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四溢， 云雾缭绕。

    “今日的你，似乎与从前不一样。”沈辛接过秦文君递过来的一杯茶。

    闻言，秦文君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 “那与一开始相比呢？与臣妾初入东宫比呢？”

    沈辛回忆片刻， 实话，初入东宫的秦文君他已经记不大清， 可他记得上辈子的秦文君。

    在他赦免秦家后，秦文君虽也不爱笑，但整个人都是轻松的，与此刻相比，却也少了一分豁然。

    “人一直在成长。”他了这么一句，“虽然有绕弯路， 但最终， 那些弯路也会变成自身经验体悟， 充实自我。”

    “换做一年前， 臣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 * 能与陛下静坐闲谈， 从前是臣妾太过蠢笨执拗，自傲自大，给陛下添了不少麻烦， 如今回想， 竟觉得自己愚钝不堪。”

    秦文君吹了吹茶面，“或许，这才是成长。”

    “从前的秦文君， 不知陛下心，不明夫君意，只固执地按照自己想做的事做，实在是……愚蠢至极。”秦文君轻笑一声， 语带嘲讽。

    沈辛看向她，“那你现在明白了？”

    秦文君将灼热的茶水一饮而尽，双眼微微泛着红，看向沈辛，不再避闪。

    “明白了。”

    “陛下是想告诉臣妾，为秦氏平凡并无可能，而臣妾，必须在您与秦氏之间二择其一。”秦文君眼前略有朦胧，却分不清是茶雾还是眼中自生的水光。

    沈辛也没否认，同样坦荡地看着她，不否认，即是默认。

    “可否容臣妾问，这是为何吗？”为何不愿意平反，为何非要她做选择，为何……要背信弃义？！

    沈辛垂了垂眸，“文君，并非朕不告诉你，而是，即便告诉你，也无济于事，且于你无益。”

    他伸手捋了捋她的鬓发，“朕曾承诺过，会护你一世周全，无论如何，它都有效用，只要你好好的。”

    “陛下口中的’好好的‘，便是抛却生养之恩，父女亲情，心安理得地在这后宫做着妃嫔，却任由亲人在酷暑之地受苦吗？”

    秦文君轻笑出声，“恕臣妾直言，这并非乖巧听话，而是忘恩负义，无情无义，陛下不介意，臣妾却不愿让自己成为那等人。”

    “即便他们不值得你维护？”

    “他们是我父母至亲，生我养我教我，没有他们，便没有我秦文君，为何不值得？”

    “即便是朕强行要求，你也不愿？”

    “陛下不是了解臣妾吗？那陛下又如何能不知道，臣妾便是那等如顽石般固执之人，如今看着平静，也不过是表面，实际上，臣妾从未变过。”

    沈辛看着她，眼前的秦文君眼中的坚定不减，他心下恍然，原来他先前所见的豁然，并非是为秦氏，而是为他。

    不过很奇怪，他心中竟然并不意外，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感慨。

    “所以，你想要如何？除去平反，朕都可以答应你，即便……是暗中让秦家回京。”沈辛做出让步。

    秦文君心头一跳，从前求而不得的，如今却能无限接近，如果他们能回京，不必继续在那流放之地受苦，她也不必一直记挂于心，可以安心待在宫中好好做她的昭仪。

    心跳声告诉她，她在心动。

    可理智又告诉她，她不能为这样的施舍屈服。

    “陛下所的回京，是指让他们改名换姓，抛弃秦氏污名，也抛弃秦氏风骨与荣耀？”她听见自己问。

    沈辛的目光告诉了她肯定的答案。

    秦文君的心重新平静下来，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与回不回来又有何不同？”

    “所以你不愿意。”

    “可不愿意，你又能如何？”沈辛问道。

    他目光淡定，心 * 绪平稳，并没有被秦文君拒绝的恼怒，或者，从一开始，他就没真的认为秦文君会真的同意。

    只是心里怀着那一点希望，不愿放弃，如今，算是彻底消了。

    秦文君苦笑，侧身抹去眼中泪光，“不能如何，可是沈辛，我其实能自己选择的，是吗？如果我不要你所谓的护我周全的承诺，那我能否选择自己想要的？”

    “朕所言，便是你最好的选择。”沈辛站起身。

    “或许吧。”秦文君不否认，却又道，“可我不想要。”

    “那你想要什么。”沈辛此刻觉得，哪怕他再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也不会意外。

    秦文君沉默片刻，看了看他，忽然跪了下来，身姿笔挺，眼神坚毅，“臣妾，自请离宫，愿远赴琼州，与秦家共进退，同荣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