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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作品:我与师妹不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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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霜掀起忘川水向岸上袭来的时候,云端是想出反击的,但商粲一直紧紧地牵着她的,完全没有想放她走的意思。
于是云端只好在比天外天擂台上更加声势浩大的天火落下时尽力张开了屏障护住二人,并尽可能地以自己的灵力抚顺商粲体内胡乱冲撞着经脉的灵力——这本该是相当难的行为,毕竟修士在清醒状态下是很难放心地让他人的灵气进入毫无防备的体内的,但云端却感到自己做的很顺利。
周围水火相撞的轰鸣声终于止住,云端暂时停下了输送灵气的动作。眼前一直未散的浓重雾气让她连商粲的样子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明明中就握着这个人的,云端却仍忽的感到不安起来,中不由得稍稍用力拽了拽。
出乎她意料的,上牵着的人像是也正有此打算似的,顺势借着她的力气靠了过来。
比她略高的商粲莽莽撞撞地靠到她的身前,忽的抬将她拥进了怀里。
云端睁大了眼。
她被抱得很紧,身体相贴,仿佛一转头鼻尖就会蹭到商粲的耳侧。商粲的身体并不很坚实,或者该算是单薄,但却不知是因商粲的力气太大还是怎么的,云端只觉得无法动弹。
云端有点愣愣地垂下眼,不知道此刻听到的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是自己的还是商粲的。
“云端。”
突兀地抱住她的人开了口,声音很低,过近的距离激的云端稍稍一颤,无处安放的下意识捏住了商粲腰侧的衣衫。
云端几乎可是屏气凝神地等待着商粲的下一句话,但对方却在唤了她一声之后久久没了下文。耳侧听到的是商粲有些混乱的呼吸声,云端感受到对方此时的心情似乎很不平静,连带着她的心也高高提了起来。
“”
过了一段像是很短但又很长的时间,云端终于听到商粲轻轻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似有些力不从心的迟钝。
“我可能要先睡一下,你别担心。”
话音刚落,云端就感受到靠在她身上的重量一下子变沉了。全然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商粲就断线般整个人都失了力气,云端慌忙用力揽住商粲的腰,后知后觉地在她身上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
就算是有商粲在失去意识前的那句交代,云端脑中却仍然嗡的变为一片空白,她伸去摸药瓶,却意识到药早在刚刚与商粲重逢就交到对方里了。她心中一下子乱了方寸,竟下意识横剑划向自己的腕。
“这是在做什么蠢事?”
身后突然响起的女声让云端从混乱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她堪堪停住剑锋,转身指向来人。
“简直像是变脸似的,刚才她昏过去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冰冰冷冷的表情。”
水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南霜从河畔慢慢走来。尽管她全身上下看起来都狼狈不堪,露在外面的身体部分都有着大面积的烧伤和部分肢体残缺,甚至会忽闪着不时变得透明,但似乎至少还保留着能话的力气。
“我听秦意过你的体质。”她原本端正的面上因烧伤而显得可怖许多,似乎是皱起了眉,奇道,“你刚才那剑是冲着自己的去的吧?如果你在幽冥鬼界这种地方流血的话那简直就是在自杀。”
“退后。”
云端冷声道,她全无和南霜交谈的意愿,中的无忧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般剑光大盛。南霜只好止了脚步,又慢吞吞后退几步,示意地摊开双道:“你不需要这么警惕我的。如你所见,我已经被天火重伤——实话,我现在还能站在这话已经很让我意外了,大概是她刚才出的时候的确受了很重的伤。”
南霜着,指了指被云端揽在怀里的商粲,温吞地笑了笑:“但她现在只是体力不支昏过去了,就当是为了她的安全也好,你可别做傻事。”
“”
刚刚才评价她像是变脸的人自己才真的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云端审视地看着在方才的战斗中还凶悍狂气如猛兽的女人,与此时面前这个面色释然温和的家伙判若两人。
“不然还是先去我的鬼王居那里歇一歇吧,我看她也需要个地方好好养伤——”
南霜着忽的停了下来,似有所感地转头看了看忘川,水位似乎因为方才的激战下降许多,只堪堪覆住河底。她看着河中稍稍蹙起了眉,轻声喃喃道:“还是好宽广啊。”
尽管对方此刻不知为何表现出了非常友善的态度,但云端却只觉得完全无法相信南霜。她垂眸看了看怀中的商粲,这人向来清澈的眉眼被散乱的发丝遮住,只看得到半张苍白如纸的脸,和染着干涸的不祥暗红色血迹的唇。
云端上一紧,不作声地向南霜举起了剑。
她的动作并无隐瞒,南霜了然地看在眼里,却也并无什么想要躲避求饶的意图,只是接受了般静静站在河畔,等待着云端的下一步动作。
“等、等一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是一直呆立在旁的裴琛终于回过了神,他慌慌张张地跑到二人中间张开双,大约是被方才的争斗所波及,他向来一丝不苟的形容此时有些狼狈,连带着沉稳的面色都显得惊惶无措。
“南霜、我师父她不会无缘无故袭击人的云中君、你先把剑放下——”
“我不在乎缘由。”云端的动作分毫不动,剑尖依然直指着前方,淡淡道,“让开。”
被她毫无商榷余地的态度所惊,裴琛一愣,而云端在这电光火石间已经出剑,剑势如虹般向前刺去。
她这一剑并未下留情,速度快的惊人,刚刚经过灼烧而显得闷热的周遭忽的迎来一阵泠泠冰寒之气,伴着凌厉的剑光直冲着裴琛而去。本是不能正面接下的一剑,他下意识想躲开,却突然硬生生停下了脚下的步法,勉强取出武器硬接了这一剑,整个人都被击退了几步。
裴琛惊魂未定地抚上胸口下三分处,有血迹缓缓自他的道袍中渗出。并不是他接招接的多好,只是对方出招时并无杀人之心,否则此时受伤的就会是更正的位置。
是云中君动了真架势的一剑。
裴琛没料到她会这样毫不犹豫地向自己出,也没料到他会在仅仅一招的交中就受了伤,他愕然地抬起头,却看到对方冷若冰霜的绝美容颜殊无波动,静静看他一眼,但没有继续出招。
“要事在身,来日再战。”
留下句言简意赅的话,云端收了架势,半搂着失去意识的商粲头也不回地御剑而去,在空中划出条绚丽的剑光,所过之处均惊起一片鬼界居民的骚动。
“云中君”
裴琛喃喃唤道,心中五味杂陈。他默默转过身,南霜仍面色淡淡地立在他身后,似乎全无趁刚才他与云端交时逃走的意思。饶是裴琛心中乱作一团也禁不住心生安慰,温声道:“南霜,你没事吧?”
“你跳出来做什么?”
这是裴琛今天见到她之后得到的第一句回应,却远称不上友好。南霜拧着眉转过头去,轻声叹道:“我本来都想好了,死在她师妹上也可以。毕竟我这次的确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你、你在什么”裴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话都有些磕磕绊绊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要做把我们困在幻境里这种事、又为什么会和粲者大打出——啊、一定是被什么人蒙骗了吧?”
他的语速越来越急促,比起是在和南霜对话更像是想要服自己。南霜不置可否地无言看着忘川,裴琛心中情绪激荡却无处安放,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阿霜!你怎么、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裴琛循声望去,看到是曾经见过寥寥数面的花妖急匆匆地向他们跑来。他心中咯噔一下,默默想道:这花妖唤她阿霜?
“是受了些伤。”身后却迅速传来了回应,声音淡淡,裴琛却似乎品出一丝温柔,“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那花妖几步跑到南霜身前,想要抬去摸她的伤口却又不忍下,只虚虚地在几处骇人伤口上悬了半晌便放下,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声音都带着哭腔:“快,我们回去养伤了!”
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花妖此刻身处的位置正插在裴琛和南霜之间。裴琛被迫后退了两步,他抬头看向她们轻声细语的样子,突然觉得刺眼。
“就是你吧。”
他梦呓般道,猛地上前捉住那花妖的腕,另一只已经取出了几张符咒,看都不看地就想往面色惊惶的艳丽女子头上拍下。
“你敢!”
身侧传来一声怒喝,他持着符咒的被紧紧捉住,然后被用力掀到一旁,狠狠击飞出去。
裴琛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脚跟,他仓皇地抬起头,看到明显含着怒意的南霜立在花妖身前,冷冷看着他,眼中再找不到曾经在天外天时的温和笑意。
“”裴琛愣愣看了半晌,哑声开口道,“你是被她蒙骗了吧,南霜,她是、她是妖,一定不做好事的,你不要轻信她——”
“裴琛。”
南霜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我现在是鬼族。”
“”
这是南霜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上牵着仍惊魂未定的花妖,慢慢走远了。
裴琛本想追上去问个究竟的,但却不知为何没能动起来,像生根了般呆呆立在忘川河畔,这河一如既往宽广的无边无际,让人望之心悸。
就像是他与南霜的距离一般。也许很早以前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只是他一直不肯去看。
他突然回想起方才带着商粲离开的云端,思绪又倒回到刚刚来到幽冥鬼界时,那二人交握的双,有种令人难以言喻的羡慕。
裴琛忽的笑了,有几分黯然。
*
走在回鬼王居的路上,身侧的鸢歌一刻都不停地叽叽喳喳,从伤势问到缘由,南霜只负责耐心听着,偶尔在间隙里插一两句话。
“为什么要和商粲打架啊?”鸢歌神情复杂地皱起了脸,“我觉得她人还不错来着——没想到她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居然这么能打,能把阿霜打成这样”
“因为各种缘由吧,主要是我的私心。”
南霜此刻有种奇异的畅快感,神清气爽地点了点头:“她确实很能打,刚才的那场天火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壮景”
“还什么壮景!你都被烧成这样了!”
鸢歌立刻生起气来,嘟嘟姑姑地数落起她来:“我就是在家里看到外面突然好亮才跑出来的,你不知道天上突然下起火来吓得多少鬼族没了主意,立地看开了执念去忘川边上排队去了,现在的鬼族真是——”
“”
沉吟了半晌,南霜突然开口问道:“对了,我的脸都烧成这样了,要是变不回去了的话怎么办?”
“嗯?”鸢歌用种茫然的眼神看过来,呆呆道,“也还好,刚好我今天早上画了你的画像,至少还能记住你原来长什么样子。”
南霜禁不住笑了出来,她轻摇了摇头,含笑看向满脸莫名其妙的鸢歌,眼神温和淡然。
“是挺好的。”
她像是理解了什么般释怀地垂下眼帘,温声道:“那你就努力记住我、留住我吧,鸢歌。”
作者有话要: 怎么呢,裴琛这个角色的心事其实本质上和云端是差不多的,所以我之前会她们是“同志”的关系。我不讨厌这个角色,只是他比较倒霉,遇人不淑(不是
南霜的设定就是那种会很快喜新厌旧的性格,成了鬼族之后更无所顾忌了。对天火也是那种“才看了一眼就死了我太难受了”的执着,现在了却心愿之后还看不到忘川对岸姑且是因为有鸢歌在吊着,应该不会太快腻吧。
至于商粲和云端这边,差不多后面几章章应该就会把话开了,毕竟打完架之后必有长谈(严肃
56商粲努力了三次才睁开了眼。
身体无比沉重,眼睛也很痛,视野中模糊一片,她恍惚间有种自己可能要失明了的可怕错觉,所幸眼前很快就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眼前的景象很陌生,商粲稍稍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似乎正身处在某间卧房里。屋内的装饰格外华丽,能看出屋子的主人大概是个性情张扬开朗的人。明明能看到的地方都没有花朵,屋内却若有若无地飘着股馥郁花香。
商粲好不容易才适应了眼前这副色彩饱和度过高的景象,身体也终于迟迟地恢复了些知觉,她稍有些吃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赫然发现云端正静静坐在床边,正闭着眼靠在床头支柱上,清冷的眉眼微微蹙紧。
好像是睡着了。
确认了这个事实后,商粲连呼吸都变轻了,没发出一丝声音地轻轻脚坐起了身。
云端在她身边,至少明这里是安全的。商粲稍稍定了心,看了看云端在梦中也显得不安的面容,一时有些拿不准该不该喊醒她。
尽管此时有无数的疑问想要问问云端,理应先唤醒她问个究竟的。视野仍有些暧昧的模糊不清,商粲稍稍凑近了她,却忽的发现云端眼下似乎有圈青黑色,这让商粲心头一紧,不禁踌躇起来。
“吱呀——”
就在此时,紧闭的门扉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喇喇地推开了,连接不畅的门轴发出些微声响,惊得商粲下意识伸就要召出天火攻过去,在看清来人的脸后才堪堪停住上的捏决,顺势竖起跟指抵到唇前,警告地作势“嘘”了一声。
而从门口走进来的鸢歌愣愣盯着她看了半晌,惊喜交加,大声喊道:“你终于醒了啊!”
交流大失败。商粲隐忍地放下了,转过头去,与云端含着些迷蒙的眼睛四目相对。
*
“你昏过去之后的事就来话长了啊,你先把这碗药喝了。”
看着商粲面上抗拒与怀疑并存的神情,鸢歌瞪着眼把药碗往她面前一放,凶道:“真的只是药!我要害你还用等到现在吗!”
“”
这话倒也有道理,商粲看了看端正坐在她身旁的云端,看到对方轻轻点了点头,于是默默拿起药碗,皱着脸口喝掉了。
“嗯。”鸢歌满意地点点头,“总之就是你受伤受的挺重,然后就到我这里来休养了。”
“这根本就称不上来话长。”
“很好,看起来你恢复的很不错嘛。”
没好气地向结论莫名很乐观的鸢歌翻了翻眼睛,商粲心知这位花妖在之前的事件里十有**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但还是提起了些警惕心,问道:“南霜呢?”
“在鬼王居养伤呢。”
预想之外的回应,商粲一愣,脑中回想起南霜曾过的与自己全力交战就是她的执念之类的话,心中默默想到这女人的话果然不可信。
“其实本来也想把你带到鬼王居去养伤的,毕竟那里还是比我这地方条件要更好些,但是”
鸢歌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云端,对方正默不作声地倒了杯茶递到商粲边,似是注意到了她的注视般随意向她看来一眼,惊得她立刻缩起了脖子。
“但、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还是决定安置在我这了。”
“各种各样的原因”
商粲神情复杂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似有所感地看向云端,对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般稍稍冷了面色,点头道:“要去的话,得先除了那个鬼族才行。”
“不、不行,阿霜她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
难得见鸢歌这副中气不足的样子,商粲见她眼神躲闪声音弱弱,大概能想到她这些日子应该过得很是心虚气短担惊受怕,故而在看到自己醒来的时候才会那么开心吧。
“真要算起来的话,她其实也没伤到我多少。”
摸了摸自己身上被包扎的很妥帖的几处外伤,商粲中肯地道:“至于我的内伤那都不是她做的,我现在这副样子也不能全都怪到她头上。”
“是谁?”
云端声音清冷,眼中深邃一片,重复道:“还有谁伤了你?现在在哪?”
“”莫名有些不敢直视云端的眼睛,商粲装作思考的样子移开了视线,叹道,“这还是得去问南霜。她现在状况怎么样?能话吗?”
“能。”云端指一动,似乎是想去摸腰侧的剑,但最终还是没有动作,面上重新恢复了淡然,温声道,“但要等你伤势再好些,我们再一起去找她。”
“嗯。”
其实觉得自己已经能下地自由活动了,但商粲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而一直坐立不安的鸢歌终于松了口气,如蒙大赦般站起身来,还殷勤地收走了商粲喝完的药碗,道:“那、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席话越脸越红,最后终于没能按捺住,忽的凑近商粲压低声音道:“我话先在前面、从你昏过去之后人家已经守了你快五天没好好合过眼了,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得让人家先休息休息才行!”
商粲一头雾水,迷茫道:“我、我想做什么?”
“你难道想让我直接出口吗!”鸢歌大怒,一边脸红一边对她生气,“刚才打扰到你了是我不好!但是我现在想想,人家好不容易睡个觉,你也不要打扰人家啊!”
这都什么和什么,打扰云端睡觉的人明明就是鸢歌才对,怎么这家伙现在还来倒打一耙。
在商粲迷惑的目光中,鸢歌急急忙忙地端着空碗转身走开,在离开前又声给商粲补上了句惊世骇俗的话。
“床、床借给你们随便用!但可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事!”
“奇——”
商粲目瞪口呆,一句“奇怪的事是什么”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鸢歌逃跑似的离开了房间,一句解释的话都没能出来。
她刚刚醒来的时候视力没有完全恢复,好像在鸢歌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凑近云端的脸仔细打量。
“”
后知后觉地理解了鸢歌方才的奇怪言行,商粲觉得自己的脸猛地发起热来,明明她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却莫名不太敢直视身边的云端。
但还有比这无端的窘迫更加重要的事需要操心,想着方才听到的话,商粲定了定心,转向云端单刀直入道:“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也没有很久。”
大概是没有预料到商粲先问起的是这个问题,云端一愣,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就在刚才还睡了一会儿。”
商粲现在可不吃这一套,恢复了正常的视力能很明显地看出云端又清减了。算下来不过十数日未见,她原本就单薄的身躯在宽大白袍的衬托下竟显得更瘦了一圈,让商粲眉头紧皱,沉声道:“那你上次睡在床上是什么时候?”
“”
没有回应,云端踌躇着垂下眼帘,稍有些无措地蜷起指。
尽管有满腹的问题该问,商粲此时却只想把这些计划都向后延期,她牵着云端站起身,径直走到床边,按着云端的肩膀迫她坐下。
“睡吧。”商粲上稍稍用力,把看起来不太情愿的云端放平,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
尽管乖乖地顺着她的力气躺下了,但云端面上仍有些不认同,她瞬也不瞬地看着商粲,道:“阿粲才是,你伤势刚好一点,你才更应该休息。”
“我可是都睡了五天了。”商粲摇了摇头,开玩笑道,“不然我们一起休息?”
话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正有些懊恼地想改口时,就见云端稍稍抿了抿唇,轻声开口道:“可以吗?”
“”
脑中忽的联想起鸢歌的大误会,商粲突然之间感到口干舌燥,话都有点磕磕绊绊的:“我、我现在不困,以后有会再吧。”
的什么话,竟然还留了一线。商粲懊恼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暗恨自己刚醒过来状态都不太对,没注意到云端稍有些失落的神情。
“我睡不着。”
云端的声音很轻,商粲眉头一挑,正想着她那么长时间没休息怎么可能睡不着,就听她低低继续道:“自从阿粲不在之后,我一直睡不着。”
“”
商粲原本想回应的话就卡在喉咙中,一时不知该些什么才好,最终还是顺应本心,坐到了她醒来时云端坐的位置,温声安慰道:“我现在不是就在这呢吗,云中君还是睡不着吗?”
云端抬起眼,定定看着商粲。许是视角的原因,商粲总觉得此刻的她不像平日那般清冷出尘,而是多了几分楚楚动人,令人不敢细看。
“阿粲这次不会再离开了吗?”就连话语中都带上了几分孩子气的执拗,云端轻声道,“哪里都不会去吗?”
商粲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衣襟被轻轻牵动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去,果然看到侧躺在床上的云端不太老实,像是自以为没被发现似的拽住了她的衣角,心地缠绕在指尖。
心里像是被羽绒枕头砸了一下般又轻又痒,商粲装作没注意到的样子,将视线移到一边。
“至少在你醒来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的。”出于某种欲盖弥彰的窘迫心理,商粲又补上一句,“就当是报答你这几天都守着我。”
“”
床上其实已经有点睡眼惺忪了的美人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是很满意,但还是露出了些许安心的神情。
就算怎么看她都很有睡意,但云端却还是强撑着,又向商粲抛出个话题来:“我想听阿粲、我们分开之后的事。”
身体本能地对“分开之后”这四个字反应过度的僵了僵,商粲很快意识到云端是在幽冥鬼界的事,她脑中回想起坠入忘川后的幻境,以及那日战后惊鸿一瞥看到埋藏在忘川河底的那柄非望,稍稍抿紧了唇。
但商粲决定把这个话题暂时搁置,毕竟那大约是个很长的话题,而她自己也还需要一些时间去理清这些信息,以及想想该怎么向云端开口。
她垂眸看了看云端,从怀中取出那块生了裂痕的青玉牌,轻轻放在云端的床头。
“抱歉,被我弄坏了。”
商粲轻声道,云端静静摇了摇头,伸取过玉牌,她抚过裂纹,面上是深深的后怕。
不想提起个中凶险惹她担心,商粲笑了笑,道:“你那天在客栈做唤灵的时候就想好了是不是?都知道先斩后奏了,把玉牌伪作纸鹤的样子送给我,亏你想得出来。”
云端也跟着笑了,再开口时声音很轻,是商粲不仔细听就会错过的音量,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喃喃道。
“如果我也能变成纸鹤就好了。”
屋内安静下来,商粲静静靠在床边注视着云端,直到她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 好起来了好起来了,运转起来了(指我的更文速度(x
途中确实想让她们一起睡来着,但我掐着忍住了,这可是人家鸢歌的床!(不是
咳,下次一定
感谢在202-09-:33:4202-09-22:4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5幽冥鬼界,鬼王居门口。
重新站在曾经借住过的宅邸前,商粲不禁感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上次从这道门走出去之后度过了非常漫长的一天,希望今天不会再重蹈覆辙。
不过今天她到这里来的目的和伙伴都与往日不同,想必结果也该大相径庭。
商粲看了看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边的云端,姑且抬敲了敲门,很快听到从门中传来道毫无紧张感的熟悉声音:“请进。”
二人推开门并肩而入,看到要找的人正斜斜坐在院中躺椅上,一如既往随意地套着宽袍大袖,姿态也漫不经心,只是面上烧伤的疤痕狰狞,让人望之触目惊心。
“稀客。”南霜合上书卷,懒懒向二人看来,“要喝茶吗?普通的那种。”
“不必了。”
尽管其实没在她这里喝到什么毒药,但曾被隐瞒过的商粲心有余悸,拒绝了南霜的提议。她仔细看了看南霜的脸,迟疑道:“你这脸怎么回事?”
“哎呀,怎么你倒来问我了。”南霜面上显出刻意的惊讶,“不就是你的天火烧的吗。”
商粲摆摆,疑惑道:“我是,就算天火那时的确伤了你,但你一个鬼族,应该总有办法在表面上让自己恢复原状的吧?”
“或许有吧。”
看起来兴致缺缺,南霜耸了耸肩,随意答道:“但我现在很弱,不是很想把灵力耗费在这种事上。”
“毕竟最近是关键时刻。”她着,示意地指了指门外,商粲隐约感受到了些不善的敌意,“自从我受伤之后,可有不少鬼族对这地方虎视眈眈的,想着对我取而代之呢。”
“所以就算你看不惯也好,我现在是真的没有余力去修我的脸,抱歉了。”南霜没什么诚意地低头致歉,又补上一句,“光昨天就打了三场。”
“不瞒你,你们今天来可能还算帮了我个忙。只要有你们在这,外面那些鬼族就不敢找上门来了。”
见对方一副堂堂地拿她们做护佑的样子,商粲哭笑不得,一转头看到云端已经在默默摩挲无忧的剑柄,忙开诚布公地进了正题。
“我们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关于秦意的事。”
见南霜了然地点点头,商粲追问道:“秦意现在在哪?”
“不知道。”
回答的非常干脆利落,南霜无辜地摊开双:“可能还在鬼界潜伏着,也可能已经离开了。对不住,我这两天也没有精力去顾及她——我的是实话,你能不能让你身边那位云中君先把剑收起来?”
简直像是在逼供时分别唱黑脸和白脸的角色。商粲看向云端,对方自打进了鬼王居之后就显而易见的心情非常差,时刻都毫不隐瞒自己对南霜的敌意。见商粲望来,云端沉默半晌,开口道:“她曾经骗过我们一次了,很难保证不会骗第二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懂。”
被杀意直指的南霜像是没有半分自觉般感慨道:“但你当时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我的确没想到之后商粲竟然也会过来。我那时候可是真心地在担心她已经死了,都已经在认真考虑她死之后还能不能用天火这件事了。所以在后来看到她的时候完全没有准备,只能紧急把她放到另一个空间里去。”
“我后来的确也有点于心不忍。尽管是为了我自己的执念,但看着你每天都出去找商粲,每天都无功而返,却不知道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的样子,我实在——”
无忧剑应声出鞘,但商粲比云端更快,天火转瞬之间在南霜的脖颈间束成一个紧贴着皮肤的火环,只要商粲一个眼神就能迅速绞断南霜的头颅。
商粲面上神情并不像她出这般狠厉,甚至还状似心平气和地勾起了唇,语气温文有礼:“南霜,你很想死吗?”
“”南霜新奇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火环,看着瞬间被烧的焦黑的指尖,低低笑道,“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但我真的了实话。”
她抬起头来,眼中半是戏谑半是认真:“我本来就和秦意的目的并不一致,我只是想利用她让你来到幽冥鬼界罢了。故而在我达成目的之后,我跟她之间基本上就已经开始各走各的路了。”
商粲皱起眉,问道:“但那天我记得她是在和你了话之后才离开的吧。”
“嗯,但我那时候只是在单纯地威胁她而已。”南霜回忆着皱起脸,“‘捣乱的话就先杀了你’之类的。”
“虽然身为长辈这种话不太好,但秦意的修为一直很低微,只能靠其他的段补上点儿。”她看起来全无罪恶感地着,补充道,“以前和现在都是。”
“”
完全没有有用的情报,商粲稍有些泄气,又听到南霜慢悠悠道:“不过我觉得你也不用急,只要等着就好了。毕竟只要你和秦意都还在这个世上,那不管你多不愿意,她总是会来找你的。”
“就像是——”她顿了顿,忽的对云端绽出一个刻意的笑容,“就像是这位云中君一样,不是吗?”
“够了,南霜。”
商粲没好气地踢了脚她的躺椅,看着南霜一下子没坐稳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叹道:“既然都已经弱成这样了,就别总是挑衅行不行?”
“有道理,那我忍忍。”
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南霜饶有兴致地盯着云端看了半晌,又不怕死地搭话道:“我还有一件事没想明白,想了好长时间了。”
“我的幻境是哪里出了破绽?”她看着面色冷淡的云端,又看着面前二人靠得很近的距离,笑道,“总不能是爱的力量吧?”
“”
这个人根本没长记性,商粲无奈地扶额,只觉得还好出门前以商谈内容密为原因拒绝了那位花妖想要跟她们一起来的请求,不然现在场面真是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商粲心中姑且惦记着幽冥鬼界还是需要有个鬼王守着的,并且自认这次的因是来自于她当年的失控取了南霜性命,故而有心帮南霜一把。于是她此时不禁忧心地往云端身侧悄悄靠近了一步,只想着等云端按捺不住想出的时候尽量拦下来。
只是这次她的忧心似乎落了空,云端并没露出什么受到冒犯的表情,只是与南霜静静对视了半晌,然后抬起了。
提着心的商粲正准备出拦住,却看到云端将宽大的袖子稍稍捋下,露出截雪白皓腕,上面赫然有一条纤细的赤金色链子,定睛看去就能看出竟是一线还在静静燃烧着的火焰。
“这是”
商粲瞪大了眼,回想起初到天外天鬼界入口的那个夜里——她将一团天火赠给了云端。
“在阿粲放出天火的时候,它有所感应。”云端淡淡道,重新将收回袖中,珍惜地摸了摸腕,“所以我才知道了,阿粲就在那边。”
“也是多亏了它,”云端的声音忽的低了下去,轻声道,“让我一直能知道阿粲还没有死。”
最后三个字的无比艰难,大约是打从心底里不愿去触碰那个字眼,云端隽秀的眉轻轻蹙起,看的商粲心中一痛,禁不住刻意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起来,琨瑶君在这里吗?”
“不在。”
原本还听得连连点头的南霜立刻失了兴致,重新坐回到躺椅上,懒懒拿起书卷道:“那天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可能已经离开鬼界了吧。”
商粲一愣,疑道:“他只知道天外天那一个出口,现在又还没到一个月,打都打不开,他能怎么出去?”
“谁知道呢。”南霜敷衍地摆了摆,“总之他没来过我这,要找他的话可以去找其他鬼族问问看。”
“他的事我是帮不上忙了,秦意那边我知道的也没多少。啊,但我知道她出入鬼界的那个连接口在哪,先告诉你们吧。”
她着摇摇晃晃站起身,从屋内取来纸趣阁,给二人画了张详细标好了位置的地图,递给商粲,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给。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忙想要我帮的话,我也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听出了她话中所指的意思,商粲接过地图,含混地答道:“以后有会再吧。”
*
离开了鬼王居,二人走在回鸢歌住所的路上,云端显得放松许多,问道:“还有要找她帮的忙吗?”
商粲看着地图的目光一凝,默默卷起地图,看了看不远处平静的忘川,水位已经涨到了与初来时差不多的样子。
“还不好。”
她摇摇头,笑道:“没事的,你要是很讨厌她的话,下次再有事找她的时候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不要。”
提议被立刻否决了,云端不赞同地皱起眉,沉吟了片刻后低声道:“虽然听你了伤你的不是她,但我还是”
“我知道的,害你担心了。”商粲温声安慰着,突然想起件事,“那和她关系嗯、关系挺好的鸢歌呢?我记得她你之前是因为不想住在鬼王居,但又要找个安全地方给我养伤,不得已才接受了鸢歌的帮忙吧?”
“还好。”云端垂下眼帘,道,“鸢歌没有伤你。”
这话中真是爱憎分明。商粲作势轻咳一声,笑道:“现在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得尽快找到琨瑶君,然后一起离开这里,眼前不是再花时间拘泥于不明去向的秦意那边的时候了——不然玉山君那边怕是快要疯了。”
“琨瑶君那日最后曾去同他过的。”云端回忆着,轻叹道,“只是我那时候没有余力去关注其他事情,并不知道他是怎么让楚铭师兄同意我们留在幽冥鬼界寻你的。”
云端显然也清楚自己那时的举动有些冲动无谋,但面上却并无半分悔意。事已至此,再什么都是不解风情的翻旧账,商粲只是心绪复杂地看着她,叹道:“那琨瑶君给他的那三道能把人强制传送出去的符咒呢?他用了吗?”
“不知道。”云端摇了摇头,语出惊人,“我在确定那日找不到你之后,就把我的符咒丢了。”
“”
商粲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急急地想要些“下次万万不可再做这种事”之类的劝诫,话到嘴边却总觉得不出口,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又闭上。
“我本以为琨瑶君会拦着我,没想到他只是看着我丢了符咒,然后把自己的也丢了。”
云端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轻叹了口气,低声道:“现在想来,他那时的心绪大约与我全然不同吧。”
商粲立刻理解了她话中的未尽之意,沉默地抿紧了唇。
裴琛那时想必也是为她着急的,但她和裴琛的交情远没有能让他留在幽冥鬼界一个月来寻生渺茫的她这样的深厚,让他选择留下来的原因一定另有其他。
商粲回想起方才鬼王居中漠不关心的南霜,不禁默然。
那云端留下来的原因呢?
她悄悄用余光看向云端,对方一袭素白衣衫皎洁若月,衬着周身干净幽冷的气息,在昏暗的鬼界显得相当惹眼。
商粲没能亲眼看到那时的云端,只能猜想她那时大约是乱了方寸,只剩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一腔执拗。
只是猜想着就让人难受起来。商粲觉得胸口闷闷的发堵,轻吸了口气,如闲聊般开口问道:“云端,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她明显感到身边的人一僵,但传来的声音却仍是风轻云淡的平稳,完全听不出半点异样。
“为什么这么问?”
“”
商粲闭了闭眼,没有回应。
她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云端,而云端也理应有问题要问她才对。
比如云端腰上那柄无忧,云端到底知不知道它已经生出剑灵的事,明明是除了主人之外谁都碰不得的灵剑,商粲已经用过好几次,每一次都没有生出任何异样。
而云端每一次都什么都不。
为什么呢,就算是云端之前也不知道剑灵的存在,但在之前与南霜的那一战里也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为什么到了现在还
不知怎的,商粲突然觉得她此刻像是在和云端在独木桥的中端彼此相望,桥下是万丈深渊,她们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不论是谁踏出一步都会让二人的世界和距离发生剧变,故而都踌躇不前。
就像是在擂台上僵持了太久而心力交瘁的对,都只等着对方给自己致命一击似的。
谁都破绽百出。
一路沉默,商粲在路途的最后才开了口,语气很温和:“只是闲聊罢了。”
作者有话要: 就,事情发展到现在,也差不多该有个法了(指指点点
等商粲拿到证物就a上去(x
5找到裴琛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商粲和云端在某处偏远的位置找到一个山洞,二人察觉到有活动过的气息,走进去时看到了正在盘腿打坐的裴琛。
商粲本以为裴琛正在修行,不便强行打扰他,刚打算安静在洞口等一会儿时就见他睁开了眼,朝她看来。
“是你们啊,来找我的吗。”裴琛对她一笑,点头致歉道,“劳你们费心了。”
声音听起来状况不错,不像受了伤的样子。但商粲却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飘忽不定,像是失去了容身之处的鸟儿般,眼底空空荡荡。
商粲并不清楚他和南霜之间的过往,也不知道那日她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必他这副样子总归是和南霜脱不了干系的。她并不太擅长安慰别人,有点迷茫地看了看应该是知情的云端,却见云端只瞥了裴琛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淡淡道:“出去吧。”
完后她就转身出了山洞,完全是一副没打算关心裴琛的样子。
虽然云端的确也很不擅长安慰人,但这态度也不太寻常。商粲错愕地眨了眨眼,一时拿不准是不是该跟着云端一起走出去。而裴琛那边倒没什么生气的反应,只苦笑了一声,慢慢站起了身。
他起身后更能看出他面上颓败的气色,商粲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虽然她现在遭遇的大部分麻烦都是天外天的人带来的,但至少这位天外天代掌门到现在都没做过什么危害她的事——倒不如在裴琛面前可能是她比较理亏,毕竟裴琛大概还不知道南霜是死在她里这件事。
估计是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很差,裴琛没有强撑没事,摇了摇头道:“心事罢了,不必挂怀。”
他抬眼看向商粲,苦笑着换了话题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还戴着这面具?”
“”
商粲有点别扭地摸了摸自己面上的白玉面具,心中也清楚自己这不过是粗浅的亡羊补牢。
毕竟她那日在忘川河畔与南霜交战时可没戴什么面具。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已经被裴琛认出来了。
看出了她的顾忌,裴琛沉默半晌后舒缓了眉眼,他此时又有几分像是商粲记忆里的那个进退有度的琨瑶君了,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面色一凛,抬触了下自己的咽喉处,然后启唇道。
“——我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你是商粲了。”
“!”
话音似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商粲立刻意识到这是曾经南霜也施展过的传音。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现在二人面对面还要用这样的秘术,又被裴琛的话所惊,讶然地睁大了眼睛看过去,却见他含笑摇了摇头。
“我想、现在这话应该是可以的。”他嘴唇翕动,想来此时洞外的云端是听不到他的话语的,“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
“该去找谁问清楚想必你心里已经有想法了,我就不多费唇舌了。”
他面上似有些落寞,喃喃道:“我一直、很羡慕你们。”
“”
话中的“你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商粲感到心跳骤然快了起来,她努力抑制着自己想看向洞口的心情,干涩地转移了话题:“你和南霜?”
看着裴琛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商粲暗道她好像踩了个了不得的大雷,忙摆摆道:“不想也没关系,我——”
“无妨。”许是经过几天时间后已经有所缓解,尽管声音还有些颤抖,但裴琛仍自嘲般道,“到现在,也没什么不能的了。”
“她曾是我的师长,也是我迟迟没有封印天外天鬼界入口的私心。”
“当年她失去音讯的时候,我本以为她只是一如既往地外出游历,但谁知道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的目光稍有些涣散,没有落点地看向半空中,轻声道:“直到我接任了天外天代掌门,第一次下鬼界的时候我看到了她。”
“个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清楚,但她那时已经是幽冥鬼界的鬼王。”裴琛自嘲地笑了笑,“我立刻意识到,我从今以后都只有到这个地方来才能见到她了。”
“我不是个称职的代掌门,甚至不是个称职的弟子。”
裴琛到这里就不再继续,他像是陷入了回忆般怔忪起来。商粲却回想起南霜事不关己的态度,犹豫半晌后还是踌躇着问道:“你们以前、真的”
“”
裴琛喉头动了动,面上忽的显出有点神经质的紧绷神情,颤声道:“是真的,我们、南霜她和我在一起过的,她爱过、爱过我的”
商粲垂下视线,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回应。待裴琛脱力般深呼吸着冷静下来后才低声道:“走吧,云端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她转身向外走去,裴琛定定看着她的背影,看到原本背着站在洞口旁的云端也侧过身看向商粲,清冷面容似冰雪消融般柔和下来,眼中盛着不易察觉的温情。
裴琛莫名感觉喉咙有点堵,他不合时宜地回想起曾经有过被迫向青屿提出与云端结为道侣的请求的时候,那时是因为他和南霜的亲密初露端倪,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来而做的权宜之计,至少南霜是这么的。
他那时年纪轻,并没什么主见,于是听从了师长兼心上人的建议来到青屿,在那时第一次结识了云端。他惴惴不安的和云端一同走进屋中,准备和彼此的师长共商此事,心中想着方才门外的那位名气很大的商粲道友不知为何看起来似乎对他很不友善,果然如传闻中是个桀骜的性子。
与云端结为道侣的提议并非他的本意,他心中难免难过,但也只是低眉顺目地等着决定。
‘恕云端不能答应此事。’
出人意料的,身边一直安安静静的云端却突然开口打断了长辈们的谈话,让裴琛惊得一抖。他不知道她单薄的身量里是哪来的勇气,余光却看到座上那位云端的师长不怒反笑,笑嘻嘻地追问道:‘为什么?也不是要你们立刻定下来,只是先相处着,我觉得也是可以考虑考虑。’
‘’
室中一时陷入沉默,裴琛大气也不敢出,却鼓起勇气偷偷朝身侧的云端看过去。
只见她长长眼睫稍稍垂下掩着眼中情绪,白鹤般优雅的身姿趣阁挺,似正在微微颤抖着,再开口时竟透出几分决绝。
‘因为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
离开幽冥鬼界前,南霜和鸢歌都来送她们。
“没这个必要,赶紧回去吧。”
三个人里至少有两个不想见到南霜,商粲只好接下了这份应付她们的工作,频频不安地看向后面离得老远的两个人,口中不住催促着南霜离开。
“你之前找我帮忙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南霜佯装不喜地皱起眉,“好歹算是那么多年的老相识了,来送送你都不成吗。谁知道下次再见到你是什么时候——不过嘛,以你这个身体状况,没准我很快就能再见到你了?”
“谢谢你的祝福。”
商粲干干应道,没想明白她们怎么就算得上是多年相识了。但她之前的确是找南霜帮了个大忙,现在也不好真的直接赶人走,只好叹着气摆摆道:“前提是我下来的时候你还是鬼王。就你现在这个修为,我看很难坚持到那时候。”
“没关系!我会帮阿霜的忙的!”
可靠的花妖干劲十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突然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模模糊糊道:“你之前答应我要找的东西、可别忘了。”
“东西——啊。”
商粲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在鸢歌着急的挤眉弄眼下想起来大概是曾经过要找的“霜降君的拂尘”,禁不住笑道:“知道了,找到的话就有会拿下来给你。”
“那倒不必。”鸢歌摇了摇头,严肃道,“你直接毁了就行。”
“”没跟上花妖的脑回路,商粲迷茫问道,“为什么?”
见她实在不上道,鸢歌看了看无辜立在一旁的南霜,恨铁不成钢地把商粲拽到一旁,低声道:“当然是为了让她没有在意的东西啊!”
“什么?”
鸢歌更着急起来,气哼哼道:“我之前不是过吗,阿霜连自己的执念是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不知不觉中把执念完成了去投胎了也太防不胜防了!所以就要防患于未然!”
“也就是、”商粲终于理解了一些,迟疑道,“抢先把可能是她执念的东西毁掉?”
“嗯。”
鸢歌姣好的面上满是认真,道:“这样就能让她一直留在我身边了。”
“”
莫名对这没有怀着任何恶意的话语感到一阵寒意,商粲不知该如何回话,只默默地点了点头。鸢歌立刻高兴起来,眉开眼笑地称赞她是个好朋友——她的确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
倒是跟南霜挺相配的。
商粲心中无端冒出这么个念头来,又立刻觉得失礼而抹掉。正当她面色古怪地摇着头时,鸢歌突然又扯了扯她的衣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你和云端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
商粲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也不知为何,鸢歌就是听不进她对二人关系的解释,一门心思认定她和云端关系不纯——这点倒是和挽韶很像,真不愧是全族上下都有血缘关系的花妖一族。
“你这人怎么这样!”听了她的回答,鸢歌不知为何立刻生起气来,“快点负起责任来啊!人家身上都有你的气味了!”
“什、你的什么话!”这话吓得商粲脸都热起来,急忙打断了花妖的胡言乱语,“这话可不能乱!我们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
“天下的负心汉都是这么的。”
自诩看过许多悲恋的彼岸花妖嗤之以鼻,恨恨道:“我的鼻子是不会有错的!”
“”
她的太过信誓旦旦,让当事人商粲都有点迟疑起来,暂时放低了姿态,迷茫道:“具体是什么样的气味?”
“嗯”鸢歌皱着眉想了许久,苦于词汇量的限制而难以形容,最终暴躁地一挥简洁道,“像是火焰的气味。”
*
直到三人离开了幽冥鬼界,商粲还在对鸢歌的话耿耿于怀。
她皱着眉在自己身上嗅了又嗅,怎么也没闻出来所谓“火焰的气味”。一旁的云端看着她的动作,懵懵道:“怎么了?不是刚沐浴过吗?”
“嗯,没什么。”
商粲定定看了她半晌,最终还是扭过了头。
就算是很在意但直接去闻云端还是有点不过去吧?
尽管莫名有种如果她开口请求的话十有**云端会答应的预感,但商粲决定把这件事暂时搁置,只当是那花妖在胡八道。
她们三人从南霜给出的出口离开了鬼界,回到修仙界时正值深夜。那地方离天外天不远,裴琛便将她们两个安置到了天外天的客房里暂住——自然是给了两间。只是眼下二人正都身处商粲的房间,并没有人提出有什么不对。
在幽冥鬼界时总是因为时间场合的问题而时时欲言又止。但她们还是都意识到了,对方知道了什么,并有事瞒着自己。
就算身处前进后退都无法脱身的独木桥上,也总要做出些改变来,至少比僵持在原地要好上一点。
开始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商粲想要倒杯茶,一低头就看到云端茶杯中的茶水仍是满满一杯,但已经失去了热气,显然主人并没有心思去喝它。
心照不宣,最是难熬。
决定暂时放下所有瞻前顾后和患得患失,商粲率先站起了身,她走到床边,将那柄好不容易重回修仙界的长剑从锦囊中取出。
剑身极薄,澄澈无暇,取出的瞬间就隐隐释放出冰寒之气,只一眼就能看出是柄极好的灵剑,任谁都想不到它会在鬼界的忘川河底静静等待了许多年。
她走到桌旁,松开握着剑柄的,将那两个字展示给云端看。
“”
云端静静看着,眼睫轻颤,没有出声。
“我就直接问了。”
商粲直直看着她,声音有些干涩。
“这柄非望,你认不认识?”
作者有话要: 作者今天没有话,下次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