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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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那梯子越近,上方的声音便愈发清楚。马蹄声、刀剑声、惨叫声和不正常的低吼。

    我心下一紧,连忙爬上梯子,使劲推那铁盖。

    轰轰震动,一束光倾泻下来。

    我眼睛微眯,脸上已触及到冰冷雨点,扑鼻是浓烈甜腥。

    “撤退!撤退!!”

    “啊——!”

    雨水与血水混杂,浸湿熄灭的火把。暴雨磅礴,死士在其中疯狂嘶吼,活着的士兵被扑入水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原来,直达蛊巢的通道一共两条,一条是我进来的密道,另一条则连着我此刻置身的大雁塔。女真族该是撤离匆忙,便只来得及放一把火,掩盖其中一条。

    “祁副将?!”一个相熟的士兵看见了我,目露欣喜,而我笔直向他冲去,一拳轰飞他身后的死士。

    “嗬!”“嗬!”

    一记四扫,许是死士都被叫去了我来时的入口附近,大雁塔的死士未成尸潮。然而,一个个人影方才倒下又迅速扑来,没完没了。

    “进密道!”

    我不知自己出了几次拳,击飞了多少死士,但场上尚有被死士缠住的士兵,我得去帮。

    “祁副将!别管了!”密道里探出个头,大喊。

    “你们先进去!”我没有回头,只是用力抹掉糊眼的雨水,冲向那惨叫迭起。

    兴许是雨水浸透,又兴许真的太累,我的双腿愈来愈沉,挥拳也愈发迟缓。

    当身后气流有变,我堪堪转身,抬起双臂。

    嘭!我砸在地上,滑出数米。

    那条蛇被甩了出来,因雨水滴答幽幽转醒,与我四目相对。

    “嘶!”蛇想跑,但被我抓住。

    “我有理由相信,你的主人就在附近。”我喘着气,手在用力,“那朵花在我手上,你也在我手上,再不喊人……就扣了你的蛇胆!”

    “……嘶——!”

    乌蛇仰首,发出一阵奇异声音。纵使雨落如鼓,那声嘶鸣却穿透暴雨,于四面八方回荡。

    下一秒,我感受到一股视线。

    抬头,一个人影坐在大雁塔上方的围栏上,晃了晃腿。

    “就是你?”我咳出一滩血水。

    那人歪头,似在看我。

    于是雨点顺着那斗笠滚落,好巧不巧,滴在我额上。

    “啊——!”

    又一个士兵被扑倒,雨水四溅。

    见状,我狠狠一捏,痛得黑蛇嘶嘶惨叫,求救连绵。于是,我看见上方那人将手探进蓑衣,取出一杆翠色欲滴的笛子。

    “呜——”青笛横起,笛声悠扬。

    刹那间,下方的死士仿佛被按下开关,瞬间定格雨中,一动不动。

    我一擦嘴角的血,起身:“让这群死人再死一遍!”

    雨声如鼓,上下两隔,那人却仿佛听得见,视线再度落在我身上。

    “呜——”笛声调子一转,多了几分诡秘。

    “这、这是……”幸存的将士们皆瞪大了眼。

    伴随那诡异笛声,原地宕机的死士颤抖如筛,口鼻眼耳中爬出蜈蚣、蝎子、花蛾……旋即,这群密密麻麻的毒虫齐齐沿着柱子攀爬向上,在人影身旁融汇成一只巨型黑蜂,嗡嗡振翅。

    反观下方,噗通之声连绵不绝,失去蛊虫凭依,一具具尸体轰然倒下,化作一滩滩粘稠绿汁,于雨水冲刷下烟雾四起。

    “呜——”笛声仍在响,调子又换了一轮。

    “嘶!”听闻此调,黑蛇眼中射出红光,气力骤然凶猛,竟生生咬碎了口中的石块。

    一惊之下,我条件反射地松手,那蛇便啪的挣脱,几个摆尾,眨眼游至上方。

    “你好凶啊。”

    此刻暴雨平息,雨滴稀稀拉拉,上方人影放下青笛,一下下抚摸胳膊上的蛇,晃腿。

    “毁我一具极好的身体,坏我计划,踹我两脚,拿刀威胁我,抢我的花,还要杀我可爱的阿毛,又一次威胁我,所以……”

    斗笠下方的悠闲语调就此骤变,恶狠。

    “这是你自找的!”

    瞬间,那只由群虫组成的巨型黑蜂俯冲而下,撞在一个士兵身上。

    “啊——!”

    惨叫凄厉,那士兵整个人笼罩在群虫之中,顷刻间血肉溃烂,面露白骨。

    “混账!”

    不知是不是心急与愤怒交加,我胸口一阵燥热,没功夫再顾顶上人影,立即冲了过去。

    虫皆怕火,但大雨过后,哪还有能点燃的火把?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被分食?

    “滚开!”我脱下湿漉漉的外袍,硬着头皮左挥右扑,试图将虫群驱走。

    我知道这种做法收效甚微,等同赴死。不料我一冲进去,虫群就仿佛见了鬼,不仅不来,还飞得老远。

    我心下奇怪,试探性地走近一步。顿时,那好容易重组的黑蜂再度散了架,甚至掉出了几只蜈蚣。

    “……冲了!”为了其他人的安全,我干脆主动追着那虫群跑。

    就这样,一个人,一群虫,绕着大雁塔跑了两三圈。最终,虫子撑不住了,爬的爬,飞的飞,鸟兽作散。

    危机倒是就此解除,然来时百人,眼下仅剩二三十。

    一时间悲愤上涌,强压的甜腥终究溢出口。

    我听见有人惊呼,倒下前,我扶住那只伸来的手,吐出最后一丝气力:“回营!将情况禀报军师!”

    老实,我晕得极不放心,生怕那人又整出什么死士虫群。

    奈何这次似乎是新旧伤齐发,待我强撑着起来,床边的宋清告诉我,我已经昏迷了三天。

    片刻后,贺兰瑾闻讯赶来,我立即问他:“其他人怎么样了?操控死士的家伙抓着没有?地下虫巢清理干净了吗?”

    “莫急,你先躺下。”

    那扇子冲我肩上轻点,而后逐一道来。

    我听得其他人都活着回来了,不由松了口气,可闻那吹笛人无影无踪,地下虫巢又阴湿过重,根本点不着火,便是犯愁。

    “这倒无妨。”贺兰瑾扇子一开,摇了摇,“无非是巫蛊之术,文王府内有位蛊师,藏书亦足,我回去一趟,学一学也无妨。同样,那些虫蛹既然毁不了,那就为我所用!”

    这话若换别人来,怎么听怎么像吹牛逼,但贺兰瑾不一样。

    传闻,他六岁便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十岁就已和诸葛居士对弈胜出。倘若是他,没准对那虫巢中的妖花有些头绪。

    想到这里,我便将此事道出,一面探手入襟……只取出那块刻着“长高”的木牌。

    “兴许是斗之中未能顾及,掉在哪了,我遣人找找就好。”贺兰瑾摇扇,但我觉得这不可能。

    于是我拉开领口一瞧,只见锁骨下方,光洁的肌肤上印着一朵花型刺青,微泛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