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清衍合谋为兮故造梦一事, 寂云同清衍算了一账，玉衡猜想下一个或许就是他了。

    以寂云的能力，不论是第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真实身份, 还是第一时间找到他，都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

    事情他既然做了，就不会有任何想要逃窜的念头。

    此次来人界, 寻驭灵珠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想见兮故。

    他真的有太久没有见她了, 久到他觉得过往是一场大梦。

    这些年来, 他屡屡试探魔界, 他相信她会回来的。

    不负所望, 兮故, 终是回来了。

    君故，寂云, 呵。

    寂云倒是比传闻中还要黏兮故，几乎是寸步不离。

    他们同去了那么多地方, 人界是他能最近距离光明正大接近她的地方。

    至于靠近的后果，再坏又何妨？

    她值得, 他无惧。

    但相比靠近, 其实他更想站在她身侧。

    就像那年他力战众妖登上妖王之位，她笑着送上贺礼, 站在他身侧同他一起接受万妖敬拜。

    答应清衍的请求，他并非真的想要清衍用来交换的东西, 那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一切趋使不过“私心”二字。

    他想要兮故记起来他登位时的光景。

    像极万妖贺新婚的光景。

    她记起来了，他心头又矛盾的升起了丝丝悔意。

    造梦之术他早已练得登峰造极，在梦境里刺激兮故的元神让她恢复记忆之法不该令她感到痛苦才是, 可偏偏...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和清衍一样自私卑鄙。

    玉衡立在窗边望着眼前静谧的一切，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凡事有因果，如今他既种下了因，便不怕尝苦果，寂云若要来就尽管来。

    他并不担心后果，不过令他心中略感奇异的事，除了那日轻轻教训了清衍，寂云好似什么都未发生一般，日日陪着兮故游玩，没有丝毫要来找他算账的苗头。

    日子日复一日的平静，就这样到了明启皇的大寿。

    兮故恢复了记忆，对人界的种种极为熟悉。

    既然来了人界，明启皇寿宴这种热闹哪有不凑的道理。

    兮故拉着寂云隐身穿梭在皇宫大院。

    人界有人界的秩序，像皇帝居所这样的地方自有帝王之气庇护，一般妖魔鬼怪难以闯入，不过到了她和云这种级别，自是畅通无阻。

    寂云任由兮故拉着闲逛，尽管他对这人界深宫大院的腌臜事并不感兴趣。

    不论是她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从未和兮故这样逛过，看着她兴致极高的样子，他心中亦是欢喜。

    如今的兮故与从前他见过的她都有些不同，寂云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不禁勾唇一笑，不急不缓地开口问道，“这么喜欢看戏？”

    兮故偏头扫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边悠然道，“不有趣吗？”

    深宫大院，各怀鬼胎，这宫里的一出出戏可比外头戏院里的精彩。

    寂云笑着配合，“有趣。”你比较有趣。

    “是吧。”兮故拨了拨他玉佩上的流苏，正要再些什么，却突然间听到‘驭灵珠’三个字。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走到了明启皇的寝殿外。

    脑海里想着驭灵珠，兮故的神情难得多了几分凝重，扯着寂云穿墙走入殿内。

    明启皇端坐在龙椅之上，他身前跪着一个蓄着白色长胡子的黑袍老道。

    “皇上，今日帝王之气极盛，再有驭灵珠相助，届时在帝王之气与灵气的辅助下，贫道今日定能成功炼出飞仙丹。”

    听到如此言语，明启帝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当真？”

    黑袍老道挽着拂尘，斩钉截铁地开口，“贫道不敢有丝毫欺骗，定成。”

    明启皇站起身子，神情又激动了几分，“甚好，如此甚好。只是这驭灵珠...”

    “皇上放心，贫道追踪这驭灵珠已久，昨夜夜观星象卜了一卦，不出意外，今日驭灵珠定会在皇上的寿诞上现身。”

    ...

    二人言语你来我往，兮故未放在心上，只低头沉思。

    寂云见她如此沉默，牵着她的手按了按她的掌心，“怎么？”

    “驭灵珠是我的东西。”兮故并未抬头，脑海里往事交织，“我神女虚有一灵动泼可爱的弟子，名唤明悦，她爱偷懒，为了让这个懒鬼修行时事半功倍，很久以前我便将驭灵珠融入了她体内。”

    寂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静静地聆听。

    兮故轻轻动了动眼睫，眼中情绪难辨，“那时我始终无法接受你的死，玄铮上位大典那日，我冲上了天宫。因为我...明悦陨落在那日...”

    神仙陨落，无力回天。

    明悦的情况和当初君故不一样，世间也再无始祖神。

    驭灵珠融入了明悦的骨血。

    明悦陨落了，驭灵珠也应消弭于世间才是，可如今它却现世了...莫非...

    兮故心中一喜，手从寂云掌中抽出，闭上眼睛，双手飞快地施法搜寻感受驭灵珠。

    寂云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心中有了猜测。

    片刻后，兮故收手睁眼，偏头与寂云对视，欣喜道，“驭灵珠竟然真的在这皇宫里。”

    话落，兮故牵起寂云的手，顷刻间两人便消失在原地，再现身已身处皇宫内为暂时接待使臣的的宫殿。

    玉衡手握着驭灵珠，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兮故和寂云，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很快又归于平静。

    兮故盯着玉衡手中的驭灵珠，愣了一瞬，旋即抬眼看他，“玉衡，驭灵珠虽是我之物，但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它遗失已久，被你所得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不过此物对我意义非凡，我愿用他物换之，或者你提别的条件亦可，你意下如何？”

    先礼后兵，这驭灵珠，今日她是一定要得手的。

    玉衡轻轻转动手中的驭灵珠，视线扫过寂云落在兮故身上，定定望着她笑道，“好，就驱云扇吧。”

    想得的不可得，其余的也没什么意义，不过念想尔。

    “多谢。”

    话落，兮故没有丝毫迟疑，徒手幻出驱云扇递给他。

    驱云扇虽是随她已久的旧物，到底比不上明悦的一线生机。

    玉衡笑着接过，欲将另一手中的驭灵珠交到兮故手里，倏地被一只大手挡住。

    寂云神情淡淡，眼睛没有看他，静静地摊开五指。

    玉衡突然收紧五指，将驭灵珠死死扣在掌心。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过了片刻，玉衡率先开口，“与本王做交换的是兮故，定然是要将这物亲手交到交易人手中的。”

    闻言，寂云抬眼看他，双眸微动，仿佛在看什么自不量力之人。

    玉衡毫不示弱地迎上寂云的视线。

    他知道，眼下寂云看的是兮故的面子，若非兮故在场，此人怕早已对他动手了。

    他亦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这一刻，他就是想亲自把东西交到兮故手中。

    本来气氛有些紧张，兮故看着寂云的模样，不由得暗笑。

    臭老醋坛。

    “玉衡，交与他吧，他便是我，交与他也是一样的。”

    话虽是对玉衡的，兮故的视线却没从寂云身上离开过，“你我既以达成了交易，如此磨叽倒有失妖王风范。”

    玉衡脑中回旋着兮故那句“他便是我”，内心不由得苦笑，却也不再执着，慢慢松手，将驭灵珠交到了寂云手中。

    得了驭灵珠，兮故也熄了看戏的心思，“玉衡，你是一个好妖王，有时间不妨去魔界与宿尧交流交流治理之道，后会有期。”

    话落，兮故牵起寂云的手闪身消失，直奔神女虚。

    玉衡望着她消失的地方，有些出神，幻出驱云扇握在手中，过了好半晌才盯着驱云扇喃喃开口，“后会有期...”

    又过了片刻，玉衡凭空变出一颗与驭灵珠一模一样的珠子放入先前放置驭灵珠的锦匣内。

    另一边，到了通往神女虚的无光境，寂云任由兮故牵着，却始终不言不语。

    虽所处黑暗之地不见他神情，兮故还是察觉到了他的闷闷不乐，戏谑道，“谁让我们法力无边的醒世神云不高兴了？”

    寂云被她牵着的手反握住她，“你。”

    兮故唇角扬起，漫不经心道，“哦，原来是我。”

    完，她故意不再开口。

    寂云更不高兴了，“你对他有些特别，你还夸他。”

    兮故莞尔。

    臭老醋坛子。

    今日之事他们多少有些欺负玉衡了，不过也没办法，她不过同他多了几句客套话，他便酸成这样了。

    不过...她甚是欢喜。

    “怎么？难不成我以后只能夸你一个？”着，兮故用大拇指摁了摁他的手背。

    寂云停住脚步，下一瞬正在缓步向前走的兮故猛地被他拉进怀里。

    黑暗之中，寂云眸底的占有欲疯狂四溢，“今后，你只能夸我一个。”

    兮故被他闷在胸膛上，听了他的话，低低地笑了出来，手从他掌心挣脱开来环住他的腰身，笑着问道，“夸女子也不行？”

    见她心情尚好，寂云得寸进尺，“不行。”

    兮故‘唔’了一声，接着道，“那我考虑考虑。”

    寂云将她环得更紧了，有些郁闷，“兮，我不高兴。”

    兮故知他性子，纤纤细手一下一下轻柔地在他后背安抚，柔声道，“云，你虽不是我心，但我们依旧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不是吗？世间万事万物再如何特别，在我这里都越不过你之于我的特别。”

    兮故感受到寂云身体的微颤，继续抚着他的背道，“我夸别人，不论真心与否，不过是未与你相较，这万千世间，你是我的无可替代，在我这里，亦没有什么能与你相提并论。”

    寂云俯腰在她颈窝处亲昵地蹭了蹭，郑重地开口，“你亦如是。”

    兮故拍了拍他的背，“方才你把驭灵珠交与我的时候我探到了明悦的气息，走吧，先回神女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