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 73 章 “严刑逼供”
距离衡封还有半个多时辰, 一路上,单以菱往郑嘉央身上丢了半盘葡萄的葡萄皮。
皇驾出宫已经近两个月,离京城近的几个城县受命时间短, 来不及做什么大准备, 当真按圣旨,从简迎驾, 其后的则是越来越盛大隆重,渐成攀比之风。
衡封位处江南, 气候宜人物资丰饶,做得准备是目前最充分的。
进到衡封城, 郑嘉央将龙辇窗布束起,看着沿途布置得当的街景与跪迎的百姓,转回头淡淡道:“看来衡封的赋税还是低了些, 竟然富庶到将我们走得这条街重新修建。”
单以菱向外望去,街景如常, 只是整洁干净, 丝毫看不出来哪里像是新修建的。
他本来不准备与她话,可实在耐不住好奇,收回视线落在衣角,整理了下玉佩, 若无其事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郑嘉央道:“我有之前这条街原本的街景图。”
单以菱讶然, “啊?”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郑嘉央笑了笑,“不先看过,怎么能放心?”
龙辇外百姓极多, 单以菱听着,一时间有种会有人立即跳出来行刺的错觉,没忍住往郑嘉央身边挪了挪。
“你……那会儿的不是真的吧?”
什么皇位做得不是很稳之类的……
不然怎么还会提前看将要走过地方的街景图。
郑嘉央知道他在问什么, “怎么会?”
单以菱凝眸看她。
怎么会?
可以理解为怎么会真的,也可以是怎么会是假的。
他抿了抿唇,忽然想到很多不对劲。
比如南巡所有准备,她丝毫没让他插手,全是她自己准备的,不带两个孩子,在永芳时她是怎么的来着?
她她怕护不住她们。
沿途还哪里都不让他去。
单以菱想着想着,吃了颗绿葡萄,把葡萄皮用力扔到了郑嘉央身上。
龙辇一路不停,已经快至衡封行宫,郑嘉央拍拍衣服,拿过手帕擦手,起身走到单以菱身旁,容色非常镇定。
凡事碰上他,她的洁癖总是浅淡,譬如被扔了一路葡萄皮,也丝毫不觉得难以忍受。
单以菱伸手,准备用她的衣服擦手。
一路以来,他穿得一直随意,都是普通富庶人家的公子会穿得衣服,她倒是一直都穿着明黄色衣袍,虽不是龙袍是常服,但依旧是皇上会穿的常服。
他的手还没碰到腰际衣服,便被郑嘉央抓住了。
郑嘉央在他身侧坐下,垂眸用手帕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单以菱能看到她纤长的眼睫,很长,遮住了眸中神色,他却能猜出,应当是含着喜欢与认真的吧?
这样想着,轻皱了下眉。
单以菱忽然觉得自己很傻。
他真的就是很信她喜欢他,爱慕他。
估计她现在反手将他的手骨折断,他下意识、第一时间会想的是,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等再反应过来一些,才会躲,而后冷静下来思考到底是因为什么。
就像她现在明显瞒着他什么,起来时轻飘飘盖过。
什么都不和他,还总是顾左右而言它。
人怎么能这么傻啊?
这样不行的。
单以菱慢慢往回抽手。
抽到一半,又沉默着自己把手递回郑嘉央手中,让她继续擦。
先……先等等吧,万一真的是有什么呢。
再手还是总要擦干净的吧,
郑嘉央察觉得到他的退缩,惊喜于他的信任。
她轻轻捏了捏他的食指指尖,“一会儿告诉你。”
单以菱瞬间抽回手,低声气愤道:“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龙辇已经在行宫内停下,窗布还束着,内里若大声话,外间必然能听得清楚。
倒是郑嘉央依旧用如常声音:“这不是担心你玩得不开心吗?”
单以菱差点去捂她的嘴。
龙辇外面站了许多官员,距离都很近,她这一话……
单以菱低声道:“我们先下马车。”
郑嘉央眉间微展,尾音上扬,“你不生气了?”
不气了不气了,大庭广众的,丢不起这个人。
单以菱道:“我们先下去,而后再。”
郑嘉央得寸进尺,“不下去,等你什么时候不生气了,我再下去。”
单以菱:“……?”
单以菱瞪了她一眼,起身下了轿撵,和众多穿着官服的人面面相……哦,没有,她们都低着头,各个安静等着。
郑嘉央随后下车,牵起他的手,“都不等等我?”
她话音刚落,众官礼拜。
礼拜后,一时间安静下来。
众官在等皇上平身的旨意。
郑嘉央在等单以菱的回应。
单以菱看看行礼的众人,侧头声道:“让她们平身呀。”
郑嘉央扫过众官,平声道:“君后让你们平身,都起来。”
单以菱:“……”
郑嘉央丝毫不觉得自己得话有什么问题,道:“走吧,先去休息。”
为首官员站出,恭声道:“下官衡封知府薛良策,回皇上,行宫内已备好了您与君后爱喝的茶,劳烦皇上与君后,请随下官来。”
彼时永芳知府还好奇跟在皇上身边的活泼公子是谁,后经城镇的官员得到消息,心中早有了底。
郑嘉央道:“前方带路。”
郑嘉央一走,身后浩荡官员当即要随行,方才只是行了在外的躬身礼,还未行过大礼。
郑嘉央才走两步,停下淡淡道:“正值晌午,阳光正好,众位爱卿疲累,便都在这里晒晒太阳,解解乏。”
单以菱走到她身边,很想回头看看那群官员的脸色。
连走在前方的薛良策脚步都乱了一瞬,身后站着的人内心想必更加忐忑。
话得虽然好听,可意思确是……让她们站在大太阳底下思过,且没有明任何缘由。
很快走到行宫寝殿,郑嘉央与单以菱坐下,薛良策毫不犹豫撩袍跪下,“求皇上恕罪!”
郑嘉央道:“薛卿一路带路辛苦,朕赏还来不及,何罪之有?”
五月天气已经回暖,一路行走再加心中惶恐,薛良策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不敢用衣袖去擦。
猜不透圣意,不明衡封官员为何被罚,但她知道,皇上不喜欢看人用衣袖擦汗。
只尽量恳切道:“臣自知有罪,只是愚钝,还请皇上开恩,能明示下官,臣自当竭力更改,绝不让皇上失望……”
郑嘉央并未看她,反而在看单以菱,听过这话后笑了下,问:“你觉得……”
单以菱满身抗拒,脸上写满了七个字:这事和我没关系!
郑嘉央:“该怎么办?”
单以菱撑圆桃花眼瞪视。
从方才在街上她的话,便能猜出她是嫌衡封官员太过浪费,且这一路,越走迎驾越隆重,衡封已经如此铺张,后面的那还得了?
太劳民伤财。
她这是想给个警示。
但是——
他才不想管这些呢,他只想去端午夜市。
薛良策不知所以,心中惶恐。
单以菱看了两息,起身道:“我要去午睡了。”
他没还走,郑嘉央拽住他的衣袖,笑道:“回来,你还没吃过午饭,睡什么午觉?”
单以菱抽了抽衣袖,发现抽不出来,索性又坐下了,侧过头量起正殿内设,摆明了不掺和这些事。
郑嘉央沉默片刻,对薛良策道:“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薛爱卿去告诉其她人,再站一个时辰,便都回去吧。”
话已至此,薛良策不敢再问,皇上明显就是要让她们自己猜,只得起身后离开。
衡封官员没有听到龙辇内的那句话,自然猜不出皇上是什么心思,偶有人通透隐约猜出,也不敢明目张胆提出来,毕竟迎驾这种大事,都是品阶最高的几位官员精心准备的。
皇上责众是不会太过,若是提出,或许就是惹了地方大官。
薛良策离开行宫时依旧疑惑,单以菱却已经用过午膳,开始“严刑逼供”了。
郑嘉央看着他糊了一手蜜饯渍的手,抬手示意他停步,“别……有话好好,别动手啊……”
两人之间隔了四五步的距离。
单以菱步步逼近,举起手威胁,“那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