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她是动了杀念
苏悦辰的车子开出去好一会后,纪遥才从地上起来。她回去洗漱时才发现膝盖上磕破皮了,还好家里有碘伏,纪遥洗漱好后在破皮处用碘伏擦拭了下,她收拾好以后正算休息,有陌生电话进来。
纪遥狐疑地按了接听。
“纪姐,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搅你休息。”苏茂安在电话那边为难开口。纪遥对他还有印象,是苏悦辰的大伯,客观来,相比市侩的苏茂祥,纪遥对苏茂安的印象要好很多。
“苏老先生,有事吗?”
“明天能否麻烦纪姐来一趟,我有点事情想和你求证一下——”苏茂安没几句又在电话那边狂咳起来,而且声音听上去也挺虚弱的。
“求证什么?”纪遥皱眉问道。
“是关于悦辰那臭子的事——”苏茂安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对他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抱歉。”纪遥不假思索拒绝。
“纪姐,我很能理解,悦辰那子行为处事乖张惯了,是挺招人嫌的。不过我知道他和你有往来,就前几天在云南边界的事——”苏茂安才了几句又气喘吁吁地休息了下。
纪遥没想到苏茂安居然知道她和苏悦辰都去过云南,心头莫名悬了起来。
“电话里一时半会不清,他现在已经误入歧途了,我越他,他反而越有逆反心理。我是真怕他不及时收手,到时候判死刑都不准,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被多少人盯着。这样下去,我真的没办法和他去世的父亲交差,所以我想着还不如我自己检举他,至少现在还没酿出什么大祸。纪姐,我知道这事的确和你没关系。放心,我不会把你卷进来的,我只是——在递交资料给警方前,有一些细节想和你核对一下。”苏茂安刚完又在电话那边狂咳起来。
纪遥压根没想到苏茂安居然算亲自检举苏悦辰,她握着手*机,一时间没吭声。
“纪姐,我知道你没有义务趟这淌浑水,你相信我,我不会把你卷进来的,我只是怕自己有些资料万一闹乌龙,到时候被这臭子察觉了,反而适得其反办砸……
纪遥承认她对苏茂安的提议开始心动,她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苏悦辰能彻彻底底消失掉。只是以苏悦辰的警觉程度,她并不认为苏茂安能轻易办成事。一旦稍有差池没成功,苏茂安至少还是苏悦辰的至亲,而她什么都不是,等待她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弥天大祸。
“纪姐,你可能不知道,我弟弟苏茂康——就是悦辰父亲,他是名警察,在缉毒科干了很多年,他为此付出了外人无法想象的代价,包括他爱人的生命。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年没有早点劝茂康转业。他本来都答应我了的,再干半年,就半年,他就会按我要求转业的,谁料得到——要是悦辰因为贩.毒出事,我、我——”苏茂安到末了,明显哽咽着不下去了。
虽然隔着电话,纪遥都能想象得到苏茂安捶足顿胸的苦痛,她都没察觉到她自己听得动容了,改主意道,“苏老先生,您把地址发给我,我明天过来找你。”
“嗯,明天白天我还有好几场会议,约您明天晚上八点见面可以吗?”
“可以。”
苏茂安这才长舒了口气,对纪遥道谢起来,“纪姐,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事。”
纪遥挂了电话后很早就休息了。
第二天晚上她按着苏茂安给的地址过去,没想到是在郊区山脚附近的一幢别墅里。纪遥过去的时候,有个类似管家的人过来帮她开了大门。虽然院子里的路灯很亮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别墅里诡异的安静。
纪遥看了下时间都快到八点了,还没看到苏茂安的身影,她干脆了个电话给苏茂安。
“纪姐,实在抱歉,我傍晚突然身体不适,可能是化疗的后遗症。我在医院里补完这瓶吊针立马过来。”苏茂安语气诚恳地道歉起来。
“没事,我反正也不急,你先挂针吧。”纪遥听到化疗并没多大意外。
“你去三楼喝杯茶等我。”苏茂安抱歉地交代起来。
“好的。”纪遥时继续往里面走去,绕过一个喷泉后进去,侧边果然有个电梯。纪遥过去那边按了上去,紧跟着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大概是别墅的缘故,过来路上都没看到别的闲人。纪遥本来以为是刚才开大门的师傅,转身望去,没想到是苏悦辰。她想起自己今天被苏茂安叫过来的正事,心头骤然狂跳起来,只是面上没有什么变化而已。
他显然也很意外在这里看到她,面露不善。
“你怎么会来这里?”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明显不悦问道。
“苏老先生约我来的。”纪遥坦荡应道。苏茂安还没来这里,她眼下也只能如实*告知。否则她出现在这里,就已经代表了有问题。
叮咚一声,电梯应声开。
纪遥刚准备进去,他忽然揶揄开口,“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坐电梯?确定狭封闭的空间不会让你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他时视线明目张胆地在她身上量,最后直勾勾逗留在她的胸口位置上。
纪遥看着神色如常,心跳其实都快从胸口蹦出来。她太了解苏悦辰,以他这缜密的心思,稍有差池都会被他看出端倪,她想到这里干脆硬声硬气开口,“我的记性比较差,不好的回忆我会选择性忘掉。”
纪遥旁若无人进去电梯,随手按了她要去的楼层,这才对着电梯外面的苏悦辰开口,“当然,您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选择下一趟。”她完后,按了关上电梯的键,电梯门跟着缓缓合上,只是才合到一半,还站在外面的苏悦辰抬手按了下开关,电梯门又徐徐开了回去,他双手插着裤兜,慢悠悠踱步进来。
纪遥顾自靠在最左的角落里,随着电梯门完全合上,苏悦辰进来毫不避讳地走到纪遥身侧,胳膊有意无意地蹭到纪遥的肩上。
纪遥嫌恶地皱了下眉梢,直接走到最右侧角落里,拿出手机戴上耳塞准备听歌。不巧的是,她刚点开听歌软件,手机就没电关机了,其实是她的手机充电板快坏了,电量充足后很快就会耗光。纪遥晦气地收回耳塞,视线正好看到苏悦辰吊儿郎当地往她现在靠的角落里走过来,她皱眉开口,“有意思么?”
她话音刚落,耳边突然传来砰得巨响,整个电梯猛地晃动了一下,她被惯性晃得往前扑去,还是旁边的苏悦辰随手拉了她一把,趁她反应过来前在她耳边出声,“现在有意思了吧?”
纪遥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也没听进去他刚才了什么。
她惊魂不定地看了下还没完全平稳的电梯,刚算走到电梯按键那里去拨电话。结果她刚迈步出去,电梯里突然漆黑一片,断电了。
数秒过后,她才勉强适应当前的情况。
突如其来的安静,安静到她终于开始有点不安了。
“你有带手机在身上吗?”她难得主动开口问他。她话音刚落,忽然被他用力拽了一下,紧接着她就被拽的整个人都往前摔出去。黑暗里她甚至无法预料到自己会撞到哪里,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摔进了宽厚的胸膛上。
只是一场虚惊而已。
没有预料中摔得七晕八素,她晦气地算坐起来,没想到他左手直接箍在她的后背上,紧接着一个鲤鱼挺翻身覆在她的上方,还不忘在她耳边戏谑开口,“上次你把嫖资退回给我了,我最烦欠人东西了。择日不如撞日,在电梯里做够别开生面的,应该会很带感,你觉得呢?”他时热气喷拂在他的颈窝间,估计是挨得太近的缘故,她甚至觉得他的吐*息都比平时粗.重不少,有过昨天亲密碰触的场景,她直接联想到不.堪的画面上。
“神经病!”她气得脱口而出,然而他整个人肆无忌惮地压在她身上,她使不上力,干脆抬头算去咬他的脖颈。她难得这么短时间内就会被他激怒,甚至因此完全没留意到密闭空间里突然响起的金属碰撞声和瞬间传来的硝烟味,只是一会过后,纪遥突然觉得视线里有一丁点的朦胧光亮探进来,她这才迅速平静回去。
“你他妈还真是属狗的——”他忽然吃痛的骂了一句。
趁着他挪动的瞬间,纪遥立马挣脱出来,起来的时候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他这会正准备起身,被她推得直接趔趄俯趴在地上。
借着电梯大门方向两个洞眼漏进来的一丁点昏暗光亮,她才勉强看清楚目前她和苏悦辰的位置,不到半米之遥。
本来密闭的电梯大门上突然多了两个洞眼,正好是她一开始进来站立的位置方向。她之前被苏悦辰激怒到完全没有留意这两个洞眼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加上她自己的注意力也不在此,一时间都没想明白这个洞眼的来源。
前一刻还嘚瑟的苏悦辰则是依旧趴在那里。
纪遥莫名有点心神不宁,摸索着在苏悦辰对面的角落里靠坐下来。
沉默了许久,苏悦辰还是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和他一贯的作风完全不同。
“你——没事吧?”纪遥没好气问了一句。
“放心,死不了!”他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也有可能是他俯趴在那里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她在黑夜里翻了个白眼,用力捶了下电梯门,纹丝未动。
她又摸索到电梯里的电话旁边,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检修过的缘故,那个电话是个故障机。
“有人吗?”她又尝试着重重拍了好多下电梯的大门,希望至少能把刚才那个开大门的师傅吸引过来。可是她一连拍了好多下都没有任何动静。
还不知道苏茂安什么时候能过来。
电梯里空间不大,她尽可能挨墙而靠,和他保持最大化的距离。
纪遥靠坐在原地没多久,忽然听到苏悦辰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如果之前的呼吸声还被他自己特意克制敛收着,他这会的呼吸声已经逐渐脱离他自己的掌控了。
“你——没事吧?”她忽然察觉到一个事实,不过还是压抑住了她自己幸灾乐祸的语气。她是前一秒刚刚意识到的,他多半有空间幽闭症,否则以他现在这个难受的姿势,他按道理应该早就该站起来或者坐起来。而他一动不动趴在原地,呼吸声愈发吃力。她甚至回想了下他刚开始趴在她身上的时候,吐息紊乱,其实症状就已经开始了,只是被她想歪到别的事情上去了而已。
理所当然没有答应。
仿佛是等了一个世纪之久,她不止一次在脑海里幻想过他突然出意外*的状况,也许是突然出车祸或者是突然遇上其他意外,就是没幻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知道自己的邪念开始作祟,就连心跳也开始狂跳起来。
不是害怕,是期待。
一旦他出了意外,她终于可以回归到正常生活。
这辈子,不会再有无穷尽的深渊等着她。
她想到这里,不经意的往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缝隙口挪去,电梯里唯一的黯淡光亮也被她遮住了,重新回到完全漆黑的状态。
果然,苏悦辰本来粗.重的喘息声间隔越来越急促,听着像是重症哮喘似的。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的冷汗也越冒越多。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甚至无比理智地在脑海里预演她接下来会遇到的场景,她连和苏茂安的辞以及去公.安局那边笔录时会被问到的问题都在脑海里预演了一遍。
法律上来,她兴许有嫌疑,却是绝对清白的。
她笃定这个时机,是有人在设计他。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有信心自己可以洗脱嫌疑。
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拿捏她。
她终于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也终于不用再需要远走他乡。
今晚过后,她会回到正轨的。
她一遍又一遍努力服自己。明天开始,她再也不用担心,苏悦辰会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的轨迹里,她会彻彻底底修正好她自己偏离正轨的人生。
前一刻粗重的喘息声突然安静下来。
可怕的安静。
纪遥手脚都冰冷起来。受到原生家庭环境的影响,她自耳濡目染骨子里多少沾了暴力因子,情绪冲动之下她会无意识做出些不理智的行为。
可是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杀过人。
她是间接无形的杀人凶手。
尽管没有证据能证明她杀人,但是他的确是因她而死。
本质上,她其实就是个杀人凶手,和她骨子里深恶痛绝的人其实是同一类人。
这个念头忽然作祟的蹦到她的脑海里。
她忽然间弹跳起来,大声朝他在的方向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没人答复。
他终于死了吧?
她有数秒的松懈,仿佛是从无形的枷锁里终于解放出来,可是浑身都瘫软下去。
她是无形的杀人犯,虽然这个事实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但是她的余生都会被这个念头给折磨着。
她脑海里又冒出这个可怕的念头,下一秒近乎连滚带爬的往他的方向挪回去,可是双腿抖的根本挪不快,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挪到他身边,凭感觉摸索到他的脸面,拼命拍了拍他的脸。
她有印象,幽闭恐惧症的人瞬间肾上腺素会飙到峰值,所以才会瘫在原地动弹不了。
“你起来试下。”她到这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把趴在那里的苏悦辰给架了起来,逼着他往前走几步。
其实都还没挪动出去几步,他身形高,黑暗中她一个趔趄,两个人直接朝地上摔出去,还好她先伸*手垫在她自己的脑门上,只是手背摔得巨疼而已。苏悦辰摔在她的后背上,她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他身下脱身,这么大的动静,他还是毫无反应。
她尝试着去摸他的脉象,可是她自己整个手心早已被手汗湿,加上胸口一直砰砰直跳,她根本探不出他到底有没有脉象。
她又拼了命的去掐他的虎口,还是如泥入大海,没什么反应。
“急救。”纪遥想到这里,费尽周折把他整个人挪到躺平姿势,紧接着双手用力去按压他的胸部,按压一下又埋头对他做人工呼吸。
什么标准动作她早忘到脑后去了,漆黑中根本是凭着直觉行事。
一连按压了十几下,她整个人气力渐失,按压在他胸部的力道也越来越弱,而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她从刚才鬼迷心窍动了邪念开始紧绷的弦终于轰然坍圮,纪遥摸索着把苏悦辰的脑袋抬起垫在她自己的大腿上,拍了拍他的脸面,哆嗦着开口,“你给我起来!你他妈的不是我坏了你好几次的事要报仇吗?你不是要拖着我一起下地狱吗?你不是要看着我陷在泥地里,你起来呀!你就这样死掉,算什么男人!你给我起来!”她也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一边吼着,大颗大颗的汗水混着泪水滴到他的脸上。
“还没断气,用不着给我哭丧。”下方忽然传来晦气的抱怨声。
“你还活着!吓死我了!你还活着是不是?”她隐约担心是自己恐惧过度的幻觉,忽然低头把他脑袋抬起垫到她自己的大腿上,仿佛这样就能更加清晰的听到他的声音。
“死人会话吗?”虚弱归虚弱,还是如记忆中的牙尖嘴利。
“活着就行——”她还有一只手扣在他的左手虎口间,也许潜意识里怕他待会又休克过去,还是一直重重按在他的左手虎口位置,尽管她早已筋疲力尽。
他也没什么,或者他虽然清醒回来,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维持着狼狈的姿势,一动不动,还好后背就是墙壁,她至少有个方向可以倚靠,纪遥虚脱的靠在墙壁上。
她承认,注意到洞眼后,她是动了杀念。
刚才这一出,就是对她这个邪念的惩罚。
医生比苏悦辰计划中到得早。
随着刺耳的电锯声响起,没多久电梯门就被重新开,原本漆黑的电梯立马重见光亮。
前一刻还虚软瘫靠在地上的苏悦辰利索起身,完全不像是经历了鬼门关的状态。
她这会才注意到他的肩处渗了大片血迹,紧接着她注意到电梯最里面那侧的的墙上没入两颗子弹,只看到一截屁股,显然是射穿那两个洞眼,离中间近点的那个洞眼的子弹正好擦过苏悦辰的肩侧,接着继续后飞嵌到后面的不锈钢材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