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已破, 清衍看着身边郁郁葱葱的景象，心底却是一片荒芜，了无生机。

    兮故可以爱得义无反顾, 也可以干脆利落地从她的世界里将他驱逐流放，没有余地。

    清衍捂着心口半跪在地上，任由嘴角溢出血滴滴点点的掉落在衣物上, 眸子呆呆地盯着地上一处，映入脑海的却是与兮故的一幕幕。

    很久以前的, 后来的, 现在的, 一幕接着一幕飞快地闪过, 他从她的局中人逐渐沦为局外人。

    清衍捂着胸口, 忽的大口喘息了起来。

    这时，一阵平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清衍稳了稳心神，循着那几乎轻不可闻的脚步声抬眸看去, 对上寂云那双看死物一般看着他的眸子。

    盯着就这样静静立在跟前不远处看着他的寂云看了一会，清衍突然笑了, 片刻后, 在寂云居高临下的姿态下踉跄着站起身子。

    清衍看着他，眼底讥讽的笑意被寒凉取代, “你满意了？”

    真不知道这蠢东西哪来的脑回路这话，寂云不欲与他废话, 兮故已经回去了，他只想快点解决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蠢东西就去找兮故，免得他时不时蹦跶。

    兮故的梦，可不是这个蠢东西能入的, 若不是...

    想着，寂云忽的又想到了另一茬。

    还想一起看云？真是会做梦。

    寂云嘴角勾起一抹难移察觉的冷笑，清衍也只能做梦想想的，不过，他要他连梦也做不成。

    清衍目不转睛地看着寂云，却见他没有任何要开口回答的意思，心中不禁有些恼怒。

    下一瞬，寂云面无表情地在他的视线之下抬起手，掌心瞬间聚起一团透彻的蓝光。

    清衍懂了他的意思，眼中冷笑骤起，声音虚弱却毫无畏惧，“寂云，这么想置我于死地？呵，你在怕什么？就算今日我死了又如何？兮故爱的第一个人永远是我，要不是我从前做错了事，哪还轮得到你？”

    完，清衍定定地看着寂云的双眼，本以为他至少会生出些什么别的情绪，不曾想只在他眼中看了他对他不加遮掩的鄙夷。

    听着清衍宛若丑般的言论，寂云对他愈发鄙夷，同时心底又有些恼自己身为君故的时候没有把兮故缠紧。

    第一个爱的人？听起来都很可笑。

    他与兮故之间的纠葛又岂是这个黄毛神仙能比拟的？还真是会做梦。

    寂云蓦的收回本要要送出去的致命一击，他改变主意了。

    死亡是解脱，清衍怎配得到这样的解脱？他要清衍永远活着，永远生不如死的活着，如若清衍有朝一日想开了再送他上路也不迟。

    想罢，寂云利落抬手，指尖的光束穿透清衍的眉心。

    就算不杀他，他也不会叫他的身体比心好过半分。

    这是清衍欠兮故的。

    寂云最后扫了双目微睁堪堪回神的清衍一眼，又在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过某处，旋即闪身消失在原地。

    清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活着又如何？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既然觉得活着没意思，又为何不去死？”玉衡边边自暗处现身。

    清衍嘲讽一笑，旋即顺着清冷地声音望去。

    今日在暗中盯着他的人可真不少，或者今日想他死的人不少，这不，又来了一个玉衡，不过玉衡这话倒叫他心中升起几分怪异的感觉。

    清衍望着眼前气质与寂云有几分相似的玉衡，平静地开口，眼神却冰冷异常，“造这场梦，你想要的我就早就给你了，还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玉衡看着面前狼狈难掩的人，眼底划过一抹不加遮掩的嫌弃。

    从前他不是没有见过清衍，可那时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却落得这般窝囊模样，在寂云面前虽未摇尾乞怜，可也卑如蝼蚁。

    到了这般地步，也并非全然是‘情’之一字的错，还是自己过于无用，从前他实在是高看他了。

    若换成自己是他，要么忍辱负重提升修为奋力与寂云一搏，要么受辱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哪怕伤不了寂云一分也好过如此卑微可怜。

    以卵击石又如何？总比连一分尊严都不剩的好。

    清衍见他不答自己，也不再想多言，转身就欲离开，此时他实在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去探究什么了。

    不料他刚转过身，本应该在他身后人静静地立在他跟前。

    清衍眉峰不禁拧起，正要开口，却听他平静地开口，“清衍，我帮你如何？”

    帮你了结自己，免得你自己下不去手苟延残喘。

    清衍闻言收回视线，他语气满是嘲讽，“帮我？帮我什么？”

    忽的，他想到梦中兮故痛苦的神情，又猛地抬头看向玉衡，虚弱的语气中夹杂着焦急，“那场梦为什么会让她那么痛苦？你做了什么？”

    玉衡自是知晓清衍口中的‘她’是谁，想到那人，他眼皮微动，长睫遮掩之下眼中异动的流光飞快闪过，再看清衍之时又是一切如常，“让她痛苦的不是你么？问他人这样的问题，清衍，你难道，不觉得可笑？”

    不过想来，他做的哪一件事不可笑？种种种种，清衍做过的可笑之事，在传言中他都听了太多了。

    这一次更是。

    一个神，为了一己私欲，竟不惜与他这妖做交易了。

    清衍不知玉衡心中种种，听了他的话，垂在袖中的手猛地紧握成拳，凌厉看向他，“玉衡，不用你提醒，我从不否认我的错。”

    玉衡难得轻轻笑了出来，他好像明白方才寂云为何放过清衍了。

    随时都可取其性命的玩/物，留着偶尔愉悦自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着实，脏手。

    玉衡看着面前的人，目光逐渐锋利，“清衍，我不会伤她的，换个人就不知道了。”

    果真是愚蠢至极，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心上人’的安危问题好似都不那么重要了。

    玉衡收回视线，在心底暗道，兮故，你从前的眼光真是差极了。

    此时的清衍根本不值得他动手，玉衡毫不犹豫地转身慢走，眸子却染上了几分迷惘与落寞。

    兮故，你的眼光若再差一次就好了。

    玉衡不禁微微摇头，这般去想的话，他与清衍又有什么区别？他可不是清衍。

    一个人的美梦又有何不可？何须...

    他擅梦境之术，从来都知道一个人的美梦最为长久，不会梦碎，也不会心碎。

    玉衡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胡思乱想，眼中落寞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那被称之为常态的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