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碰瓷
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凤儿身上久久没有撤去,过了片刻她道:“抬起头来。”
凤儿羞涩地抬了抬头,任凭大长公主端详了个仔细。
大长公主目光渐渐灼亮,半晌才笑着对周太妃道:“这丫头的模样我挺中意的,想带在身边,回头把府里能干的送几个过来,不知太妃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魏琰思忖:竟没留意府中婢女里头还有这么个有姿色的人儿呢。
严香茵,把身边的丫鬟送给大长公主做什么。
她去瞧周太妃的神色,只见她不当回事地道:“你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凤儿还不快谢恩。”
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魏琰的直觉,周太妃并没有太当回事。
太过顺利让凤儿亢奋的慌了神,连礼仪也出了差错,磕头谢恩的时候险些碰到大长公主的月华裙摆上。
大长公主没见着严香茵,却捞了个美姬回府,自然高兴,又同周太妃扯了会儿闲话,这就要告辞。
外头,周逢可就难了,两位少年门客娇花儿一般,走两步路就嫌太阳晒着脸了,一到凉亭歇脚就拿出香粉往脸上扑啊扑,呛的他不住地喷嚏,还冒了一路的泪意,眼泪花花的。
周将军在肚子里直骂他们比娘们儿还难伺候。
好在这二人嘴甜,左一声“周兄”,又一声“周大哥”地叫起来,周逢心中不快,却也把面上的功夫做足了,哄得兄弟俩话也多起来。
话到投机处,周逢应景地把备好的风雅玩意儿送了出去,宋深得了件玉雕雁穿苇叶如意嵌镶牌,宋远拿了个青玉鳜鱼,欢喜的不行。
东西不是最紧的,这份风雅却得人心,可见没把他们当亵玩之物看的。
辞别时二人依依不舍,相邀下月初二在四海楼摆一桌,再叙今日未竟的话题。
周逢糊弄着应承下来。
送走梦娴大长公主,周逢往太妃这边来,听了凤儿的事,不解地问:“大长公主一个寡居妇人,要美人儿做什么?”
周太妃见跟前除了魏琰也没别人,就道:“照你这么,青楼的老鸨又要美人儿做什么用呢。”
大越朝祖宗有训,皇室的子弟一概不许出入青楼,要寻乐子,只能往蓄养家妓的大长公主府里钻,或看上的一看是良家子出身领回去做妾做婢也是可能的。
连皇帝都从大长公主府领了女子回去充后宫嫔妃的。
周太妃这么一问,魏琰和周逢都明白过来,凤儿这是攀高枝儿去了。
魏琰往细里想了想,心道:不叫严香茵和大长公主见面,她就送过来个丫鬟凤儿,有那么点豁出去孤注一掷的意思了,得罪晋王府送个凤儿出去,她到底要做什么。
再看周太妃,提到凤儿时她眼中的意味分明:叫她去,我倒要看她能折腾出什么来。
魏琰竟看出一丝晋王府行的正走的端,问心无愧的底气来。
她觉得没必要再操这个心了。
到了旁晚,李云照匆匆回来,先在书房沐浴更衣才去了风入松。
她好像不是很待见他,是他仗着晋王的身份贴过去的,又一想,这不是听大长公主要走了他府里的美婢吗,正好去挤兑魏琰一番,是不是因为天性好妒,巴不得把他府中的美婢送走。
是个碰瓷的好理由。
李云照心情大好,快步迈入风入松,收起脸上欣然的表情,紧蹙剑眉摆出一副埋怨之色。
魏琰先声夺人:“大长公主看上了严昭媛的丫鬟要了去,太妃作主允了,妾在一旁不上话。”
撇的干干净净。
李云照一时无话,有些丧气。
魏琰只当他是心疼美婢,大概就是自己碗里的肉被人抢走了那种,很无语地道:“殿下看上哪个了妾给您撮合去。”
“您要拉不下脸面,我去。”一副大度的包揽的态度。
李云照又气的不行,心,这该是新婚燕尔的妻子对待夫君纳妾的态度吗,别人也就算了,你们魏府出来的姑娘,能这么贤惠。
他不信。
还是心里没有他,到处把他往外推。
李云照心中又不快起来。
瞬间觉得怀王家里那位撵着丈夫满街跑的怀王妃可爱极了。
河东一吼,翻醋坛。
也挺够味儿。
他再看看魏姑娘,好像还挺有这个潜质的。
就是怎么给激发出来,这是个问题。
不过因为严香茵这么一来,他没心思和她耗,遂把这笔帐留在了心底,等等再找魏姑娘算。
严香茵那边,凤儿跟着梦娴大长公主走了,她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头。合该李景福命好,竟叫凤儿走的这么顺畅。
她早琢磨好了应付周太妃和李云照的辞,万一她们问起来,也可答的滴水不漏。
等了?日,没有一丝风声。
晋王府似乎忘了凤儿的事,上至周太妃,下至李云照身边的厮,连有个人问起都没有。
严香茵心里头有点不安。
这日她起了个大早来给魏琰请安,正好碰到李云照休沐,一身绯色常服在风入松庭院中负手而立,于清澈的光中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语。
“殿下。”严香茵螓首微垂,忐忑不安地屈膝一礼:“妾来给王妃请安。”
李云照对她点了点头:“进去吧。”
声音温和如常。
魏琰从周太妃那里请安回来,正被紫梅拉着在试穿新裁的?重曲裾新衣,听严香茵来了,在庭院和李云照答话,怕碍着人家俩贴心话,竟自己挪去后面的偏殿去了。
严香茵进来看不见人,转身又出去了:“殿下。”
李云照不咸不淡地看着她。
严香茵红了眼圈:“王妃不肯见妾。”
李云照:“……”
魏姑娘是见他跟严香茵话拈酸了吗。
他又惊又喜,一面作势虚虚往严香茵身边靠了靠,嘘寒问暖,一面眸中带着期盼望房中瞟去,如是两?个来回,别魏姑娘河东狮吼了,连人影都不见了。
李云照没了耐心:“王妃不在房里?”
严香茵委屈道:“是。”
李云照颓了:“……”
无话可地站了片刻,他严肃地道:“你真的想让他认下景福吗?”
话音一落,严香茵愣怔在那里,她设想过无数次李云照会问起李景福的事,失望有之,委婉有之,却没想过这样的单刀直入。
“妾不敢妄想。”她乱了心思,怯怯地道。
这些天她反复想起当年的事,漫漫岁月竟没有洗去一丝懊悔,反添了十二分的寒心。
若不敢妄想,哪有背地里的翻腾。
她既然执迷不悟,他也不用费口舌什么了。
李云照轻睨她一眼,冷声道:“严老太傅老了糊涂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转身往东边厢房走去,衣衫拂过红少绿多的仲夏庭院,身影渐渐消失在青天草木里。
那年春日的曲江畔,桃花十里影,摇荡一江春,京中世家贵女的酒觞随水漂流到那艘雕夔龙纹的画舫边,她们惊呼着涌过去,舫上珠帘起,对上的却是一双呆滞的叫人无比失望的双眸:“呀,怎么是晋王呀,运气不好,走了走了。”
贵女们捞起酒觞,一个个怏怏地走了。
她待要提裙走开,忽然听到一声低沉的男音:“云照看上谁了?皇兄为你作主娶进府里。”
皇兄!
严香茵身躯一震,低头要走,忽然听见那个声音又道:“暖风十里丽人天,姑娘可是来陌上寻花钿的?”
她猝然抬头,一双炯炯有神的凤眸隔着湖水湖烟望过来:“朕赐你上船。”
……
严府。
严士川立在祠堂里,浑身发颤地高高举起手里的鞭子对准跪在蒲团上哭泣的女子,啪的一声抽了下去,顿时回荡起皮开肉绽的声音:“丢人啊……”
前儿上祀节,侄女严香茵上了皇帝李览的船,回来之后要死要活地闹着同未婚夫工部尚书曹家之子曹则退婚,把个老腐儒羞的恨不得以死向曹家谢罪。
猛地,他眼前一黑,身子斜倾,栽倒在地上撅了过去。
……
五日后。
“晋王肯纳你进府给你位分,想必是他的旨意,”严士川指了指天:“也算顾全了严家和曹家的体面,你就不要再多想了。”
要不是看在他这张老脸上,他估摸着皇帝李览是不会过问严香茵的事的。
那一瞬她才知道,李览是不会接他进宫的。
为她退了曹家的婚,又让晋王李云照纳她为昭媛,已算是慈心的了,她不能不识好歹。
“是,”严香茵哭的两眼肿的跟核桃似的,人也憔悴的形销骨立,但有了去处,勉强也算有盼头了吧。
只不知那个傻子晋王李云照,会待她好吗。
想起李云照,严香茵稍稍燃起光亮的眸子又暗沉下去。
次日,一顶轿从晋王府的偏门进入,落到了沉香阁门外,树梢上挂着红绸,廊檐下挂着红纱灯笼,银烛画屏,婢女奴仆列队排开,倒也聚了一团喜气。
是夜,沉香阁很快等来了李云照。
大越朝的女子婚前与男子有过欢爱并不是罕事,不过一想到那日在画舫上与她做了一夜露水夫妻的是皇帝,是李云照的皇兄,严香茵便放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
出自陈与义的《江南春雨后江上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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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照:有什么办法能让媳妇儿拈酸吃醋吗?急,在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