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第二百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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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郅玄归来不久, 原义事发,全家获罪。姻亲遭到牵连,大多罢官除爵全家流放。一夜之间, 城内三座氏族坊清空。

    出城的队伍排成长龙, 车上氏族萎靡不振, 家臣私兵也是垂头丧气。虽未如原义一家夺氏除族, 被查出和原义暗中勾结沆瀣一气, 也会记上获罪名单, 依律遭到严惩。

    所幸几家参与不深, 有人出面求情,君上网开一面, 允许他们保留半数封地和家资,举家离开西都城,前往封地居住。

    事有两面, 灰溜溜离开,远离权利中心, 几代人的努力毁于一旦,多年荣耀付诸东流, 好歹有一线生机, 保存家族根基,今后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思及此,车上氏族长舒一口气,心情略有缓和。

    不想引来更多视线, 几家不约而同赶在天未亮时出发。彼时街上廖无人迹, 仅有车轮压过的吱嘎声以及私兵家仆的脚步声。

    遇到巡逻甲士, 队伍停住, 家臣上前交涉、

    原义之事未广告城中, 从遭受惩处来看,也知犯下重罪。几家身为原义姻亲,或多或少牵涉其中,称不上无辜受累。

    甲士查验过身份,确定不是可疑之人,当即放行。

    为免横生枝节,车队众人不约而同加速,以更快的速度奔向城门,期望能赶在天亮前出城,避开被人认出的尴尬。

    目送车队远离,巡逻甲士低声议论,交流各自搜集的消息,纷纷摇头。

    “人心不足。”

    “何必。”

    “这一来,几代的积攒怕要丢尽。”

    “自作自受,不值得惋惜。”

    甲士的议论声随风飘散,短暂停留之后,继续沿长街前行。

    车上氏族回头遥望,将熟悉的一切牢记于心。

    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更远。回想被迫离开的源头,氏族们心头发沉,被后悔的情绪笼罩,恨不能时光倒流。

    奈何为时已晚。

    国君志向远大,开疆拓土不是虚话。

    明明有更好走的路,他们为何想不开,要和原义一同走向悬崖。

    以各家的底蕴,跟随国君脚步,追随君上战车,斩获战功轻而易举。土地、人口和财富唾手可得,超越祖先的荣耀绝非难事。

    脚下是一片坦途,偏猪油蒙了心,一门心思走死胡同,拉都拉不回来。

    一念之差,悔之晚矣!

    “不该,不该啊!”

    几家家主后悔不已,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落到今日下场,他们不恨国君,也没有理由怨恨。他们深恨原义,更恨自己。

    如果不是心生贪念,把握不住本心,在原义找上门时就该严词拒绝。那样一来,根本不会有今日之祸。家族也不会被牵连,就此陷入低谷。

    别人驾驶战车四方驰骋,自家却原地踏步,被远远落在身后。

    如何不悲,又如何不叹!

    族长们长吁短叹,悔恨之情溢于言表。

    家族中的年轻人更是如此。

    他们本踌躇满志,希望能跟随国君建功立业,将家族带上新台阶。未承想,宏愿尚未达成就遭到致命一击,被迫中途夭折。

    他们中的大部分根本不知道长辈所为,如果知道必定加以阻止。

    君上春秋鼎盛,英明果决,大权独揽,想左右他的决定简直是异想天开!

    竞争继承人的位置没有错,但想方设法排除异己,不惜戕害同族,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给公子鸣下毒,完全是大错特错,本末倒置!

    想登上更高的位置,想发展家族获取更大荣耀,可以凭借战功,可以战场上挥刀,为何偏要走上岔路?

    氏族青年们不理解,无法相信这样的错事是长辈所为。

    在原义现出苗头时,最应该做的不是同流合污,而是劝他消主意。劝不听则该明哲保身,实在不该主动踩入漩涡,以至于落到今日境地。

    车队穿过长街,陆续停在城门前。

    城头起火把,守卒自墙后探头,持火把下探,辨认车上旗帜。

    城门尚未开启,城门洞前站有一队卒伍,并有穿着厚实的奴隶。时辰一到,后者负责转动木盘,移开门栓,开厚重的门扉。

    家臣走上前,递出木牌表明身份。

    卒伍仔细查验,对照车上的旗帜进行核实,确认无误即向家臣颔首。根据得到的命令,可以放他们出城。

    距离开城门还有一刻钟,时间很短,对等待的队伍来却无比漫长。

    车上的氏族紧闭门窗,不想在这时露面。

    前途未知,家主恐一蹶不振,随行的家臣心中怅然,私兵全都无精采。此情此景,和等待入城的队伍形成鲜明对比。

    一门之隔,等待出城的人心中惴惴,对前途充满迷茫。等待入城的众人则神采奕奕,对城内的一切充满好奇,满心喜悦之情。

    时辰一到,城头响起鼓声。

    三鼓之后,卒伍和奴隶各自就位,迅速行动起来。

    门栓第一时间被扛走,巨大的木轮开始转动,手臂粗的绳索一圈圈缠绕,厚重的城门缓开启。

    入城和出城都要穿过城门洞,为免发生碰撞摩擦,需卒伍维持秩序。

    “启程。”几家家主同时下令。

    离开西都城后,车队将分道扬镳,各自前方封地。

    入城的队伍排在一旁,目送车队出城。

    众人议论纷纷,对车上氏族十分好奇。不清楚城内发生之事,自然不知晓他们因何离开。

    人声嘈杂,耳边尽是嗡嗡声响。

    车队众人心烦意乱,正要加快脚步,城内忽奔出数骑,直奔城门而来。仔细量,马背上都是城主府的侍人。

    “君上有旨,诸君慢行!”

    侍人奉命传旨,之前去往氏族坊,发现坊门紧闭,知道慢了一步,立即策马追向城外。

    为能赶上车队,侍人一路奔驰,在马背上喘着粗气。

    万幸来得及,没有错过各家队伍。

    见侍人拦路,车队众人均感到惊讶,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又要获罪。

    周围太多双眼睛,侍人随机应变,没有当众宣读旨意,而是将郅玄亲手所书交给各家家主。

    “君上有言,如何选择,君自思量。”

    家主们面色凝重,做好最坏的算。展开旨意看过一遍,同预期截然相反,不由得满脸惊讶。认真再看一遍,确定不是错觉,自己没有看错一个字,惊讶转为激动,喜悦无法抑制,握竹简的手竟隐隐发抖。

    “君上隆恩,臣无以为报,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郅玄在旨意中写明,罢免他们的官职,收回他们的爵位,不许他们留在西都城,是为惩戒他们的过错。

    有过当罚,违律必究。

    他们为错误付出代价,事情到此为止。

    没有剥夺氏族身份,他们仍能战场立功,可以和其他氏族一样驰骋四方,为国君效力,重塑家族荣耀。

    旨意末尾,郅玄给几家指出明路。

    他们的封地靠近草原,最好能尽快整合家族力量,根据狐商给出的路线向北进发。

    漠北之地人迹罕至,环境恶劣,资源却相当丰富。

    以狐商发现的大湖为例,周围全是无主之地。探查的队伍仔细搜寻过,野兽倒是不少,人一个不见。别是成形的部落,连能抓的野人都没有。

    几家牵涉原义之事,短期内无法返回西都城,何妨先一步走出国门向外开拓。

    西原国尚武,几家联合起来,兵力能凑成一军,军需物资也不成问题,郅玄愿意提供。

    凭借他们的实力,出去就是碾压,圈地轻而易举。

    随便下一棵木桩,雕刻一块石碑,由史官记录下来,传到后世就是自古以来,证据确凿,明明白白不容反驳。

    郅玄再三考量,决定给这批流放氏族一个机会。

    犯错不要紧,能改就是好同志。

    只要不是脑袋拎不清,会牢牢把握住翻身的机会,付出比其他家族更多的努力。

    果然如郅玄所料,接到旨意,各家家主激动之情难以抑制,以至于热泪盈眶。

    “君上仁德,臣等铭感五内,定不负君恩!”

    几位家主当众立誓,以氏族的规矩书写盟约,直接在西都城下结盟,决意整合各家资源,一同发兵向北。

    他们同原义是姻亲,彼此之间也曾联姻,关系错综复杂,称得上千丝万缕。

    互相之间十分了解,合作自然顺利。不需要过多谈判,浪费口舌更浪费时间。几名家主凑到一起,三言两语定下章程,书写在绢布上,由侍人带回城内,交给郅玄亲阅。

    身为西原国氏族,就是要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侍人策马回城,几名家主各自返回战车。

    “出发!”

    命令下达,车队继续前行。

    不同于之前的萎靡不振垂头丧气,这一回,车队上下皆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想到漠北的土地,想到即将到手的战功,众人摩拳擦掌,斗志昂扬,恨不能风驰电掣奔赴边境,立即挥师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