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65章 除夕
转眼就是年关, 府中庶务自有高管事和胡娘子操持,簇新明净,来年又是好景象,迎来送往的诸多人情本该由明檀操心, 只是潮库河拖欠民工工钱和边关军饷两事倒底是影响了过年的氛围。
加之玄德帝久病不愈, 一直不见好转, 寿宴没办成, 除夕宫宴也没办。帝王缠绵病榻,宫里头过年都是一切从简, 群臣自是上行下效,亦是关起门来自家自户吃个团圆饭,哪儿敢像往常那般奢靡铺张?
国库虚乏, 臣子食肉糜,教皇帝作何感想?
各府颇有默契自发减了过年期间的应酬来往,若是往年,还没到除夕,各府的筵席茶花宴早就备上了,走完这府,便是另一府, 都不带歇脚的,怕是要走完元宵方才喘口气。
今年是明檀和苏晋头回过年,自是又兴奋又期待。不用进宫, 对明檀来倒是自在, 宫里头过除夕, 无非是陛下召见皇室宗亲以及二品以上的官员,一道用膳,共赏新春烟火, 事情不多,但宫里规矩不少,不免心累拘谨。
除夕宴唯一好处,就在于那一道道美味珍馐。不过,苏府的厨子也不差,明檀早早列了菜单子,厨房那边一大早就忙活上了。
天儿甚冷,不多时窗外扑簌簌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实在是美极了。
明檀顾不得穿鞋袜,起身下床,快步推开窗子:“哇,又下雪了。”
今年第二场雪,在除夕这天降下,瑞雪赵丰年,来年必是好兆头。
明檀只着一身松垮里衣,满头青丝如瀑披散肩头,于婀娜的后背荡漾起逶迤的弧度。风雪冰凉,透过半开的窗子肆虐入屋,她冷的一哆嗦,仍不忘伸手接雪。
纯白的雪花融化在她掌心,她又往空中胡乱抓了几把,仿佛要将雪全部拢入手中。
苏晋从盥室踏出,乍然见到这一幕,剑眉立时皱起,他扬手取过厚重的大麾,快速走到她身后,明檀只觉身上一沉,暖和却不失厚重,明显不是她的披风。
她扭头,看向他:“夫君?”
苏晋仍怕不够暖,连人带大麾揽入怀中,双手圈住她的身子,包括那一双被雪水浸得有些发凉的手:
“当心受寒,雪景虽美,可也不能只顾着赏雪,而忘了自己的身子。”
上回香柳不准她沾雪,这回苏晋又不准她沾,想玩个雪,怎就这么难?
手不安分地从大麾底下探出,明檀又去接雪:“屋里地龙烧的足,地上又铺着绒毯,不冷的。”
苏晋瞥她一眼:“那你方才抖什么?”
明檀心虚:“你看错了。”完,便要将接到的雪花伸到苏晋眼前,“快看,啊,又化了。”
“肌肤有热度,雪遇热即化,不很正常么?”
明檀弯了弯唇,月牙儿般的眸子如一汪清泓:“知道啊。可人有时候总会不自觉做出一些冒傻气的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倒是。但这只适用于少年的苏晋,成年的苏晋再也没做过任何犯傻的事。不,每回犯傻的事就是她,从巫溪城到盛京,当他重遇他,而她却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时,他无数次告诫自己,既忘了,不如趁机了断心中的妄念,仕途不稳,政敌颇多,帝王心思难测,他的身侧绝不是她的好归宿。
可是,每回明檀赴宴或出门时,他总会情不自禁躲在暗处偷偷看上两眼。想象着她嫁他为妻,一点点置办聘礼。
克制压制的情念终至蔓延至擎天大树,再难抑制。
看着姑娘一遍遍地鞠捧窗外的雪花,乐此不彼。苏晋忍不住抻手,置于明檀手上,由着漫天的飘雪落至他的手,冰霜花般的形状,继而点点融化。
手是凉的,可心里一片火热,似被什么融化。
两人就这般幼稚地接了一会儿雪,苏晋见明檀如玉的手指开始泛红,再也不肯由着她胡来,不由分地将她抱回榻上,又塞了个暖炉到她手上,佯斥:
“适可而止!”
明檀捂着暖和的手炉,颇为不满地撅撅嘴,故意拖长着软绵的语调嗔道:“又没有露天玩雪,难道……夫君不爱我了吗?”
苏晋:“……”
他将她的脚放入被褥,而她却像是跟他杠上了,他放进去,她便伸出来,似乎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儿。姑娘笑得花枝乱颤,娉婷骨背,若展翅的蝴翼,灵动,而撩人。
苏晋倾身,伸手拢起那一头青丝,嗓音低哑:“既然,夫人精力大好,不如做些昨夜未尽兴的事儿。”
银铃般的笑声戛然而止,明檀忆起男人昨晚如狼似虎的情形,心肝不禁一颤,眼见男人释放的危险信号愈来愈浓,赶忙跳下床,却被男人轻巧地拦腰捞回。
“不不不,晚上还要守岁。”
“没关系,为夫守,夫人尽可安睡。”
“唔……”明檀被吻得气息乱窜,再找借口,“今儿大年三十,还要给母亲请安。”
“母亲喜静,迟些亦无妨。”
锁骨香肩已被某人扯得半露,明檀黑着脸娇吼了声:“苏晋,我的新年贺礼呢?”
苏晋动作一顿,明檀趁机一把将他推开,拢紧衣服。
简直怕了刚开荤的某人,他倒是精力旺盛,可她每次过后尤为嗜睡,这大清早的胡来一番,自己还不得睡到吃年夜饭。旧年最后一天睡懒觉,来年不得日日懒惰睡成猪?
苏晋凝眉,直视明檀:“你不是不需过年礼?”
明檀:“……我不需要,你就当真不准备了,可见你真的没将我放在心上,至少不是第一位置。过年这么大的节日,就算做妻子的不提,夫君也该提前为妻子准备。”
本来年底朝堂接二连三出事,苏晋就比平时更忙。一日,同周景风那厮喝酒,周景风问他,马上就要过年,准备给家中妻子送什么礼物,上回下雨都拉着自己猎白狐给妻子做狐裘,这回送的礼物,可不得更费心。
其实,苏晋向来钻营官场,对送姑娘家礼物这种事不是很擅长。以往准备的聘礼都是头面首饰金银器物,总觉得再送这类俗物,未免/流于普通。从褚州返京,让她重新认识他,他送过她木雕、狐裘等物,再送也失了新意。
是以,他便问明檀:“可有什么愿望?或者,有什么特别想要的新年贺礼?”
当时,她是如何回的?
她笑眯眯地:“夫君,有你在我身边,陪我辞旧除新,一起过年,就是最好的礼物。”
他再次追问,她依旧,真没什么需要的。
见她衣服首饰都是一箱子一箱子的,多到天天穿戴都不重样,他当真以为,或许她真不需要礼物,需要的是他。
这个认知让他忘乎所以,自是没再备礼。因为,他就是她最好的礼物。
结果,今天却来了这一出。
果然,女子话不可尽信也。
苏晋神色颇为懊恼,草率了。
明檀悄咪咪地瞄了他一眼,汲鞋下榻,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红色的同心结,返回到苏晋身边。她得意地晃了晃同心结,笑道:“夫君没为明檀准备礼物,但明檀时时刻刻将夫君记挂于心,可是为夫君准备了新年礼。”
一边将同心结系在苏晋腰间,一边道:“永结同心,恩爱不渝!”
苏晋低眉,看着穿梭在自己腰带上的白嫩手以及红艳艳的同心结,目露疑惑:“当日成亲,合卺礼上,不也有同心结吗?”
同样的礼可二次利用?
明檀动作一滞。
拜堂成亲时,的确要用到同心结,可这能一样吗?
明檀抬头,理直气壮道:“自是不一样,我送夫君的同心结,是我亲手编的,满满都是我对夫君的心意。”
话锋一顿,又道:“可夫君却未能同等对待明檀,连礼物都未为明檀准备。”
苏晋:“……却是为夫的错,下回一定补上。”
明檀偏头:“下回是何时?”
苏晋执起腰间巧玲珑的同心结,沉吟片刻:“不如就现在,你先洗漱。”
完,便唤了婢女进屋伺候明檀,又吩咐厮取来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今儿过年,府中婢女皆穿着喜庆,明檀自也将备制的鲜研新衣穿上,是一套鲜亮的红色衣裙,将她衬的娇艳无比,却不显俗气。
苏晋穿着与平时无异,但也是为新春裁制的新衣,只是男子的衣服花样不如女子繁多,看不出什么新意,自也看得不如明檀穿着喜庆。
而男子对穿着向来没有女子这般在意,苏晋自是觉得什么,一来他的容貌本就出众,衣服上若再下功夫,岂非愈发招蜂引蝶;二来,身为官场之人,穿着以沉稳色调为主。
反正,只要他的姑娘好看就行。
明檀还没梳妆完毕,苏晋这边的文房四宝早已摆上案几,以及作画所需的各色颜料。
苏晋凤眸微眯,侧眸看了几眼明檀,也没让她摆姿势,甚至没让她准备,就提笔开始作画。
于他而言,她的音容相貌,早就映于他心,无需细看揣摩,便能下笔如若有物。
等明檀梳妆完毕,苏晋已提上两行诗,并落了款。
除了官场建树,便属苏晋的丹青造诣颇高,不亚于当代名师所作。
画上女子端坐于闺阁妆镜前,臻首娥眉,手托香腮,头戴金步摇,耳坠明月珰,梳着时兴的妇人发髻,丝毫没有妇人的老气,反而愈发清妩娇俏。
明檀走到苏晋跟前,一眼就见到桌上的画作,惊喜道:“夫君,这是你方才画的?”
苏晋搁下笔,颔首:“嗯,送你的过年礼,喜欢吗?”
明檀心中一阵欢喜:“自是极喜。”将她的优点全都画了出来,怎能不喜?
怎就这么好看呢?
她伸手便要拿起画,准备细细端详,却被苏晋扬手挡开:“墨迹微干,等会儿着。”
明檀讪讪地缩回爪子:“哦。”
苏晋道:“你且瞧瞧,端看哪些地方不甚满意,我好修改。”
明檀歪头道:“拙妻才疏学浅,尤其是丹青画作一道,不甚精通,哪里敢随意指导夫君。”
苏晋:“……尽管提。”
明檀清了清嗓子,纤纤素手一指:“这里,这里,这里……以及鼻子,眼睛,眉毛,头发……”
苏晋眉头深皱,就在他以为明檀会挑刺时,却见姑娘倏然笑弯了眼:“都很满意,画出了本姑娘的美貌精髓,每一处皆是极完美。”
言下之意,是她长得好看,他才能将她画得这般美。
苏晋:“……”
这是自夸上了。
明檀扭头:“香柳,年后将这幅画裱起来,我可得每日欣赏夫君的佳作。”
完,便伸手勾住苏晋的大手,低声念着画作上题的诗。
“死生契阔,与子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清软甜腻的声音,犹似带着几分缱绻的意味。
看着姑娘如花似玉的容貌,苏晋听的入了神,着了迷。
……
明檀拉着苏晋给府中仆婢发了红包,见时辰不早,便携手去了寿安堂。
室内暖和如春,充斥着欢声笑语,热闹而喜庆。
当然婆母屋里的欢笑声,大多是明檀这个儿媳贡献的,苏晋时不时插上几句,但女人之间的话题,他大多插不上,也就乐得在一旁煮茶品茗。
茶香四溢,语笑喧阗。
婆媳和睦,夫妻情顺。
这便是世间最平淡的幸福吧,这样的幸福能掩埋他心底的黑暗,消弥方谦冤案泛起的涟漪。
为了守住这份幸福,他可手染鲜血,化己身为地狱,而在所不惜。
明檀忽然转向苏晋,娇声道:“夫君,你给评评理,我哪儿诓哄母亲的意思。”
苏晋回神,迷茫道:“什么?”Ding ding
明檀没好气道:“没听见就算了。”
搞了半天,她和母亲聊的火热,人家却神游天外,怕是对她们闲谈的话题不感兴趣。
哼。
苏母拉着明檀的手,笑得和蔼:“母亲是跟你开玩笑的,哪里不信你的。”
其实,苏晋听到了。只是明檀给苏母的是儿时诸多事,有盛京事,也有巫溪城的趣事,但那段巫溪城记忆中没有他。
他都忘了他,焉有帮她话的道理。
两婆媳聊着聊着,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苏晋的幼年事。一提及苏晋的童年,明檀两眼一亮,兴奋地挽起苏母的胳膊:“母亲,快给明檀道道,夫君时是何种模样,也是现在这般清肃老成不爱笑的样子吗?”
在明檀的影响下,苏晋脸上恢复了不少笑容,但大多时候仍是不大爱笑。
外人眼中,当朝首辅就是一副清冷深沉的性子,经摸爬滚,早已定了性,再怎么也变不成笑面虎。
遥远的记忆缓缓开,明檀趴在苏母膝头,专注地听苏母诉往昔。
那是苏晋无忧无虑的童年,是苏家未遭难前的惬意日子,也是苏母和丈夫相守的夫妻日子。虽苏父有一两妾室,但苏家本就是清流之家,治家严,苏父对苏母这个正妻敬爱有加,家宅没得那档子妻妾不合的腌臜事。
当然,苏母的最多的,还是让她骄傲的儿子。
没有苏晋,苏家爬不起来,苏苑无法脱离泥潭,而她这把老骨头估计也早没了。
苏母自有分寸,过年当口,并没提及当年那些不愉快的,的都是欢快事。
明檀托腮,听到苏母起四五岁的苏晋,甚感新鲜。只是苏母口中的苏晋不像明檀的兄长四五岁仍是处于调皮捣蛋的状态,处处让父母烦心,而他却是过于懂事,男孩子那些上树掏鸟窝到处耍泼撒赖滚泥地等等事,而是早早启蒙读书习字练武。
的年纪会因为没有完全教习师傅课堂的任务,自觉在练武场扎马步,就算母亲心疼儿子让他早些休息,他也只是摇摇头,:“不,我还能坚持。”
这心性就异于常人,不像她兄长赵元稹,非得在父亲棍棒的鞭笞下才能求上进。
难怪苏晋能从泥潭子爬起来成为一代权臣?
明檀扭头转向苏晋,看着那张清冷出尘的面孔,感慨道:“原来夫君当年也是这般模样,不爱笑啊。”
苏母笑道:“这孩子就不爱笑,一副少年老成的性子,不随我,也不随他父亲,听是随了他祖父。”
苏家祖父也是满身才华,自便是天子骄子,面相清冷,心性颇高,只是仕途一事上,没有苏晋这般大的作为。诚然没有经历苏晋这么多磨难的缘故,没有苏晋在叛乱中的救驾功劳,也有他自身性子的原因,眼里是个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难以融入官场这个大染缸,见不得一丝污浊不堪。
苏晋对这位祖父有所印象,幼时曾教他写过字,不厌其烦,耐性十足。
祖父虽不言苟笑,对他却是十分和蔼。但倒底他们的性子终归不同,祖父从不会看不惯的事折腰低头,永远保持读书人的风骨和高洁,而他会为了自保、为了权欲、为了达成目的,而折腰,甚至心入鬼蜮。
苏母慈爱地摸了摸明檀的脑袋,又看了看儿子那张清漠的脸:“不过,讨了你这个赵家姑娘进门,倒是有了些笑容,母亲可得感谢你。”
明檀看了一眼苏晋,甜软一笑:“是明檀当谢母亲,将夫君教养的千好万好,可算是便宜我了。”
苏母笑得越发开怀。
外面雪落个不停,屋内欢笑不断。
其乐融融,平淡温馨。不知不觉呆了一下午,待一家人吃过团圆饭,苏母便挥手赶人了。
“上了年纪,不大能守岁。这一吃饭,天一黑,人就犯了困,我们苏家对守岁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两口能守则守,不能亦可早早歇了。”
“知道了,母亲。”
明檀上前,心将苏母扶回了里屋。
待苏母靠在软塌,正要起身离开,苏母却叫住了她。
“明檀。”
明檀回身:“母亲?”
苏母笑着瞥了一眼明檀的肚子:“来年该给母亲添个外孙了吧?”
明檀脸一红:“我……我还不知道呢,端看夫君何时想要?”
话一完,又觉得有歧义。
什么叫看夫君何时想要?
苏母心中一喜:“这么,阿晋的病当真有了起色?”
明檀呐呐的:“母亲不知道吗?”
苏母乐道:“你们屋里的事儿,母亲哪能事事清楚?”
不过是瞧出了明檀眉眼间的变化,少女和女人之间的区别哪儿能瞒过过来人的眼睛,这不一试探,就试出来了。
苏母又问:“何时的事?”
明檀心知苏母是问圆房的事,羞红了脸,低声回道:“就上月中旬的事。”
见明檀脸红的欲滴血,苏母不再追着问夫妻事,便让害羞的儿媳出去了。
“看来这个新妇娶的好,是阿晋的福气,也是我们苏家的福气,苏家总算不至于绝后了。”这可是新年最大的喜事,苏母高兴的不得了。
胡娘子拨了拨熏香,笑道:“大人身体好转,夫人再也不必为此忧心了。不过。大人并未停药,而紫檀筑那边也没传出两口任何圆房的消息,怕是大人不欲外人知晓。”
前些日子,苏母见明檀眉宇间的春色甚浓,怕是自己想多整日琢磨着新婚夫妻房内的那点子事,想着明檀不久才经历过绑架受伤之事,不想给她太多压力,便没有询问明檀。
逮着苏晋问了一通,儿子却自己还在喝药,没有的事。
紫檀筑那边有厨房,也有就近烧热水的锅炉,年轻人洗浴勤,也无从探晓。院里的丫鬟口风也紧,只是大人要了水洗澡。
经胡娘子一提醒,苏母恍然明白了什么,怕是苏晋刻意瞒着呢。
确实,当夜圆房过后,明檀睡得死沉,苏晋特意交代了院里的一等丫鬟如香柳采蜜之辈,房中事不可乱传,知道权当不知道,若府中传出什么风声,一律杖杀,这也是香柳采蜜怕苏晋的理由。
除了明檀带过来的丫鬟,其他的仆婢则不需担心,送到明檀院子里前,早就严格筛查过。
……
从寿安堂出来后,明檀的脸一直红的厉害。
何时添子嗣这种问题,自己瞎琢磨过,可由长辈直白提出来,不免觉得几分羞臊和尴尬。
拂面而来的凉风,都不能舒缓脸上的热烫之意。
苏晋撑着伞,替明檀挡住满身风雪,瞧她脸的紧,不禁担忧地摸了摸明檀的脸:“怎这般红,可是身子不舒服?”
明檀捂了捂脸:“没啊。”
苏晋明显不信:“是么?”
她扭头,对上苏晋质疑的目光,没道理自己一个人觉得难为情,遂踮起脚尖:“好啦,夫君且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苏晋倾身,很配合地将耳朵贴近她的唇。
明檀一手搭在苏晋肩上,一手轻扯他的耳朵,极声道:“母亲问,何时能抱上外孙?”
“哦?”苏晋偏头,凉薄的唇堪堪掠过她的脸,交缠的呼吸近在咫尺,明檀仿若受惊般的后退一步,却被苏晋一把揽住腰身,两人贴得愈发近了。
“你是如何回的?”
明檀脸一片绯红:“我能如何回,自然是看你的意思。”
触及掌下温软身子,苏晋略微低头,轻啄了一下明檀的嘴:“你的意思呢?”
“香柳她们看着呢。”
明檀推了推苏晋,扭头朝身后看去,哪儿还有那两丫头的影子,早就不知溜到何处。
苏晋看着她,重复了一遍:“你的意思,嗯?”
明檀恼了:“我的意思,就是夫君的意思。”
苏晋低低笑了声,侧头轻咬在明檀耳边,清弥的声音若潺潺溪水,直至淌过她的心尖:“为夫的意思是,子嗣一事暂不急,刚尝到夫人的甜,正是上瘾之时……”
这话的,岂不是显得她很急切?
明檀又是抬手推他,却没将男人推动:“谁着急了,我才不急。”
苏晋勾了一下唇角:“不急不急,夫人想必也同为夫一般,都没有享受够……”
明檀羞恼之下,愤而挥拳:“不是不是,也不是。”不急着生娃,便是贪念床/帏之事,她是这个意思吗?
没想到苏晋竟也有如此恶劣的一面。
苏晋骨子里确实有一定的恶,要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因为她的死走了极端。
因着这番闹,雨伞倾斜,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了两人肩头发梢,霎时一片雪白。
苏晋赶紧将伞重新遮在明檀头顶,明檀笑眯眯地望向他:“一同淋了雪,算不算且共白首。”
“不算。”苏晋着,弹指扫了明檀肩头的落雪。
明檀:“……”
哼,刚才还故意撩拨她!现在就不懂得浪漫一下吗?
下一刻,苏晋握着她的手,目光深情,蕴含着无限缱绻的爱意:“明檀,我们携手一道走过悠悠岁月,直至白发苍苍,才算是同白首。”
这才是他想要的。
一点雪淋了发,算哪门子的共白首,他可不认。
明檀快要溺死在了苏晋情深似海的目光中,却也忍不住暗自腹诽,诚然苏晋的实在,却是一点不懂女儿家的浪漫。
晚上倒底是谁也没守岁,比起守岁这般枯燥的事,远没有肌肤相亲更让人舒畅。
旧年尾声,明檀本想守岁的,拿了本书赶瞌睡,结果却是数度被某人夺走,实在拗不过,就由着男人将她抱上了床,纵情了一回,哪知洗浴时,没有得到餍足的男人,又缠着她要了一回,累得哪还有精力守岁。
直接躺倒吧。
绚烂的烟火也没力气观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