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 自我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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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做什么了?

    司迦顿了一下, 才:“下船去买些干粮,透透气。”她不想节外生枝。

    谢慈的目光停留在她湿漉漉的衣袖上,那上面沾着一些白色的绒毛。

    衣袖从他手指间抽走。

    司迦转过身来看他, “你真的没事吗?”他的脸色差极了, 憔悴的像张白纸,“为什么会吐血?是哪里出问题了?”

    她问的急切,谢慈一时在想她是担心他?还是白玉奴的幽魂?

    可她伸手轻轻抱住了他,她湿淋淋的脸贴在他的胸口,猫一样:“谢慈我该怎么对你好, 让你好受些?”

    他的心在她湿湿的脸颊下又酸又软,她想对他好,她如今就在他身边守着他, 和他一起踏上这段漫长的旅途,他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无论是为了白玉奴, 还是他,都已足够。

    “你不需要做什么。”谢慈捧起她的脸,望着她笑了一下,“我只要看看你, 就好受了。”

    她眼眶不知是被雨水的,还是什么原因红了一圈, 她将自己的脸凑到他眼下, 很近很近的和他:“你可以每天每天看到我, 我再也不走了。”

    再也不走了。

    谢慈明知道她只是随口一,可他仍然觉得开心。

    她捧住他的脸,亲了亲他没有血色的嘴唇喃喃:“你好凉,我去找人烧些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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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上用水困难,谢慈也不知她从哪里弄来了满满一浴桶的热水。

    狭的房间里, 她和他一起泡在浴桶里,挤在他的怀里,安安稳稳的靠着。

    他能抚摸到她每寸肌肤,感受到她发丝轻轻绕在他的手指间。

    她昏昏欲睡的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在吐血是因为结灵胎,吐出来的黑血只是胚芽没有吸收掉的血,并不要紧。

    她“恩恩”地应着,手指很轻很轻地在抚摸他的胸口、他的肚子,梦呓一样:“那你会痛吗?”

    会的,但他不怕痛。

    谢慈抚摸着她像抚摸着心爱的宝贝,窗外的夜雨湿漉漉下着,房间里蒸腾着温暖的水气,他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安宁,这感觉竟让他觉得幸福。

    他无法不承认,他有些庆幸可以为她结灵胎,若非如此,她或许永远永远都不会这样亲昵的和他在一起。

    白玉奴为她死了千百次,才换来她的一次回头。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若非如此,神女对他或许只剩下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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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几日一直在下雨,却不冷,进入瀛洲地界之后就一天天暖了起来,船要穿过瀛洲在扶桑国停一晚,之后再行几日就可以抵达蓬莱州了。

    谢慈结灵胎之后就开始晕船,一日比一日吐的厉害,吐的全是黑血,他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休息。

    司迦就在他身旁陪着,因为他的身体开始产生了变化——胸部以下每一天都在变大,原本只是微微隆起,但五六日之后胸部以下已经像要鼓胀得像个树桩子。

    他本就消瘦,胸口以下鼓胀起来格外恐怖,皮肤撑的血管可见。

    有时司迦贴近还能听见里面的两个心跳声。

    他甚至开始掉头发,灵力一日比一日耗费的厉害,有时候他连下床喝水也费力。

    这两日他开始睡不安稳,无法平躺着睡着,胸腔里渐渐长大的“肉|身”会压得他喘不过气,只能侧着身。

    可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是在做噩梦。

    夜里司迦经常摸到他脸上凉凉的泪水,他会紧紧抱住她,梦呓一般:“我也想你救救我……”

    救他?

    司迦不明白他做了什么噩梦?

    她悄悄用已经恢复的灵识探入他的梦境里,在他的梦境竟看见了天界之上,他披着银发站在天罚台之上,一道道天雷劈斩在他身上,将他的法身劈得皮开肉绽。

    可他就那么站着不动、不话。

    天罚台下是诸仙,对他毕恭毕敬的诸仙看着他受刑,扬声与他:“天君不该!”

    ——“天君掌管天地本就不该有私情!”

    ——“黑海决堤九州生灵涂炭,可天君在做什么?在为了一己私|欲与神女私逃!”

    ——“天君可是忘了你的职责!”

    ——“天君如今自罚又有何用!九州生灵因天君的私|欲、天君的失德,陷入浩劫!”

    一道道天雷轰隆劈下,他站立不住地晃了晃,鲜血涌出口中,却撑着身体,迎接另一道天雷。

    他张开口,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天君不该有私情……天罚之后,我会填入黑海永不离开……”

    司迦被那天雷震的猛然睁开了眼。

    眼前的谢慈满脸的虚汗,死死抿着嘴唇,痛苦地陷在那梦魇里。

    这是他臆想出来的梦?还是他曾经经历过的记忆?

    他是天君,这天地间谁能罚他?天雷是他的自罚?填入黑海也是他的自罚,对吗?

    司迦望着近在咫尺的谢慈,忽然之间觉得他很可怜,若这些只是他的臆想,他是不是与她在一起的每一日、他觉得快活的每一日,心中都在自我煎熬?

    因为他是天君,连他自己也认为——他的职责是天下苍生,他不可以有私|欲。

    他自己都不肯放过自己,天君二字已经令他彻底失去了自己。

    亦或者,他生来便是天君,从来就没有过自己。

    真可怜。

    司迦捧住了他的脸,她也曾经像他一样生来神女,为灭世而醒,为拥有灭世之能一遍遍历至苦之劫,若非遇到白玉奴,他一次次的死在她身后,告诉她——往前跑,去做你想做的事。

    ——为自己拔剑。

    她也依然只是一个没有自己的神女。

    在这一刻,她对谢慈感同身受。

    “对不起谢慈。”司迦亲吻他的额头,他颤动的眼睑,很轻很轻地呢喃:“我只能救他……”

    他是天君,即便是法身尽毁、灵力枯竭,他也依然可以回归天界。

    可白玉奴不行,他只剩下一缕幽魂。

    他不知有没有听见,湿漉漉的脸颊埋在她的手掌里,痛苦的掉着眼泪。

    ----

    海船出了瀛洲后,雨终于没了,万里无云的大好天气,外面有人再吆喝,再过一会儿就到扶桑了。

    司迦看着仍然在睡的谢慈,轻手轻脚的推开了的窗,暖洋洋的风吹进狭的房间内,阳光洒在了谢慈的发端和脸颊上,令他苍白的脸看起来多了一份暖意。

    已经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司迦心翼翼的替他盖好被子,他的胸口以下如今已经鼓胀的如同婴儿大了,连呼吸也愈发吃力。

    有什么东西挠了一下门。

    司迦起身蹑手蹑脚地开门,就瞧见一只雪貂扒在她的门口。

    司厌?他怎么上船来了?

    雪貂嘴里叼着一兜果子,放在门口,伸出爪子要来扯她的裤腿。

    背后突然传来了谢慈的声音:“那是什么?雪貂?”

    司迦心头惊的砰砰跳动,盯着那只雪貂眼神示意他走,嘴上温柔的对谢慈:“是啊,不知道船上谁养的灵宠,我喂过他一次,他给我送了果子来答谢。”

    司迦弯腰拿起地上的一兜果子,“啪”一声将门关上了,转过身来对谢慈:“要吃点果子吗?”

    谢慈看着她,那一日她衣袖上的白绒毛就是这只雪貂的?可那一日她不是下船去了吗?

    “一会儿就要靠岸停一夜了,我陪你下船走走?”司迦递了果子给他。

    谢慈双臂撑着床吃力的坐起来,胸口鼓胀得包像坠着千金一样,“我这个样子,会吓到别人。”

    他知道,如今的他像个怪物,他哪里也不想去。

    可她想下船去逛逛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