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5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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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勤政殿。

    苏晋觐见玄德帝, 就盛京安妨布控问题提出一系列可行性措施。

    五年前的吴王叔叛乱,近日的吴王叔逆党潜回京师,都暴露出皇城安防的漏洞,这些意见正好提在玄德帝的心坎。皇城安危历来受帝王重视, 再加上玄德帝有过被吴王叔劫持、盛京差点彻底沦陷的经历, 自是尤为重视盛京守卫的布控问, 甚至不用拿到朝堂让群臣商议, 便一言定下。

    玄德帝:“爱卿居安思危,推陈出新, 将皇城的安全交到你手上,朕放心。”

    苏晋:“陛下谬赞。”

    玄德帝看了一眼苏晋,状似随口问道:“对了, 那批失踪的兵器可有下落?”

    苏晋不卑不亢道:“臣无能,请陛下恕罪。臣目前只追查到一些零星线索,未能将兵器追缴回国库。”

    年轻的臣子面容清肃,皎如玉树,眉目内敛而低垂。

    如果忽略那双幽沉似黑洞的凤眸,通身气质哪儿像是玩弄权术的权臣,分明是世家清贵公子的模样, 举手投足之间端的是公子世无双。

    然则,就是这般芝兰玉树般的温润公子,其城府心机不输于当朝任何一位老臣。

    看着恪守臣子本分的年轻权臣, 玄德帝心底忽的冒出一个惋惜的念头, 为何这样优秀的年轻人不是出自皇家、不是他的嫡子?

    否则, 他也不必为江山后继之事发愁。

    玄德帝抽离万般纷杂思绪:“哦?有线索了?”

    ‘是。’苏晋道,“臣排查过镖局以及各大船航,大致可推知兵器藏匿之范围, 应是淮北至南阳关交界范围内某地,因地域广阔,每一处山峦村镇皆可能藏匿火/药兵器,排查起来较为困难,还请陛下宽限一段时日,臣定能替陛下找到兵器的下落,绝不会落入宵之徒滋惹出祸端。”

    玄德帝笑了笑:“有劳爱卿。”

    “忠君之事,忧君之忧,是臣的本分。”苏晋面色无波无澜,平静地着这番奉承话,却丝毫不显违和。不像某些擅钻营阿谀的臣子,入耳便是低劣的马/屁味儿。

    玄德帝的心情似乎比方才更为愉悦,就着批改奏折其间有拿不准主意的国政大事,同苏晋商讨会儿政务,苏晋从善如流,每每都能给出令玄德帝满意的答案。

    离开勤政殿,苏晋缓步往宫外走去。

    所遇宫人,无不对这位权臣怀着敬畏之心。

    及至宫门,不想遇上猎归宫的九皇子周淮岑。

    周淮岑翻身下马,动作洒脱,浑身透着股子少年意气。

    他拱手,对着苏晋道:“苏大人。”

    苏晋依规矩行礼:“臣见过九皇子。”

    周淮岑笑着摆手:“大人客气!咦,你这是刚同父皇议完朝政吗?”

    苏晋颔首:“殿下心情不错,想必此行收获颇丰。”

    周淮岑眉梢一扬,颇为骄傲道:“那是,本皇子今日手气颇佳,猎了三头白狐狸,既然碰见了,我也就懒得遣人多跑一趟。”着,便拽起一头带血的死狐狸扔给苏晋,“这头且代我送与檀表妹,冬天做成围裘,好看又保暖。”

    鲜血零星溅到苏晋的官袍,苏晋眉心微凝,随即拱手道:“多谢殿下。”

    “檀表妹温柔可人,是世间难得的好姑娘,你对她好,莫要让她受累受委屈,就是感谢我了。”周淮岑完,策马便回了宫。

    周淮岑不着急回自己的宫殿,也不去钟粹宫见梅贵妃,而是先跑去勤政殿,拿着战果巴巴地向玄德帝炫耀。

    “父皇,快瞧,儿臣的箭术近日又精进了不少,这回猎了三头白狐狸,皮毛油光水滑,皆是上等的好皮子,儿臣特特扒了最大的一只狐狸皮孝敬父皇,将狐狸毛铺在椅上,父皇久坐批改奏折,就不会冻着屁……”周淮岑将不甚文雅的话吞回去,“就不会冻着了。”

    九皇子看着不甚靠谱,但献给玄德帝的狐狸,那可是精心处理过的,纯白的毛发上没有一丝污渍和血迹,绝然不同于方才扔给苏晋的那只。

    当然,也有时间不够的原因。着急回宫,没时间扒另两头的狐狸皮。

    玄德帝从堆陈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看一眼眼前兴高采烈的少年,从少年意气风发的神态感受到了久违的朝气,转而将视线投向少年手中雪白的狐狸皮。

    “当真是你所猎?”玄德帝的语气透着明显的不信任,却不显生气。

    周淮岑拍拍胸脯,自信满满道:“自然做不得假,儿臣哪敢欺瞒父皇?”

    然,对上玄德帝犀利审视的目光,气势没来由的弱下来,顿时心虚道:“额,在旁人帮助下所猎,也算是儿臣的功劳?”

    虽让侍卫将猎物围困至陷阱,令其动弹不得,但射出去的箭可是他放的。

    十有八不准,好歹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中上一两箭。

    玄德帝哭笑不得:“就知道你的箭术,跟你的学问不相上下。”

    “多谢父皇夸奖。”周淮岑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那模样无端冒着一丝傻气。

    玄德帝似是无奈摇了摇头,旋即吩咐汪拱将狐狸皮收进库房。

    周淮岑不赞同道:“放库房?不行不行!届时父皇肯定要将儿臣辛苦猎来的好皮子,作为恩赐赏给朝中臣子或后宫得宠的妃子,父皇可不能拿儿臣的东西借花献佛。”

    “来,父皇,您先让让,容儿臣将皮子铺在椅上,保管父皇坐着又舒服又暖和。”周淮岑夺走玄德帝的毫笔,又将玄德帝扶开,这才开始手忙脚乱地铺陈,一张皮子铺的乱七八糟。

    玄德帝站在旁侧,对着周淮岑这番放肆的举动,倒也未加苛责。

    汪拱见状,赶忙上前:“殿下,让老奴来吧。”

    周淮岑见自己委实铺的不怎样,便退到一边。

    等皮子完全铺陈在椅上,周淮岑殷勤道:“父皇,赶紧试试。”

    玄德帝刚坐下,周淮岑就满怀期待地问:“父皇感觉如何?可舒坦?”

    玄德帝点了点头:“不错。”

    周淮岑搓搓手:“父皇喜欢就好。”

    玄德帝道:“你母妃最是喜欢皮毛之物,剩下的两匹预备献给你母妃?”

    “嗯。”周淮岑点头,“不过,只剩一匹了。我记得明檀表妹跟母妃一样特喜欢狐狸毛织造成的围裘,刚在宫门口碰到苏晋,就让他拿了一只狐狸送给了檀表妹,余下最后一匹,儿臣等会儿献给母妃。但愿母妃看在狐狸皮的份上,莫再耳提面命督促我的功课,翰林院那帮老头布置的课业本就够多了,回去还要面对母妃的唠叨,真是片刻不得空闲……”

    玄德帝微不可见地皱眉,抬眼见周淮岑一门心思抱怨功课繁多,又是摇头一笑。

    “哎,真羡慕二皇兄和三皇兄,能早早到封地潇洒快活,摆脱了那帮老学士的念经。”一想到二皇兄和三皇兄不为学业发愁,天高海阔,再想到自己苦哈哈的日子,周淮岑不免愁上心头。

    玄德帝翻开一本奏折,随意道:“京城有什么不好?”

    周淮岑坐在旁边,叹气:“京城有什么好的,玩啥都不得劲儿,玩过头了,母妃就像唐僧一样对我念经,我不学无术,以后连媳妇都找不到。翰林院那帮学士也整日盘问我功课,父皇,好累的,我又不是不识字,学那么多东西做甚,又用不到。”

    玄德帝动作一顿,偏首看他:“如果有用武之地,你可愿用心钻研?”

    周淮岑看了一眼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嫌弃道:“才不要,人生得意须尽欢。父皇学富五车,见识不凡,可相应的,付出的辛苦也要翻倍,本事越大的人,责任越大,越辛苦。哎,想想都累。”

    “下去罢。”玄德帝挥了挥手,意欲赶人。

    周淮岑却巴巴地凑过来,道:“那个,父皇,俗话的好,无功不受禄。既然你收了儿臣的皮子,可否将儿臣的进学时间改为……逢三休一?”

    上回要早日下学,这回得寸进尺竟要改为三日一休。

    玄德帝眉心直跳:“滚!”

    *

    苏府。

    苏晋跨过门槛,随手将狐狸扔给高管事:“将皮扒下来,处理干净,找一家手艺好的绣娘织成狐裘。”

    高管事看了看皮毛染血的狐狸,有些发懵:“肉呢?”

    苏晋脚步一顿:“炖了,吃肉喝汤。”

    罢,便往揽月居的方向而去。

    一路行至书房,苏晋刚坐至书案,王继便关上门,开始禀告底下人传回的讯息。

    “前几日,白马镇……”

    苏晋断道:“少夫人没在府上?”

    “哦,是。”王继道,“少夫人带了几名护院,同秦家姑娘和瑶光县主去了戏园子。属下担忧少夫人的安危,又增派了两名暗哨盯着。”

    经过上次惊心动魄的劫持事件,苏晋巴不得赵明檀呆在府里不要出门,可深知她的性子,又知那两位闺中密友皆是闲不住的主儿,哪可能乖乖憋在府里。何况,明檀不是豢养的金丝雀,他不愿拘着她。

    只能在京城治安上多下功夫,不仅是为着明檀的安全考虑,亦是为着京城百姓。

    苏晋点了点头,没再什么,示意王继继续。

    “白马镇出现四具不名尸体,经核实死者身份,好像是修缮潮库河河道的劳工。”

    王继顿了顿,继续道,“锦衣卫李韩在协助当地官府查案的过程中,遇害身亡,目前不清楚李韩是因案件灭口,还是仇杀?”

    毕竟每个锦衣卫手握数条人命,有人记恨上,实属正常。

    苏晋眉目无波,薄唇轻吐:“白马镇与潮库河相距甚远,谋杀者抛尸时为何舍近求远?”

    王继道:“目前案情不清晰,只知死者面容模糊,连仵作都无法辨认死者身份,好像是谢凛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辨认出应是潮库河的劳工。”

    苏晋拧眉:“既是谢凛断言,死者的身份,便是确信无疑。”

    对于谢凛的能力,苏晋向来信服。

    苏晋面色冷沉:“潮库河那边可有什么可疑情况?”

    潮库河河道一事由太子负责,死的又是修缮河道的劳工,很难不令人怀疑潮库河修缮过程中出了问题。

    王继摇摇头:“似乎……没有。”

    宣纸徐徐展开,苏晋提笔沾墨,正待落笔时,忽而换至左手执笔。半盏茶的功夫,一封用左手书写的秘信落成。

    苏晋将信递给王继,神色凝重道:“将这封信送出去,切记,未抵达那人之手前,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将此信销毁,万不可落入任何人手中。”

    王继郑重道:“是。”

    “潮库河河道那边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苏晋挥手:“出去罢。”

    王继将信塞入袖中,转身出门。

    书房一隅,矮桌上放置着一张棋盘,黑白棋子分明,未曾下完的残局形势,亦是旗鼓相当。

    苏晋负手而立,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颗黑子,堪堪落于某处。

    棋局骤然生出变化,黑子瞬息成合围之势,吃掉了大片白子。而在黑子吃掉白子的过程中,黑子后方失守,亦是损失严重。

    真可谓伤敌一千自损八千,亦或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苏晋静静地盯着棋盘上厮杀的双方棋子,眼眸漆黑,神色冷漠无比,冷到隐约透着一股子残忍无情的意味。

    端视良久,苏晋坐回桌案,开始处理公务。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倾泻在苏晋身上,犹如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微光,光影照人,雾里看花,俊美得不似人。

    赵明檀轻手轻脚地推开书房,看见的就是苏晋沐浴在余晖下的清盛模样,世无其二,世间无人出其锋芒。

    紧抿的薄唇,刀斧雕刻般的轮廓线条,剑眉星目,每一寸都能让人着迷,及至神魂颠倒。

    光是这般瞧上几眼,便有一种为美色所惑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

    苏晋搁下笔,唇角扯出一抹浅淡的微笑:“明檀。”

    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

    我的夫君怎么这般美,笑起来更要命!

    赵明檀满脑子都是如斯念头。

    美色/诱惑之下,赵明檀倒也没忘记正事。

    她迈着碎步挪到书桌旁,将药碗往苏晋面前一放:“诺,夫君又忘记喝药了?”

    苏晋:“……”

    见苏晋没有动,赵明檀像往常一样掏出几颗蜜饯枣子,笑眯眯地伸过去:“喝药利器,我都准备好了,夫君莫要……唔。”

    未及反应,明檀就被苏晋一把抱到了膝上。

    苏晋一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捏着她的手,低眉轻问:“听你去了戏园,今日的戏可好看?”

    男人偏垂的脑袋就搁在明檀颈窝,一呼一吸间,皆是男子灼热的呼吸。

    丝丝缕缕喷洒在耳际,酥酥麻麻。

    气氛委实旖/旎,惹人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