芮芮今天的手都是干净的,都没有用手抓饭吃!超听话的!”
单以菱点点头,“芮芮今日很听话,但是以前……”
郑茜芮不知道文书院几乎是郑元泽生活的全部,他只是觉得,皇姐总是提起的地方,他也想去看看。
郑茜芮保证道:“那……那芮芮以后都听话,这样父后可以带芮芮去了吗?”
“芮芮话可要算数啊,”单以菱道:“父后可以带你去,但芮芮日后可要更加注意哦。”
郑茜芮用力点了好几下头,“好,芮芮一点注意。”
单以菱起身,将郑茜芮抱下椅子,“芮芮去睡吧,等你睡醒了,我们一起去文书院看你皇姐。”
郑茜芮伸出短胳膊抱抱单以菱,弯起眼睛,奶声奶气道:“好!”
出门前还特意去抱了抱母皇的腿。
单以菱明显看到郑嘉央僵了一下。
郑茜芮离开,两人回到寝殿内室休息。
周围无人,单以菱忽然转身,抱了下郑嘉央。
郑嘉央顺势将人搂住,道:“……怎么了?”
忽然投怀送抱,怪让人惊喜的。
单以菱捏捏她的胳膊。
没什么反应,一点都不僵也不硬绷绷。
单以菱抬眸看她,眸光清冽疑惑,“……这样会不舒服吗?”
郑嘉央又抱紧一点。“你呢?”
……不太像有的样子。
单以菱拍拍她的胳膊,“你放开呀。”
她将他向上提了一点,两人虽靠得更近,贴得更紧,但是他就需要踮起脚尖了。
郑嘉央纹丝未动,“我若没记错,是你主动投怀送抱的吧?”
单以菱:“……”
他只是看到芮芮抱她时她的反应,好奇他若抱她,到底是什么样的。
单以菱道:“……方才芮芮抱你的时候,你不舒服?”
郑嘉央笑了下,“没有,就是没预料到,有些意外。”
单以菱才不信,芮芮明显是朝着她过去的,她怎么可能没有预料到,还有昨夜抱元泽时。
单以菱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元泽和茜芮啊……”
“不是,”郑嘉央答得很快,“只是还不习惯和她们接触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
既然他喜欢她们,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单以菱抬手搂住郑嘉央的脖颈。
她既然不放开他,还是这样更舒服一点。
他眼睛睁大一点,有些好奇,“那你什么时候能习惯?”、
不会需要几个月吧?
郑嘉央想想当初对他,皱了下眉,迟疑道:“可能两三年吧。”
单以菱:“……”
是他看她了。
单以菱发现这个姿势,很适合……揪揪她的后衣领。
单以菱揪过后道:“你这样抱着,不会觉得腻吗?”
“为什么会,”郑嘉央以牙还牙,揪了揪他腰间衣物,“我很喜欢,你若不喜欢,就……”
单以菱眼睛张大一点。
就怎么样?
郑嘉央道:“就主动亲一下,我就放开你。”
单以菱:“……”
单以菱并不想理她,可……可大中午的,她们也不能一直就在房中抱着站着吧?
那多傻啊。
单以菱凑近,轻轻碰了下她的唇面,“好了,松开吧……唔?”
既然是主动投怀送抱的,郑嘉央既然不会放过。
两人躺在床上准备休息时,单以菱的呼吸还有些重。
郑嘉央侧躺着,看了片刻,伸手在他有些红的眼尾按了按。
单以菱闭上眼睛,声音糯糯的,“拿开呀……这样这么睡?”
“好。”郑嘉央应道,“再等等。”
单以菱静静等了会儿,发现她的手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一路往下摸,如今已经到了他唇边。
单以菱睁开眼睛,“你刚才明明……”
郑嘉央承认得非常直白,“我骗你的。”
单以菱:“……”
单以菱伸出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丢回到她自己身上。
才被丢回去,他的手还没放下,郑嘉央便又伸手捏捏他的脸,“傻傻的。”
单以菱:“?”
“你才傻傻的。”
起这个,郑嘉央道:“其实茜芮也傻傻的。”
单以菱:“???”
单以菱戳了她一下,“你别瞎,尤其别让他听到。”
“我知道,”郑嘉央握住他的手指。
大约是因为从前很少和人接触,如今能随意碰触他时,她便总是格外想碰碰他,想和他肌肤接触。
单以菱道:“所以芮芮哪里傻了,他才只有四岁……明明就很聪明了。”
“是傻傻的,”郑嘉央纠正道:“不是傻。”
单以菱:“……”
这哪里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吗?!
郑嘉央道:“你午后醒来带他去文书院,他便真的信了,一点都没犹豫就去午睡,丝毫不担心你偷偷走,不带他。”
单以菱被握住了手指也不安分,挣扎着戳了戳她的掌心,“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啊,我都答应他了嘛。”
郑嘉央道:“……我有些担心。”
“什么?”单以菱笑了下,“你不会担心我不带你去吧?”
郑嘉央自然不是担心这个。
“我可以跟你过去……我有些担心,他将来被别人骗。”
闻言,单以菱慢慢眨了两下眼睛,心中一梗,忽然也有些担心了。
芮芮确实单纯,他甚至和谁都能玩到一起去,比如卢卫侍常来,他便能和卢卫侍一起玩,当人问道喜不喜欢某个人时,他一律都答——喜欢。
他现在时,还有她们两人护着,可他总会长大的。
单以菱眉间颦起,“也是,那要怎么办啊?”叹了口气,“我总不能现在开始骗他,让他知道这世上是有坏人的吧……”
郑嘉央道:“不着急,他还,现在不必担心。”
单以菱完,看着郑嘉央,眼神越来越亮。
在他期待的注视下,郑嘉央沉默一息:“不可能,我也不会骗他的。”
单以菱挑了下眉。
她骗芮芮的还少吗?
郑嘉央:“哪怕骗,也不会让他发现。”
单以菱“哼”了一声,“我现在真的很担心他将来会遇到你这种人了!”
“不用担心,”郑嘉央道;“我这种人毕竟还是少数。”
单以菱总觉得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抽回手,而后抱住了她的胳膊。
是应该注意一下了,只是芮芮现在年纪还,也没必要太担心,还来得及。
两人又闲聊几句,渐渐睡去。
午后,是郑茜芮先醒来的,他收拾好后站在正殿门口,看着倚云,“我们把母皇和父后叫醒来吧。”
欣荣在一旁,笑眯眯看着他。
倚云蹲下身,笑着道:“皇上和君后还在午睡,殿下不能吵到她们……”
郑茜芮叹了口气,“可是我都已经起来了,母皇和父后为什么还在睡呢?”
“因为她们……”倚云话到一半,听室内传来皇上的声音,“倚云。”
欣荣站在一旁,看着倚云和几位侍进去。
屋内有君后在,皇上近日总是唤几位侍进去伺候,很少唤侍从。
郑茜芮伸长脖子看了两息,对欣荣道:“我也要进去看看。”
他跑进房内,见到倚云等人在床帐外安静等着。
郑茜芮走到床帐后探头探脑,“母皇,父后,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皇姐啊!”
内里,郑嘉央抬眼看看单以菱,声道:“……你时候也是这样吗?”
单以菱:“……”
他无奈道:“谁时候都是这样吧?”
郑嘉央一直身处皇宫,不太了解宫外,但是,“宫里的孩一般不会这样。”
“你细想,”单以菱坐在床边,“他几个月前也不是这样的……”
那时郑茜芮在昭安宫在他面前时,总是快快乐乐没心没肺,但是出了昭安宫,见其她人——比如他的母皇时,还是非常规矩的。
单以菱穿好鞋,道:“我觉得他现在傻傻的,可能是因为你在的缘故……”
郑嘉央道:“那还是现在好。”
她扬声对郑茜芮道:“茜芮等等,很快就去。”
“好!”郑茜芮甜甜应了一声,而后外间榻上坐下等着。
郑嘉央与单以菱很快收拾好,昭安宫距文书院有些距离。
郑嘉央道:“我们坐轿撵过去?”
单以菱点点头,“嗯。”
郑茜芮道:“那我要和父后坐一顶轿撵。”
郑嘉央看着郑茜芮,笑了笑,“母皇也想和你父后坐一顶轿撵。”
单以菱:“……”
在宫内,皇上和君后坐的轿撵,都是人抬的。
两个人还行,但三个人,哪怕其中一个是孩子,也不方便。
单以菱道:“……要不我们还是走着去?”
郑嘉央和郑茜芮自无不可。
三人走在前方,后面浩浩荡荡跟着许多侍、侍从与侍卫,一同往文书院走去。
郑嘉央三人到时,郑元泽已经开始上课了。
三人进来文书院,郑嘉央吩咐道:“不必通报。”
单以菱牵着郑茜芮,走在她身旁,左右看看。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从前来过两次,但都是在门外等人,并未真的进来过。
单以菱虽在量,但是转头幅度并不大,还是克制优雅,郑茜芮则不一样,脑袋看来看去,活泼可爱。
此时已经十月中下,众人在室内上学,门外几位随从见到皇上,急忙跪下请安。
郑嘉央命令道:“抬起头来。”她视线在几位随从身上一一扫过,而后停在最后一人身上。
她十一二岁,穿了一件灰色衣服,看面料,是几位随从里最差的一个。
郑嘉央道:“你是贺家的人?”
郑元泽昨日,她怀疑贺家姐舞弊,想来帮她的人不会是与她同时伴读的几人,最有可能的,便是她的随从或是宫人。
那女孩跪下,“回……皇上,奴才是贺尚书的家生奴才,”她不敢抬头看,声音瑟瑟,“奴才可……可做错了什么?”
郑嘉央道:“朕不过问问,起来吧。”
她惶恐的起来。
单以菱目光也在她身上停留两息,而后看向郑嘉央。
她是怎么知道的啊,调查过吗?
郑茜芮歪头看她,女孩恰在此时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面色苍白,惶恐得笑了笑。
郑茜芮回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眉眼弯弯。
而后跟着单以菱往室内走。
外间话声不低,内里孟学士停了讲学,携学生出来。
郑嘉央刚进门,众人跪下请安。
郑元泽跟在孟学士身后,也跪着请安。
区别只是其她人唤皇上君后,她唤母皇父后。
郑嘉央走近,忍着不舒服将人扶起来,牵起她的手,而后才对其她人道:“都起来吧。”
郑元泽看看三人,心中高兴。
母皇和父后,居然真的来看她了!
众人起来,低着头不敢多看。
郑元泽年纪不大,所选的伴读也基本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到底没见过多少世面。
孟学士四五十岁年纪,相对沉稳,道:“皇上与君后来文书院,可是有何吩咐?”
郑嘉央道:“不过是来看看大皇女,学士不必多礼,继续讲学吧。”
众人依吩咐落座,只在桌前又加了三把椅子。
孟学士本来便已经讲到了后半部分,她心里虽然紧张,但本身学问深厚,倒是没出什么错。
郑嘉央和单以菱偶尔听听,倒是郑茜芮听得很认真,孟学士讲完,他站起来道:“孟学士,你的这些,都是自己写的吗?”
眼神清亮崇拜,“好厉害啊!”
“多谢二皇子称赞,”孟学士看看郑嘉央,笑着道:“方才所讲,大多还是先人所书,只是臣加了自己一些愚见。”
郑茜芮点点头,笑道:“那你能记住,还可以讲出来,也很厉害啊。”
孟学士擦擦额角,实在不知道些什么,只得干笑。
她讲得其实都很浅显,但在孩子看来,许都是多了不得的话。
若这里只有二皇子在,她或许还能接应两句,但这里还有皇上和君后,她实在不能认了这夸赞,但若一味不好,又是驳了二皇子殿下的面子。
单以菱见状,看着郑茜芮,笑了声,“芮芮,孟学士都要被你夸得不好意思了。”
孟学士干笑声,“臣愧对……”
郑茜芮扁了下嘴,道:“好吧……那芮芮不夸了。”
他天真烂漫,长得又粉雕玉琢,还是二皇子,几位伴读视线,或多或少都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分。
郑元泽则一直光明正大得看着前方三人。
郑嘉央眸间轻动,将所有人动作收进眼内。
郑嘉央道:“元泽,过来。”
“是,母皇。”郑元泽走出,走到郑嘉央身前。
郑嘉央牵过她的手,声音用得极低,道:“昨日你的考题,可是这位孟学士出的?”
郑元泽学着她的样子,同样低声道:“不是……”
仿若最普通的一对母女,在悄悄话。
众人见状,心里暗暗惊讶。
原来皇上如此看重大皇女……话时,甚至是微微笑着,眉目温柔的。
单以菱见状反应过来,她不仅是来看那贺家姐是否舞弊的,更多的,是来彰显她对元泽的看重。
郑嘉央对郑元泽道:“哪位是贺家姐,母皇问问她。”
郑元泽抬眼看向其中一位紫衣少女,“那便是贺繁。”
郑嘉央笑笑,道:“母皇记下来,只是此时不便罚她。”
郑元泽疑惑得睁大双眸。
为何会不适合,是还没有查明真相吗?
个中曲直一两句话不完,她们也不能总是这么声话,郑嘉央拍拍她的后背做安慰,起身对单以菱道:“要不要去看看元泽休息的地方?”
单以菱起身,笑道:“好啊。”
郑嘉央道:“朕不过是来看看大皇女,你们该如何还如何,不必太拘束。”
七位伴读与孟学士恭送四人离开,贺繁想起大皇女看她的那一眼与昨日她对她的询问,心中极其慌张。
孟学士让众人温习功课,贺繁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文书院内为郑元泽备了休息的房间,四人进去坐下,郑茜芮愈加好奇,单以菱索性放开了他的手,让他到处看。
只是一个房间,郑茜芮很快看完,走到单以菱身旁,“父后,我能去院子里逛逛吗?”
单以菱抬手召过照顾他的几位侍,“你们好好跟着二皇子,倚云倚月,你们俩也跟着……其她人都出去吧。”
跟着进到屋内的侍侍从,都是近日在昭安宫伺候的。
听到君后的吩咐,也不等皇上再什么,便直接出去了。
反正按以往皇上的态度来看,君后得话,与皇上亲自的没什么两样。
郑嘉央放开了牵着郑元泽的手,温声对她道:“可知方才母皇为何不罚贺繁?”
郑元泽道:“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只是猜测,不可随性处罚。”
郑嘉央笑着摇摇头。
单以菱在旁,手撑着下巴看着郑嘉央,嘴角带着笑。
她现在这是在……教导培养她们的孩子,一步一步让她成长。
与从前隔着御桌单薄的考校功课不同,此时是带着舐犊之情的……吧?
单以菱想起她抱着郑元泽那副全身僵硬的样子,嘴角一僵,又不太确定了。
……但总归,现在是一定比从前好的。
她装就装吧……万一装着装着就真的用心了呢。
万事开头难嘛。
郑嘉央耐心与她讲,“这是其一,贺繁可以罚,但贺繁离宫以后,你还需要顾及其她几位伴读的想法。”
郑元泽轻轻颦了下眉。
郑嘉央道:“那七位伴读,现在就相当于是你唯七可用的‘臣子’,但她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罚了其中一个,其她人会心有余悸,尤其是,若是母皇替你查了、罚了,那她们便只会恐你惧你甚至远离你,而不会真的敬你。”
“因为在她们眼中,你便只是觉得伴读考题答得好,而无端嫉恨的人,眼里容不得人才,而且她们会觉得你是……狐假虎威。”
单以菱眸间轻动,有些无奈。
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这些用人之道,早了些吧……
郑嘉央道:“懂了吗?”
郑元泽慢慢点了点头,“大致懂了,只是还有些,不太明白。”
郑嘉央很有耐心:“哪里不明白?”
“嗯……”郑元泽为难得想了片刻,“不上来哪里懂哪里不懂。”
一问一答,形似考校。
她不自觉用上自称,“母皇的,女臣都听明白了,只是理解起来……还需要一些时日。”
单以菱拍了拍郑嘉央的胳膊。
郑嘉央看向他,轻轻展眉,语含笑意,“……怎么了?”
单以菱道:“她才六岁。”
郑嘉央一顿,无奈道:“好好好……是我思虑不周。”
她对元泽道:“元泽希望母皇罚了贺繁吗?”
她得确实是事实,但是到底,这些人也不过就是大皇女的几位伴读罢了,再换一批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不过是想借着这些人,让元泽慢慢成长,早些能独当一面。
既然他觉得元泽现在年纪还,那这些,等她大一些再学也不迟。
郑元泽摇头,认真道:“我会自己查证,找出她的破绽,而后将一切上报母皇。”
这可是元泽自己愿意的。
郑嘉央略过原因,直接道:“你同时,还可以想办法让贺繁与其她几位伴读关系不好,这样处理过她以后,你……”
单以菱:“?!!”
方才是驭下之术,她若教,勉强也行,现在居然开始教孩子这些阴损手段?
单以菱加大力气,拍了下郑嘉央的胳膊。
“嘶……”到底还是没来得及完,郑嘉央假装呼痛,道:“君后好大的力气,很疼……”
郑元泽正听得认真,此时眨巴着眼睛看向单以菱。
仿佛在问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大力气母皇。
单以菱压低眉睫看着郑嘉央。
郑嘉央难得心虚,摸了下自己被的胳膊,对郑元泽道:“父后和母皇闹着玩呢,一点儿都不疼……”
在身旁夫郎的注视下,正色道:“你要自己查便自己查,只是这些都是事,不必太放在心上,你年纪还,还是功课最要紧,其它不用多想,嗯?”
郑元泽睁圆眼睛,看看单以菱,又看向郑嘉央,慢慢点了点头,“是,女臣记下了。”
闻言,郑嘉央抱起她放在腿上,“母皇不过与你随便话……”
她眨了两下眼,舌尖轻轻在上齿抵着,顿了片刻后笑道:“不必放在心上。”
郑元泽从前没听过这些,初次听,自然不可能不放在心上,她还是点点头道:“听母皇的。”
单以菱将她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元泽是大皇女,甚至可能是未来储君……但她此时,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她开始接触这些,从某些方面来讲,是于她有益的,可若从另一面看,又并非全是好的。
单以菱陷入沉思,双眼无意识放空,眉头皱起,温热指尖忽然轻轻碰在他眉间。
郑嘉央轻轻一下,便碰散了他蹙起的眉间,甚至包括心中烦闷。
郑嘉央揉揉他的眉心,又点了下他的鼻尖,收回手轻声道:“我还挺羡慕她的……”
郑元泽已经出去,屋内此时只有两个人。
单以菱没了方才的脾气,他已经不再是方才需要在孩子面前摆架子的父后。
连声音也不自觉腻了些,“羡慕谁啊?”
普天之下,好像没有谁能值得她羡慕吧?
别人羡慕她还差不多。
郑嘉央道:“元泽。”
单以菱顿了顿,“……啊?”
郑嘉央道:“有这么一位护着她的父后,她已经六岁,还觉得她是个孩子,可以什么都不用懂得……”
这话的,单以菱总觉得她是在他天真愚蠢没有远见。
单以菱张张嘴,还没话,便听她笑了声,朗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出来不知怎么就变了味,我想,现在想想,元泽和我确实很不一样,她没有必要走我走过的路,她现在真的可以什么都不懂,她有我们……可以好好长大。”
六岁时,她希望能有人教给她、而不是自己经过无数教训才明白了的道理,如今的郑元泽,其实并不需要。
确实是她想多了。
郑元泽是嫡长女,身份尊贵,无人能够匹敌,又有这么好的父后。
她甚至已经决定立她为太女。
郑嘉央语气如常,神色如常,一切都如常,单以菱心中却比方才还有觉得有些沉,“你……”
她六岁时,又是什么样的?
“走吧,”郑嘉央站起身,“看过元泽,我们也该回去了。”
单以菱坐着没动。
郑嘉央笑着靠近他,“在想什么?”
单以菱认真道:“你。”
郑嘉央掐着他的腰将人提抱起来,单以菱不妨,摔进她怀里,“哎你……”
郑嘉央将人扶稳,“好了,我随便,你怎么还当真?”
单以菱站着,一时看不透她哪句得是真心话。
他目光定定,郑嘉央任他量,“真的不出去了吗?”左右看看这间房间,笑道:“这虽然是元泽休息的地方,但你若愿意,我不介意……”
单以菱越过她,直直朝门外走去。
郑嘉央唇角微勾,看着他的背影。
她眼中情绪翻滚,没有第一时间跟着上。
单以菱走了两步,回过身。
郑嘉央眨了下眼,敛起一切。
单以菱往回走了两步,牵起郑嘉央的手,拉着她走到了门口。
推开房门后才放开,外面这么多人,再牵着就不合适了。
郑嘉央看着自己的手,轻轻勾起了唇角。
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可值得羡慕得了。
她有夫郎。
最好的那种,所有人都比不上。
外间,郑元泽正站在郑茜芮身旁,郑茜芮初时来到文书院,见什么都是新鲜的,他跑着看过这里,又看过那里,甚至和学士和伴读们都聊过。
郑茜芮见过孟学士后出来,左右看看,看到了方才的灰衣女孩,母皇刚才和她过话哎,他走到她身前,仰头问:“你也在这里上学吗?”
女孩一怔,道:“奴才只是个随从,不配上学。”
郑茜芮歪头,“那你想吗?”
女孩摇头,“奴才……不想。”
郑嘉央和单以菱走出,郑茜芮见到两人,顿时忘了还在话的人,笑着跑到郑嘉央身前:“母皇母皇,我可以来上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