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初交锋
跑马场外传来哄声暍彩,乔自寒骑着枣红骏马疾驰在马道上,越过一众世家子弟从内侧紧贴着围栏 转了个弯,率先冲向了终点的彩绸球。
他遥遥在前,与身后的几人拉开很长的距离,但却不见减速,而是直直地往前冲去,越过终点时一 手捞过彩绸飘扬的绣球。
乔自寒勒马而止,骏马嘶鸣中,他亦高举彩绸,在风中扬声而笑。
齐雁行也瞧了眼那似众星拱月似的乔自寒,不以为意道:“马术一般,同这么几个货色比瞧着不错, 你父皇当年可比他要强上许多。”
言下之意,且安心,我教出来的自然不会比那个差。
明挽昭轻嗯了一声,掌下伏着乌玉雪的乌鬃毛,温声道:“父皇不比旁人差,我自然也不会。”
“不过,”齐雁行话音一顿,:“想比你父皇强,怕是难。”
这话多少存了私心,明挽昭听得出,便只笑,“父皇应是叔最满意的学生,我自然比不上的。” 齐雁行笑而不语。
明挽昭便又不可自制地想起了陆云川,他此去陵西,并非归乡,而是要同北疆人去厮杀流血的。北 疆的马和兵都不容觑,当年的靖安侯都栽在了战场上。
陆云川并非无往不胜的神,实实在在的危险面前,他也是个会受伤流血的人。
明挽昭终难安心。
齐雁行将缰绳交给了明挽昭,还未等明挽昭驭马,乔自寒也瞧见了他们,将彩绸F。B。J。Q。拯。离
还回去后快步上前 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人。
明挽昭眼一扫,没几个朝臣。
“微臣,参见陛下。”乔自寒跪地行礼高声唤道,又:“不知陛下驾到,惊扰圣驾,陛下恕罪。”
其余几人一听天子亲临,立马一个跟一个地跪倒请安。
“朕不曾受惊,乔爱卿起来吧。”
天子的声音冷淡且平静。
乔自寒起身拢袖,垂首斯斯文文地笑:“多谢陛下。”
他似还想什么,天子却蓦地垂首,那双凤眸清冷冷地瞧了过来,全无笑意,唯有审视。
“乔爱卿,颇有兴致。”明挽昭。
“闲来无事。”乔自寒仍笑,“来跑两圈罢了。”
明挽昭便也微扬起笑,瞧着他:“逍遥好啊。”
“全赖陛下。”乔自寒仰头回视,“方能得此逍遥。”
你来我往,二人已唇枪舌剑地交了回手,且心知肚明,彼此的是什么。
于是明挽昭便明白,乔自寒并非全无野心,苏晋淮曾是帝师,他如何会教出个羔羊来?这是一头与 皇位擦肩而过的狼。
明挽昭漫不经心地蹭了蹭手中的马鞭,轻声:“那岂不是君恩,乔爱卿该谢恩。”
乔自寒缄默须臾,随即躬身下去,:“臣,谢主隆恩。”
明挽昭一声轻笑,自马背上弯腰俯下身来,手中马鞭抵了乔自寒的臂,施力将人扶了起来。
“乔爱卿多礼了。”
明挽昭笑,用马鞭点了点他的肩,随即两腿轻夹马腹,乌玉雪便带着他施施然地往前走去。
乔自寒在原地,待那天子走远,才抬手轻轻掸了掸肩,眼眸沉暗。
长垣城外赤奴军围守,陆子鸢强闯入城当日夜里,赤奴军便拔营撤走了许多。
陆子鸢在西府军中威望甚高,是真正上过战场流过血的将军,陆广岚教这对姐弟时也不曾厚此薄 彼,可她毕竟没领过昱北的兵马。
但她是二公子未过门的夫人,荣肃公府的姐抱着二公子遗物孤身拜天地,也是昱北人尽皆知的一 段往事。
得了齐雁行的命令后,又有侯爷亲卫为副将,北府军不曾太过抵触。
陆子鸢听闻探子回报赤奴军拔营的消息,当即起身吩咐道:“大军出城动静不,不能草惊蛇。再 过半个时辰开城门,北一营阻截,北三营随我追上去,待接近商平时以战鼓为号,命北二营里应外合。”
她顿了顿,又问:“率兵去商平的是谁?”
齐律:“赤奴大将,桑吉。”
“当年也是北疆王哈弋的手下,其名声仅次于彼时的边巴,但始终被压了一头,哈弋重用边巴,桑吉 出不了头,凌阳关外哈弋死后,桑吉就改投巴努麾下,如今是赤奴将,此人战术蛮横,但惜命。”
陆子鸢若有所思地颔首,“惜命就会畏战,有弱点就死得更快。”
战场上并非只靠没脑子的勇猛,但过于惜命谨慎,反倒也会送了性命。陆子鸾暗自思忖,腰间别着 双刀走出军帐,临走前道:
“告诉他们,给我不留余力地!昱北丢的脸面,得靠你们自己杀回来!”
齐律怔怔,随即俯身道:“是!”
半个时辰后,长垣城东城门大幵,一支轻骑先行,在赤奴军帐不远处,点燃火箭,一支支燃烧的箭 矢如流火般落在了赤奴营地,在赤奴军哄乱之际,齐律携北一营廝杀而来,横冲直撞地闯进了火光灼亮 的营地。
与此同时,陆子鸢带北三营趁乱追着探子所留痕迹,向商平方向推进。
长垣与商平相距不远,甚至是昱北中最近的两座城,天明时分,赤奴军已到了商平城墙下,桑吉是 个长手长脚的中年汉子,他嘴里衔着根草叶,用北疆语下令:“攻城!”
商平守将穆承也是齐氏亲卫出身,商平的探子昨夜便来报,有赤奴军迫近,这几日他始终没收到支 援长垣的消息,等得心急如焚,眼下见人都到家门口来了,当即在城楼上骂道:“这群狗娘养的蛮子, 敢到爷爷家门口撒野,来人!给我!”
赤奴人推出了撞车,城墙上也备好了檑木,攻城战本就不易,桑吉想要收下商平城,穆承也想全歼 赤奴军,于是了个针尖对麦芒。
桑吉站在后方瞧着战局,沉声:“我军比商平守军多出两倍不止,一个时辰之内,必要破开城 门!”
只要城门一破,梁人仅存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
得凶猛,然而不到半个时辰,便有探子慌张来报:“将军!有梁人大军从后面追过来了! 桑吉猛地一愣,随即骂道:“那群废物是怎么围困长垣的?后面怎么会有梁人的兵马?! ” 他心知不好,心里飞快地盘算,齐雁行生死不知必然没法领兵出征,那带人追过来是是谁?如今撤必然是来不及了,他当即下令命大军整队,做好同追兵交战的准备。
然而瞧见率军而来的是个女子时,桑吉又蓦地放下了心,他骑马从大军中走出,与对面的陆子鸾对 峙,用生涩的梁话嘲讽道:“听你们昱北的主帅倒了,怎么?昱北七城,竟无一个男人,派了个女人来 仗不成?”
沙戈部对赤奴隐瞒了信息,否则他便会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绝非善类。
陆子鸢素来懒得争辩男女之别,她更乐意用名为戮渊的双刀让对方闭嘴。
“昱北儿郎! ”陆子鸢高暍一声,抽出_把弯刀,眼神像饿久了的狼一般泛起幽光,“杀一一! ”
她骑术甚佳,一马当先地窜了出去。身后的北府军也随之如潮涌出,赤奴军不得不迎上来,与此同 时,穆承见有援军,也放弃守城,商平城门大幵,北二营的军马嘶吼着冲出。
局面瞬间翻转。
陆子鸢在战场上杀出一条路,她放幵了缰绳,足抵马镫稳稳地坐在马背,双手攥刀,杀到了桑吉眼 前。
“废物。”
陆子鸢用北疆语嘲弄道,手中双刀快出残影,与桑吉擦肩而过,带起一丝血色。
弯刃勾在了桑吉的上臂,以她的力道,即便是斩不断骨头,也能让他皮开肉绽。
陆子鸢用嘴叼着刀背,单手攥缰绳让马转过身,再接下弯刀,讥嘲:“再来。”
桑吉手臂的伤不算重,可一个照面他的砍刀并未伤着对方,反倒是自己负伤,足以让他额心沁出冷 汗,分明是燥热的天,他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再无轻视。
陵西昱北以西北粮道相隔,昱北战火纷燃时,沙戈部的兵马已顺着流鄂河逆流而上,到了原鹿城 外。
这条河梁人与北疆人各叫各的,连命名权也争了这些年。
边巴率军将至原鹿城时,陆广岚已带着大军等在流鄂河畔,他早非音日少年,如今甲胄如旧,半白 的发被掩在了铜盔下。
曾经荣肃公手持赤日刀,便是无数北疆人的噩梦。如今他仍然站在这里,瞧着领兵的边巴,缓缓举 起了刀,双目仍旧锐利,:“流鄂河养活了陵西和沙戈的百姓,本可相安无事,你们不该挑起战火,让而边巴同样举起了巨锤,他瞧着那个曾令人闻风丧胆的老将,声如洪钟:“冬日太冷了,老将军,一 场雪会冻死太多牛羊,也会冻死太多平民。沙戈族人不该生活在漂泊无依的马背上,梁人可以在这片土 地上安居乐业,那么沙戈族人也一样可以。”
“你们可以俯首称臣,寻求庇护。”
陆广岚纵马上前,刀快,马也快。
“举兵侵犯,不是求人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