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意外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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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皇子沈翕摔下台阶, 磕了脑袋!

    此消息一出,沈辛便放下手中的尚未批改完的奏折前去探望。

    只是刚进合欢殿,便看见燕翎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 口中还念着“翕儿”, 双手无意识颤抖,显然是受惊了。

    沈辛上前握住她的手, 温声安抚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可是效果不明显。

    “辛、辛哥……翕儿流了好多血,好多血……”燕翎眼中落着泪,满心的无助让她下意识喊了这个称呼,试图从中汲取力量和帮助。

    “放心,不会有事, 太医已经及时救治。”沈辛低声轻语道。

    可燕翎此时脑子里都是沈翕流血的画面, 挥之不去, 无法放心。

    沈辛示意伺候的宫女前来宽慰安抚她, 自己则是进了殿内, 想要看看伤情如何。

    骤然一空的手令燕翎回过神,她望着沈辛的背影,不知为何, 眼泪却流得更快了。

    宫外传来通报, “娘娘,皇后娘娘宫中的梧桐姑姑前来询问是何情况,可需要帮助……”

    沈辛一进去, 便看到一宫女端着盆血水匆匆离开,新的温水被端上来,心中也不由得一紧。

    走到床边,只见平时活泼好动的孩子此时正脸色苍白地昏迷在床上, 眉头皱紧,虚弱无助的模样令人忧心。

    太医刚给他清理干净头上的伤口,正要上药包扎,眼见皇帝进来,也没敢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动作放轻,更紧张了些。

    好不容易收拾好,还得战战兢兢回禀伤情如何。

    “大皇子身体康健,此次失血过多,只需将气血补回来,头上的伤口不要发炎,修养一段时间便可。”

    “翕儿撞到头部,可对神智有损?”沈辛询问道。

    太医心里下意识思考了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帝是想让他故意大皇子伤到头部,神智受损?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先据实回答,若是皇帝另有想法,必定会在他回答后“纠正”。

    “回陛下,大皇子虽伤到头部。却只是外伤,并未伤及内部,想来于神智多半无碍。”

    谁知沈辛只是点了点头,“下去煎药吧。”

    这就完了?

    太医迟疑一瞬,随后退下。

    果然是他刚才想多了。

    沈辛伸手抚上沈翕的额头,并未触碰被包扎起来的伤口。

    感受着手下稚嫩的皮肤,他心中便是微微一软。

    原本昏迷的沈翕此时在药物和沈辛动作的刺激下,意识稍微清醒了些,眼皮颤了颤,微微睁开一条缝,看见来人后努力睁开,“父、父皇……”

    沈辛语气温柔,安抚道:“父皇在。”

    “母妃……”

    “她在外面同太医问话。”

    “是翕儿贪玩不心……父皇、不要责怪母妃……”沈翕声道。

    沈辛对他偏向燕翎,怕他责罚燕翎而为她话这事也没什么,只微微一笑道:“父皇知道,翕儿乖,累了便休息,父皇和你母妃都在这儿守着 * 你。”

    沈翕安心睡了,手还抓着沈辛的袖摆,不肯松开。

    沈辛握着他的手,良久,才轻轻扯出袖摆,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

    此时,燕翎也从外面进来,看见沈翕头上被包扎起来的伤口,便忍不住激动的情绪,眼泪不要钱一样掉落,却还拼命压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孩子被惊醒。

    沈辛见她停不下来,便拉着她去了正殿,“太医过,翕儿没事,放心。”

    “这次没事,下次呢?”燕翎压着声音道,隐约还能听见其中的哽咽。

    只是内容却不禁令沈辛迅速蹙了下眉。

    “翕儿受伤只是意外,你一直陪着他,还能不清楚?”

    “是啊,我一直陪着他,一直只有我陪着他,你这个父皇又在哪里?”燕翎本来能忍,可这回似乎是压抑太久,又遇到这种事,便有些压不住,竟是连身份也不顾,情绪试图冲破枷锁,喷向沈辛。

    “翕儿几日才能见你一回,因为你的时间精力和感情都要分给其他人,我……”燕翎情绪太过激动,一时心头一梗,捂着胸口就要支撑不住。

    沈辛一把将她扶住,抱回床上,眉心微皱,就要转身去让太医来看看,“你等等,我去让太医来。”

    谁知燕翎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平复下来心情,喘着气道:“不、不必了,我没事……”

    “休要讳疾忌医。”

    “真的,刚才只是太激动,一时接不上来。”燕翎低声道,语气也是真的冷静了下来。

    沈辛仔细看她,见她是真没事,才在一旁坐下。

    既然没事,两人的话题便又回到了方才所的内容,随之而来的便是长久的沉默。

    最终还是沈辛首先开口破氛围。

    “我竟不知,你对我的怨气竟有这么重。”他语气似感慨,又似有一股自然而然的轻松。

    燕翎受他情绪影响,也想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应和此时的氛围,谁知这笑容没做出来,反而有些不伦不类,比哭还难看。

    最终,她放弃了。

    “我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原来她心中竟然一直积藏着这么多的怨气。

    更不知道,在沈辛面前,她竟然会控制不住地暴露并且发泄出来。

    “可我觉得,这样的你,却更加真实了。”沈辛并没有生气,反而语气平静又宽和。

    “阿翎,从前的你,把我当成什么?”

    当成偶像,高高在上,崇敬崇拜。

    “后来呢?”

    当成爱人,倾慕爱慕,痴心追随。

    “现在呢?”

    当成丈夫,爱恨嗔痴,人间百味。

    一步步的接近,伴随着的既是更了解,也是滤镜的破碎,从神仙到凡人,只需要做一回夫妻。

    燕翎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后,她重新变回了温婉娴静的淑妃,“对不起,是我的错,翕儿受伤是我的责任,埋怨你,实在不该。”

    她何尝不知,沈辛是皇帝,想要他全心全意守着一个人两个人谈何容易,他是沈翕的父皇,却并非沈翕一人的父皇。 *

    往大了,天下百姓皆是他的子民,是为君父。

    往了,宫中除了沈翕,还有一位皇子一位公主,这些都是沈辛的责任,抛不开,丢不掉。

    她早该明白的,早该明白的……

    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他是沈辛,是皇帝,从来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

    他本该属于天下人。

    燕翎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楚明白皇帝的含义,她想,如果她当初的历史老师知道,想必会很乐意夸一夸她。

    可她此时却只想笑。

    沈辛看她半晌,终是收回目光,轻叹一声,“翕儿暂时没事,你倒是受惊过度,我让人给你煮点安神汤,喝了睡一觉。”

    “好……”

    燕翎看过沈翕后便睡了,却没有睡安稳,中途醒了几次,当彻底醒来时,却再不见沈辛的身影。

    她从床上坐起,眼神幽幽望着门口的方向,平静的心湖静默无波。

    “翕儿怎么样了?”她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正在为她穿衣的宫女答道:“殿下已经方才醒了一回,奴婢们伺候着喝了药又喂了粥,又重新睡下了,娘娘不必担心。”

    闻言,燕翎心中不由一松,“我知道了。”

    她去偏殿看望,见沈翕果真安然入睡,也就顺势坐了下来,在床边守着他。

    沈辛在沈翕入睡后便离开了,就如燕翎所,他不能将时间精力都耗费在少数人上,便是沈翕受伤,他也不能一直守在他身边。

    他这个父亲,还真做得不称职。

    这种心思在他彻底投入政务后便暂时搁置,而在他看见一封折子时,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燕翎。

    而这封折子的署名赫然便是燕长观三个字。

    “这么快,他就要回京了?”沈辛一愣道。

    江文回道:“回陛下,是差不离。”

    从把燕长观发去地方后,沈辛就没再怎么关注他,大概是上辈子把这人压久了,久得让他都降低了警戒心,快忘了,这就是个野心勃勃之人。

    若想他不搞事,要么时刻压制他,不给他出头的机会,让他看不到希望,要么时刻看着他,在他有动作的时候立刻拍死。

    前世沈辛采取的是前者,为此,燕翎还常常不高兴,用愧疚的目光看燕长观。

    愧疚……

    沈辛轻笑一声,想想燕翎还真是傻得可怜可爱,燕长观这种人,从来不需要愧疚,也不值得愧疚。

    “让人盯着他。”

    “是。”

    之后,沈辛找来燕长观这几年在地方上的功绩履历,看完后不由感叹,这人能升官还真是理所应当。

    就凭他在地方上做出的这些成绩,让他的官位升个两级都不是事。

    在他走后,当地人口增加了十之又一,上缴税银也提高了三分,放眼全国,这样的成绩也排的上号,要知道,现在的官员大多都上了年纪,奉行无为而治,求个不功不过。

    偶有雄心壮志者,能做成也是极少。

    燕长观这种有上进心还有手段的人,无论在哪里,都难能可贵。

    可惜……

    他的心思 * 注定了他的结局。

    沈辛在时尚能压制他,还能物尽其用,若是他不在了,必然也要让他先走一步才行。

    思及此,他放下折子,“罢了,留下吧。”

    燕长观回来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燕翎正在端着药碗给沈翕试温度,乍一听这个消息,她手上不由一松,药碗碎落在地,泛着苦味的药汁溅上了衣裙,她却恍若未觉。

    “娘娘!”

    宫女们忙里忙外,才终于又端进来一碗药,回过神的燕翎这才没再次把药再次倾洒掉落。

    只是一颗心一直没能回过神来。

    燕长观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最近几年她一直刻意忘记,试图让记忆里的那位燕相消失在脑海里,以此逃避她心中的愧疚。

    不仅仅是愧疚于自己占据了对方妹妹的身体,还愧疚因为她的缘故而影响了燕长观的命运未来前程。

    如果没有她,沈辛也不会刻意卡他,他也就不会被冷落这些年。

    可是,再怎么愧疚,对方都比不上翕儿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因此,为了翕儿,哪怕是要她背负再多的愧疚难舍,她都不会逃避,只要燕长观不再想着利用她的翕儿。

    冷落总有时限,如今燕长观回来,虽还未见面,燕翎心中却早已戒备。

    她并没有等待多久,燕长观一回京,就给宫中递了帖子,当然,只要燕翎不愿意,燕长观也不可能硬闯进后宫。

    可她这具身体,总归是燕长观的妹妹,而燕长观,同样也是沈翕的舅舅。

    她总想着有一天若是自己不在了,哪怕燕长观心思不纯,也总能护住沈翕几分。

    沈辛?

    现在的他自然对沈翕有感情,可谁能得准以后呢?

    保障再多一层总是不嫌多。

    “数年不见,娘娘依旧光彩照人。”燕长观在地方上辛苦拼业绩,比起原来的文弱书生,此时的他看起来比上一次见面要黑了点,身体也要劲瘦硬朗一些,只有那一双眼睛,与从前一般无二。

    不,还是有变化的,至少……更会伪装了。

    若从前的燕长观满心满眼都写着野心二字,此时的燕长观却并未有原先的锋芒毕露,他学会了隐藏,隐藏自己的心思,这令他暂时蛰伏。

    燕翎并未放下戒心,她亲手倒了一杯茶,放在燕长观面前,“不比兄长成长许多,数年前临别时,是妹妹对不起兄长,还望兄长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燕长观接了茶,却没喝,只笑着道:“娘娘与微臣既是兄妹,一家人,那有何话是不能商量的,从前是微臣太过固执,让娘娘心惊受怕,如今微臣学到不少,不会再如当初一般让娘娘担心了。”

    话得好听,却处处皆是言外之意。

    先是提身份,要是燕翎认下兄妹这个身份,就代表这她同意他的要求,要是她不愿意认,那接下来的所有话也就没了继续谈的必要。

    燕翎呼吸紧促了几分。抬头看着燕长观,眼中不由充盈了水 * 光。

    燕长观见状笑了,“娘娘容色动人,却也该让陛下瞧见才是,微臣是娘娘兄长,许久未见,倒是不知怜惜为何物了。”

    燕翎垂下头,压下眼中的泪意,不欲让对方看笑话,“兄长言重了,本宫不过是情绪稍微有些激动。”

    她重新端起淑妃的架子,而在这样的身份下,燕长观的品级也是比不过她的。

    燕长观眯了眯眼,“既然今日娘娘有碍,那微臣改日再来叨扰,不知出宫离去前,可否让微臣见大皇子一面?多年未见,微臣对大皇子也十分想念。”

    燕翎看了他一眼,却是回道:“兄长还是早日离去吧,翕儿前些日子病了,如今正躺在床上,无法来见他舅舅,等他病好再见不迟。”

    她的真话,燕长观却心存怀疑,怀疑燕翎是为了不让他见大皇子而编出来的理由。

    心情瞬间变得更差,看燕翎这样一副送瘟神的姿态,他也不想再留着双方碍眼,随后甩袖离开。

    没关系,未来还长,他等得起。

    这些年来他一直有观望后宫的状态消息,别看后宫少了好些人,空出来的位置也一直没人顶上去,可其他人也并不受宠。

    可以,在沈辛的冷淡态度下,厚重再没有出现谁盛宠的情况,如今的淑妃也不例外。

    皇帝来合欢殿,十有八九是为了沈翕,至于燕翎,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这些,燕长观都有所了解。

    他知道燕翎或许不在意皇帝的恩宠,却定然无法放心沈翕。

    只有他,只有他答应帮助沈翕,沈翕才能更加安全。

    这是燕长观的筹码。

    而燕翎手里呢,她没有筹码。

    能够威胁到燕长观的只有沈翕,可燕翎比他更加舍不得沈翕受到半点伤害,所以她毫无筹码,只能被动听燕长观的话。

    而燕长观等的,就是她何时看清这一点。

    等她看清的那一天,也就是他初步成功的那一天。

    沈辛特意见了燕长观一面。

    “燕爱卿能力出众,果真未辜负朕的期望,这些年你做得很好。”

    “陛下谬赞了,微臣是陛下的人,是大庆的人,做这些自然也是为了陛下和大庆,实在不敢居功。”

    二人一吹捧一自谦,心中想什么,却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不知燕爱卿接下来有何算?”沈辛询问。

    燕长观闻言抬头,看向他,“陛下,微臣有得选择吗?”

    他眼中略带了一点无奈与控诉,是在提醒沈辛,想起几年前沈辛是如何出尔反尔,一句话就把他丢在地方几年的。

    沈辛确实没忘,此时被提醒,自然也想了起来,可他面不改色,更不用指望他内疚。

    他早过,燕长观不值得愧疚,也不稀罕。

    “从前是朕有失偏颇,今日这回,朕也希望能够补偿回来些许。”

    他随口就承认了这话,让燕长观微微一愣,随后重心就放在了沈辛话里的补偿二字上。

    虽他没真想能得到补偿,可既然对方都送到自己面 * 前,便宜不占白不占,只是不知道,这人想要怎么补偿他?

    这个念头一出来,燕长观的思绪就忍不住开始发散。

    等到他回神之时,就听见沈辛话最后的尾巴,前面了什么根本没听见。

    可看周围人恭喜的眼神目光,燕长观也猜测他受到了嘉奖,在这种时候他根本没听清,纯粹是在挑衅沈辛的怒火。

    燕长观咬了咬牙,随后跪下磕头道:“谢陛下隆恩!”

    被送出门,送他的太监才笑着恭喜他,“恭喜燕大人,贺喜燕大人,大人能得陛下如此看重,想必未来定是前途无量!的在此就先恭喜了!”

    燕长观随手给了一锭银子,“多谢公公。”

    太监收到赏,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吗几分。

    “文书不久便会下发到部门,燕大人不会等到消息。”

    “多谢告知。”燕长观假装自己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明白地离开了。

    然而当同事们纷纷好奇来询问他时,他只能装神秘笑了笑,随后丢下一句,“过不久便会知道了。”

    这个不久,确实不久。

    不出两日,文书便下发到了吏部,再由吏部宣告燕长观及其他人。

    沈辛擢升燕长观为鸿胪少卿,正四品。

    还好燕长观现在控制表情的技能熟练异常,否则脸当场就要绿了。

    确实给燕长观升官了,正四品,已经进入中高层官员阶级,是很多人努力多年都达不到的位置。

    可是!

    可是!

    鸿胪寺?那几乎是个和官场隔离的地方。

    其他机构官员处理的都是国内事务,只有鸿胪寺,是处理外交事宜,也是一个不受重视的边缘部门。

    正四品看起来风光,可鸿胪寺的正四品,还不如其他部门的五品官,表面风光,可对于燕长观要做的事完全使不上力。

    很好,不必怀疑了,这绝对就是沈辛故意的。

    为了储君之位的稳定,皇帝还真是费尽心机呢。

    燕长观眯眼,眼中迸射出刺目的光芒。

    他是轻易会认输的人吗?

    当然不是,否则他今日也不会回京。

    燕长观拍了拍衣裳不存在的灰尘,冷笑出声,没关系,现在被压着没有机会,总有一日机会来临,哪怕沈辛不愿意,又能如何。

    只要皇子们主动争权夺利,哪怕沈辛是皇帝,也很难阻止。

    而燕长观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沈翕生出这种观念。

    同为皇子,凭什么沈晛就是太子,而他就是个普通皇子?

    皇位这东西,有能者居之。

    就连沈辛自己,不也是从他父皇手里抢来的皇位吗?

    既然他可以,凭什么沈翕就不行?

    总有一日,这种观念会深入沈辛脑海。

    “翕儿如何了?”沈辛想到沈翕,问了江文一声。

    后者忙答道:“太医传消息来,大皇子的伤已经好了大半,陛下可以放心了。”

    沈辛最近忙着官员调动一事,确实没时间去看沈翕,此时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倒是能抽出空去看看沈翕。

    “风筝,风 * 筝好高!母妃好厉害!”沈翕抬头望着天空,天上有两只……哦不一支风筝飞在天上,那是两只燕子,一只大,一只,燕子连接在大燕子后面,看上去就像是大燕子在带着燕子一起飞。

    这是燕翎自己学了做出来的风筝,虽然还很粗糙,但是眼睁睁看着它是怎么在燕翎手中做成的沈翕看来,这只风筝是他见过最漂亮的。

    一只抬头望天,沈翕觉得累,就要坐下来观看,谁知一个不心,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他先是一愣,随后微微动了动嘴,眼中盈了泪水。

    屁股痛!

    奇怪的是,不远处看见这一幕的宫人们竟然没有一个上前把他抱起来,就在沈翕觉得有些委屈的时候,就感觉一双大手从他背后穿过腰间,顺着他胳肢窝将他抱了起来。

    “怎么这般不心。”语气轻缓不带责怪。

    沈翕眼睛一亮,连忙转头看向身后,“父皇!”

    沈辛淡淡嗯了一声,并未什么,可即便如此,也足够让沈翕高兴许久。

    “父皇,翕儿的头已经好了,您看见了吗?”沈翕伤好便忍不住想向沈辛展示炫耀。

    沈辛这倒是仔细看了看,果真伤口心愈合结痂,想必再过不了多久,他也不需要戴帽子了。

    就这话的片刻功夫,燕翎那边也收了风筝,快步上前来,“臣妾参见陛下。”

    沈辛看了她一眼,“累了吧,回去用膳。”

    有父母陪着,这顿饭沈翕吃得格外活泼,然而活泼的后果便是,他差点被鱼刺卡到。

    好在那只是一根刺,吃了几口饭便下去了。

    可这事还是难免给沈翕留下了心理阴影,让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吃鱼,并且,后来几天他都觉得喉咙里有刺,塞饭塞得格外认真。

    为了让他开心,沈辛特地领着他去御花园玩儿。

    “父皇父皇,那是什么花?”从进入御花园,沈翕就格外兴奋,看到一种花就问一下,他从前也来过御花园,不过经常因为燕翎担心他受伤出意外,把他看得很紧,这让他有种拘束感,这让沈翕有些沉闷,不如此时的他开朗活泼。

    沈辛也纵容着,他问什么就答什么,父子二人倒是很和谐轻松。

    然而这份和谐轻松并未持续多久,在他们遇上另一队人的时候,场面突然有些尴尬。

    “臣妾想着陛下怎么会没空,原来是都拿来陪大皇子了。”宋幼薇牵着走路缓慢的沈晛的手,语气略有不善道。

    “翕儿拜见母后,太子二弟。”沈翕笑眯眯道。

    在宫中生活,他当然是认识皇后太子的。

    虽现在的他还不太明白这两个身份代表着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也是他父皇的家人,那自然也是他的家人。

    “父、皇,哥哥……”沈晛看着眼前两人,双眼就微微发亮。

    虽然他是太子,但现在的他也就是个三岁孩儿,喜欢和同龄朋友一起玩,只是 * 宫中人太少,宋幼薇的心也有些重,不乐意让孩子和其他孩子接触过多。

    若是日后有何变故,感情深了反而不好。

    不怪宋幼薇现在想得这么多,事实上,若非想得同样多,燕翎也不会和她做了同样的决定。

    只是既然遇到,倒也不必刻意分开,那样对孩子印象也不好。

    “去跟哥哥一起玩儿,不要闹哥哥知道吗?”宋幼薇低头道。

    闻言,沈晛就吧嗒着步子去了沈翕身边,两个孩儿一起蹲在地上对着花花草草话。

    沈辛看了看,随后收回视线,对上宋幼薇的目光,“你在想什么?”

    宋幼薇眨了眨眼睛,随后撇开眼道:“没什么。”

    她只是不想承认,刚才看到沈辛哄沈翕的画面,心里有些不平衡了。

    可认真起来,又觉得自己的不平衡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沈翕有的沈晛也有,沈晛有的沈翕却不一定有,自己究竟在不平衡什么。

    就算该不平衡,那也应该是沈翕和燕翎才对。

    宋幼薇后来认真想了想,终于明白自己的想法,有些东西,不是在于自己有没有,有多少,而是在于其他人有没有。

    求的是那个独一无二。

    可这在沈辛身上,却并不适用。

    两人站在一旁一边时不时看看孩子,一边着日常话,看起来仿佛领着孩子出门游玩的一家人,和谐无比。

    然而这样娴静美好的画面却并没有持续太久,便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惊断正在聊天中的夫妻二人。

    “大皇子!殿下!”

    “快来人,大皇子落水了!”

    沈辛快步上前,只见一个的身影在水中挣扎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赫然便是他在求救,

    根本来不及询问,沈辛快速丢下外袍,跳入水中往沈翕的方向游过去。

    宋幼薇心惊,“陛下!”

    “母、母后!”她腿上一重,低头一看,就见沈晛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抱着她的腿,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看着侍卫们也帮忙捞人,这里不需要她,宋幼薇便抱起沈晛,拍拍他安抚道:“晛儿乖,你父皇和大哥都会没事的。”

    沈晛握了握拳头,沮丧道:“是、是我不好,没有拉住哥哥……”

    宋幼薇这才有心思关心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儿子不心,询问过后,听完解释,宋幼薇总算松了口气。

    “回娘娘,奴婢看到是大皇子在湖边看荷花,不心滑了脚,才落入水里的,与太子殿下无关。”看见过程的梧桐道。

    宋幼薇暂时放下了心,可要是沈翕真出了什么事,她现在还是放心早了。

    此时此刻,她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要一时心软,放两个孩子一起玩儿。

    玩耍不成反而被惹一身骚,这让她心情并不好。

    幸好沈辛动作快,没一会儿两人便上了岸,一起上岸的还有几个侍卫宫人。

    沈辛让沈翕面朝下,拍了拍他的后背,将水拍出来后,便抱着沈翕进了最近的宫 * 殿,“请太医!”

    太医院那边听又是大皇子出了事,一时间也忍不住感慨,究竟是怎么回事,最近大皇子是走了霉运吗?怎么这么容易出事?

    心中腹诽,可众人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纷纷都是焦急忙慌地快步赶过去。

    等到现场一把脉,太医首先松了口气,“启禀陛下,大皇子腹中水已经及时吐出,并无大碍,只等他醒来,不要着凉风寒便好。”

    “吩咐厨房,熬煮姜汤和安神汤。”

    受到惊吓,就得喝安神汤。

    太医刚下去,宋幼薇便进来了,且怀里还抱着沈晛,她拗不过沈晛,对方非要看到哥哥,看哥哥没事才肯走。

    “父皇,哥哥怎么还不醒?”沈晛在床边,被沈辛抱在床上坐下,奶声奶气道。

    “哥哥方才呛了水,片刻后便能好。”

    听到能好,沈晛也跟着松了口气。

    “所以,晛儿现在能不能告诉父皇,哥哥是怎么掉进水里的?”

    沈晛把自己知道的磕磕绊绊了一遍。

    沈辛看了看,确定他没谎。

    所以这次事件还是意外,而非人为。

    看着沈辛宛如审讯犯人一般问自己儿子,宋幼薇心中更加不爽,上前就要把沈晛抱过来。

    “够了,晛儿还,他方才亲眼看见哥哥落水也受惊了,你怎么半句安慰也没有?反而还因为沈翕的事质问他?合着就沈翕是你儿子,晛儿就不是了?”

    宋幼薇忍着怒火了这么一番话,沈辛眉心微蹙,到底也没什么,只是把沈晛从她怀里抱过来,拍了拍背安抚道:“晛儿害怕?”

    沈晛老实点头,“哥哥落下去了。”

    沈辛宽慰,“别怕。”

    “你是太子,不该害怕。”

    沈晛还不知道太子什么意思,沈辛也没给他解释,只是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便让人也给他准备了一碗安神汤。

    只有宋幼薇,听见沈辛那句话,心中不由得一跳。

    她早知道太子需要做什么,只是一直并未刻意去想,如今听沈辛这话,便忍不住心中一紧。

    她的孩子,还没享受完童年的美好,就得被迫长大了吗?

    第一次,她竟觉得这个太子也没有那么好。

    只是她心里更加明白,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沈翕醒来喝了药,就被沈辛抱回了合欢殿,此事在他的要求下尚未告诉燕翎,以免她太过担心,乱了方寸。

    宋幼薇也领着沈晛回去,看着在床上扒拉着九连环玩儿的沈晛,她什么也没,只摸了摸他的脑袋。

    无论未来如何,她总是要护着他的。

    沈辛压着消息没告诉燕翎,可事情也并未能瞒过多久,一夜都未过,她还是知道了。

    “陛下心中向着皇后和太子竟到了如此地步,甚至咱们殿下意外落水,也让人压下消息不让散播,娘娘,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啊!”宫女忧心劝道。

    燕翎默然看着窗外,抱着胳膊,只觉得明明已入夏,身体却还是很冷,也不知是天气冷,还 * 是心更冷。

    “陛下……不会这么做的。”

    她始终不相信。

    “或许真是意外。”她劝自己。

    毕竟她刚才问过沈翕,他都只是意外。

    可是即便如此,心中到底仍旧意难平罢了。

    这种意难平让她下次见到沈辛的时候,忍不住仔细观察。

    沈辛只作没看到,左右他来找她,是为了另一件事。

    “要带翕儿去护国寺?这是为何?翕儿才不会出家当和尚!”燕翎闻言一惊,忙道。

    沈辛等她平复心情,“我并未要他出家。”

    “只是觉得他近日不对,想让寺中大师瞧上一瞧。”

    这是他这几日想的事,他总觉得最近沈翕的频频意外并非偶然。

    燕翎从未这样想过,当即想要拒绝,可当事情牵扯上沈翕,她心中难免犹豫了。

    她心中紧张,下意识摸上戒指,忽然心中一动,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也想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