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银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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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云被她一顿抢白真真气怔了,憋了半天才喘上来的一口气儿,哇的一声嚎哭:“谁要高攀他,谁对他有心思,他惦记上了夫人,老话儿的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与我叫他看着也就是个添头……”

    “别哭了。”魏琰没有骂她们,兀自弯下腰整理一地狼藉,温声道:“李十二会回来的。”这一刻,她对李云照的依赖和期望是从所未有的,要是他回不来了,她便觉得万箭攒心,这么一想更觉得一股悲酸,把心浸了个透,复又冲到眼鼻之间,激得她涕泗泪澜,再也忍不住,登时哭了个稀里哗啦。

    丫鬟见她如此光景,不敢出声,只能掩泣发怔,妆都哭花了。

    发泄似的哭完,她心里复又平静下来,哑声道:“给我盆清水来。”魏琰宽去罩衣,示意她们伺候她更衣。

    “夫人要去哪里?”绿云顶着哭的红肿的两只眼睛道。

    魏琰道:“去瞧瞧苏姨娘,算着也快到生产的日子了。”李云照临行前握着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划了几次“苏媚蝶”和“银朱”,她之前以为他是放心不下这二人,眼下思及,总觉得他大有深意。

    会是什么呢。

    苏媚蝶。

    萧朝。

    她忽然心存幻想:萧朝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要想和萧宁周旋能不能从他身上下手,也不知苏媚蝶能不能成事。

    她觉得好笑,本来一心为着晋州节度使府筹钱才去黄河滩见的顾勉,岂知这一抛头露面,倒惹上一身臊,把个萧宁给引/逗出色性来了,不得不先断了他的念想,往后再算顾家捐官的事。

    “瞧她做什么?整日一副丧气的样儿,”紫梅不情愿地道:“夫人还是找点高兴的去处吧。”

    日子够难了,还要去看苏媚蝶的脸色,她心疼自家主子。

    “多嘴。”魏琰声训斥她道。

    她匀了面,换了素纱罩衣,径直去找苏媚蝶。

    这会儿倒不怕她睡了,孕后期越接近临盆母体越睡不着觉,尤其是苏媚蝶这种心思重的,夜里只怕能眯上一会儿都是好的。

    到了她门口,果然见屋里还有光亮,丫鬟见魏琰来了,惊了惊:“夫人怎么来了?”

    魏琰压低声音道:“你们姨娘睡了吗?”

    丫鬟连连摇头:“苏姨娘身上不好,刚还要了水,夫人快进来吧。”

    苏媚蝶听见声音扶着丫鬟慢吞吞地挪出来,欲要屈膝行礼,被魏琰一把搀扶住:“你身子这么重了别再讲究那些虚礼,快进屋坐下吧。”

    “夫人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苏媚蝶缓缓坐下,靠在软椅上喘了口气儿。

    魏琰仔细瞧了瞧她的气色,心中隐隐担忧,这样的虚弱,不能剖腹产,难产无疑了。她微蹙了眉道:“听老辈儿的人讲,越临近产期越要走一走动一动,你可千万别总闷在屋子里不动,胎儿长的太大,分娩的时候大人要受罪的。”

    苏媚蝶话都气短:“夫人嘱咐的是。”

    魏琰屏退丫鬟,拨了拨灯花,道:“我来是想问问你,萧朝萧大公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苏媚蝶愕了愕,料想魏琰已经知道了她和萧朝的事,半天才嗫喏道:“他很重承诺。”

    “那么萧大人呢?”魏琰又问。

    苏媚蝶大抵不愿议论萧家的长辈,垂头道:“妾身不知。”

    魏琰叹了口气,挪到她跟前坐下:“不怕你笑话,将才他来找我,了些莫名的话,还,李郎回不来了。”

    李郎,她这么称呼李云照的时候差点儿朝自己翻个白眼,矫情的要死。

    “回不来了?”苏媚蝶浑身一颤,蹭的起来又重重跌坐回软椅里面,面如纸色地道:“他,他不是去晋州下辖的县游历巡视了吗,怎么会回不来。”

    魏琰轻摇着头,凝重地道:“他去了京城。”

    苏媚蝶猛地吸了口气,哽着脖子眼神涣散,怎么也缓不过来。

    魏琰起身拍了拍她的背,边给她顺气边道:“本该瞒着你,只是事情紧急,正因为他生死未明,我少不了得做些动作,不听清楚不好筹划。”

    要是李云照真如萧宁所,已经殒命京城再也回不来了,眼下这一大家子人总要寻个妥当的安置,不能躺平了任人欺凌宰割吧。

    苏媚蝶歇了口气,吊着精神道:“萧郎从不在妾身面前提及萧大人,当日一厮捎来萧大人的话,他咬牙切齿地撅了回去,骂他父亲是色中饿鬼,妾身看来,他和萧大人不大对付。”

    至于萧朝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也不清楚。

    完,她伏在那里闷声咳嗽起来。

    色中饿鬼。

    是了。

    都李云照府中姬妾成群,但和萧宁一比,只能算府中略有美色而已,得叫人家大哥。

    银朱。

    她胡乱起了个念头,不敢往下想。

    魏琰回过神来默默地看了苏媚蝶一会儿,劝她道:“你这样柔弱,等到临盆那日如何用得上力,生出孩儿来又如何护得住她。”

    苏媚蝶泫然欲泣:“夫人……”

    魏琰握着她的手腕:“你和萧公子的事我都知道,你既留了这个孩子,就当他是你一个人的吧,和萧公子那边,不要再有纠葛了。”

    “夫人,”苏媚蝶落下泪来:“妾身这样没脸没皮地生下孩儿,来日他会埋怨妾身吗?”

    魏琰想了片刻道:“教导的好,便不会。”她又满脸羡慕地道:“看胎象是个男娃儿,生下来就是萧家的嫡长孙,不定将来长成你的依仗呢。”

    她看的可不是胎相,是胎动,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苏媚蝶的肚皮起起伏伏的隔着薄衫动个不停,以魏琰上一世在医院听来的经验,多半是个男胎。

    苏媚蝶破涕为笑:“夫人不会是哄妾身高兴才这么的吧。”

    魏琰笑道:“过几日你生了不就知道了。”

    那一刻,苏媚蝶眸中才有了即将为人母的光泽。一转眼她又哭起来:“夫人,妾身担忧孩儿来日长大被人笑话没有家族宗祠,却有妾身这等卑贱的娘,叫他抬不起头来。”

    魏琰安抚她道:“那日萧公子听你身上不好急匆匆领大夫来瞧,慌的什么似的,等孩儿生下来哪有不认的道理,只是……”她迟疑了片刻道:“如果叫萧家光明正大地认回你们母子,须花些功夫。”

    萧朝过等苏媚蝶生了,满月就挪出去,另居别院,给她产业,不会短了母子二人的用度。

    只是纳进府里,他到底没起这个念头。

    苏媚蝶连忙摇手道:“使不得,叫晋王殿下没脸不,萧府侯门深深,妾身母子就算进得门,也怕没命活着,妾身只要他日后栽培孩儿就知足了。”

    “你既不想进萧府的门,名分上又是李府的姨娘,不如就把孩儿养在李府。”魏琰听她没有铁了心要进萧府的志向,这才合盘托出自个儿的想法:“苏姑娘,我想拜托你件事。”

    这一声“苏姑娘”把苏媚蝶叫的笑了:“夫人随意吩咐,但凡妾身能做到的,必定万死不辞。”

    魏琰黯然道:“认真掰扯是两件事,明日萧公子再来看你,你要对他,日后要留在李府,把孩儿养在李郎名下,你可答应?”不等苏媚蝶答复她又道:“另一件事,我要你和七娘商量,动太妃,把银朱扮起来对外是十三岁,叫萧公子相看了,若满意的,便从中牵线送与萧大人做姨娘吧。”

    那女孩儿玉骨冰肌,华光丽质,通身作养的尊贵的气质,再养几年一旦长成就是倾国倾城的模样,若从前在晋王府,少不得要挑个风流倜傥的郎君作配,如今家道沦落至此,少不得作贱她了。

    提起李银朱,苏媚蝶好似不意外,情绪没有半分起伏地问:“是晋王殿下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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