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假如搬运礼箱的宫人没有出现, 我可能是会允了他。
然脚步声传来,我当即抽身挺直腰板,咳嗽一声假装在看庭院雪景。
“世子殿下。”
“祁主。”
宫人们驻足行礼, 我镇定一嗯, 身侧则响起幽幽叹息:“不走运。”
正直岔路, 就此分道。
我这会儿方才就着檐下雪水凝成的冰镜一照,发现自己的脸红得明明白白。难怪那些宫人虽低眉顺眼地过去了,神色却流露揶揄。
当然, 他们之所以那般反应, 离不开从掀了天机阁那一架就开始传出的流言蜚语。
这无疑不行。
因此我严词勒令裴铮不准爬我的墙, 姬少辛不准视东殿侍卫为无物。
然而收效远比不上翻车的速度。
申弥宫年宴,我喝了几杯酒。
年宴群臣齐聚, 我作为赵王的义女第一次出席这般场合, 不能不合礼。
我自知自己酒量低迷,已然“偷工减料”了不少。可我万万没想到,北境的酒后劲竟这么大。
于是在折返听雪宫的路上,我忽然……十分兴奋!
我就这么步子一转跑得飞快, 将冬樱的“祁主您要去哪啊”远远丢到后头,迎上一群宴散后在申弥宫游赏寒暄的王孙公子。
“我要去堆雪人!”
我随手拉了个人, 双手攥着他的掌, 满心期待地望着他。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这人的脸涨得通红:“在、在下……”
“他不去我去!”
“还有我!”
一群人顿时开始高声推搡, 乃至将我随手拉的那人挤到了长廊外头。
“太好了!谢谢大家愿意陪我!”
我笑得额外开心,毕竟人多热闹才好玩。
然这群人皆目直恍惚,好似神魂颠倒,其中一个捂着胸口喃喃:“惊心动魄……真是惊心动魄……”
“你们这是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那被挤到廊外的家伙这会儿重新上来了, 且震声。
“祁姑娘素来冷若冰霜, 凛然清傲, 不是我等可以高攀!眼下这行为反常,面色酡红之态显是醉酒,应通知侍女……唔!唔唔!”
这似乎是被捂了嘴,而我在前边兴高采烈,一路跑着来到沁雪园。
这么多人手,这必须得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大雪人!
我壮志熊熊地分配任务,什么一组堆身子,二组垒脑袋,自己也埋头干活。
路过的宫人投来古怪目光,散步至此的其他宾客更是时不时就发出惊呼。
“顾少爷,萧公子,虞三爷……怎么都撸着袖子在搓雪?”
“这、实在是稀奇。”
檐下逐渐立了不少围观人影,热闹之下我愈发兴致高昂,使劲抓了一大把雪,结果被雪里藏的石子扎了手指。
“好痛。”
我下意识出身体的第一反应,并瞧着那一点猩红,心中涌起一股委屈。
分工搓雪的众人瞬间聚来,有安慰的有撕自己袖子的,还有的呵斥厮赶紧拿药过来。
我则沮丧地攥着被扎的手指,抬眸望一个就在跟前的,把手给他。
“你帮我吹吹吧,好不好?”
尽管其他人高喊“我来”还在争抢,这次被随机挑中的家伙却没先前那个那般好挤,于是这群人近乎了起来。
之所以没有真的,是因为我发现我史无前例的雪人缺了鼻子。
雪人的鼻子拿什么做比较好?
目光一仰,落于树上最高的那枝梅。
然而众人尚在搬凳子找攀爬角度,一记人影破开檐下重围,腾身飞踏,纵跃上梢。
此时月光被雪色折射,不逊日光刺眼。
这之中,那英挺身形揽臂折枝,衣摆似风,几分张扬桀骜,落地轻嗤。
“你们这点本事,也配在她面前显摆?”
这话当即黑了一众脸,而檐下忽的涌来一群锦衣侍卫,赶开了指指点点的围观宾客。
肃杀夹道,一人于其中走来,拾起我那只被石子扎到的手。
“怎么不心一些?”
指尖先是被气息轻吹,而后被柔软含住。
这细节旁人虽难以看清,但亲昵做派一览无遗。
那折梅之人当即撞开挡路的不善,满面阴沉地大步过来,却不及我怒气更甚。
“你们两个怎么敢来找我的啊?”
裴铮:“……?”
姬少辛:“……?”
“竟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我被这两脸问号气得愤愤甩手,怒冲冲迈步,又恨恨回头挥袖。
“今天我就跟你们好好算算这些账!都给我滚过来!”
我气势汹汹在前,身后跟着两记脚步。
地方到了我便驻足推门,却发现门推不开。
“听雪宫为什么锁门了?”我十分疑惑,砰砰拍门,“冬樱?冬樱你在吗?开开门。”
杵在边上的宫人弱弱出声:“祁主,这不是门,是墙。”
我顿时瞪大眼睛,摸索着墙面越发疑惑:“冬樱为什么把门砌成了墙?”
宫人:“……”
身后两人:“……”
宫人:“祁主,这儿就不是听雪宫,这是书苑。”
“你早点嘛!”
我重新开始找地方,期间那两人屡次伸手,都被我气呼呼拍掉。
“我才不用你们照顾!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罢,我往那只盖了层雪的石狮子跟前一站,与那双石灰眼珠对望。
“我找不到听雪宫了,你知道听雪宫在哪里吗?”
裴铮:“……”
姬少辛:“……”
裴铮:“她酒量真的不好。”
姬少辛:“看出来了。”
“噢!原来在那里!”
我得到了狮子的指引,径直来到一扇门前,这次果然能推得开。
一时间心情大好,然回头一见那两人,火气便又腾地上涌。
“我怎么就喜欢上你们这两个牛马!”
姬少辛:“……”
裴铮:“……”
账要一个一个算,于是我先将裴铮按在椅子上,狠狠扯着他的前襟。
“阵前能忘了戴护甲!多少次响了撤号还要冲!每次和同级将士吵架,事后都是我去赔礼!”
“没有一件事不要我来操心,天天嚷着要做纯爷们,就你也算得上男人?!”
我劈头盖脸地骂,宣泄多年来当老妈子的不满。
起初裴铮的神情十分精彩,模样是欲言又止,后来我一件一件事地拧了出来,他便彻底沦为一只焉巴的公鸡。
一旁的笛声则分外悠扬,透着幸灾乐祸。
我训了半晌有些气短,于是停下深呼吸几口,再又恨恨俯视。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喜欢漂亮的!”
我此言一出,裴铮脸上一僵,目光悻悻游离:“这……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模样令我咬牙切齿地抄起桌上蘸了墨的毛笔,往他脸上开涂。
“我让你喜欢漂亮的……让你自诩英俊倜傥绝世美人才配得上你……”
“给我变成丑八怪!”
笔下墨痕乱飞,没一会儿功夫,那张俊朗的脸上便又是胡须又是王八。而毛笔扫过眼睛时,他偏头躲了一下。
“你居然抵抗!”
我原本已舒坦不少,眼下心火又是上涌,当即气得往他腿上一坐,跨腰。
裴铮的身子瞬间僵住,边上的笛声亦立即停下。
“祁红,快下来。”
姬少辛的手还没挨着我,我就伏在裴铮身上发出一声呜咽,眼泪掉就掉。
“明明好了什么都听我的,现在我心情不好,让你吹个笛子给我听,你竟都不愿意!”
姬少辛:“……”
我哭着谴责:“还不快点继续!”
“……呜——”
就这样,我又在伴奏中开始动笔。
“走着瞧!我要把你画成天下第一丑!”
自进屋起我便因太热脱了外套,忿忿涂画时又挣又动,身子便贴腰磨蹭。
“祁红,你……”
ovo大家好作者乱入一下因为被关进去涂黄底了,这一段简单就是大美人在怀,将军有了人之常情的反应
“呜——”
笛声一直都杀气森森,此时好似要实质化成一把柴刀。
不过我已经画完了。
于是我再不搭理累瘫在椅子上的裴铮,走到姬少辛跟前,一把夺了他的笛子。
“你生什么气!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我拿笛子当戒尺,狠狠往桌上啪地一扇。
“你比他过分一万倍!他不是男人!你不是人!”
姬少辛:“……”
“你做了多少坏事,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的音量提到顶点,嘶声之际心酸上涌,恨恨瞪着的眼睛便一阵发涩,泪水珠串似地掉。
“害我!骗我!还要勾引我!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人!”
我把自己得喉咙哽咽,跟前则是背着手,目光笔直地望着我。
“对不起。”他没再装出什么可怜委屈,而是无比认真,“对不起。”
我将那笛子啪的放在桌上,用力一抹眼泪:“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衙门做什么!”
我拽人的力道不轻,字眼更是一个一个从牙关里蹦出来的。
“喜欢发疯,动不动就犯病是吧?”
“那我也疯给你看!”
撕拉!
那衣领被我硬生生扯开,露出一片晶莹似玉的雪色肌肤。
“敢推我下水!敢咬我!那我也要咬你!”
我推他到墙角,对着那颈就是一口。
吹弹可破是什么感觉?
幽香馥郁是什么体会?
我把自己整懵了,神志不清地问那近在迟尺:“你怎么有点好吃?”
那漂亮的眸子一眨潋滟:“要多吃几口吗?”
“不行!祁红你离他远点!”
椅子那头,裴铮这会儿“休息”妥当,腾地起身大步。
然他的手还未拉着我,我就依着姬少辛发出抽泣,泪珠顷刻断线。
“信誓旦旦地要为我出头,结果一件事没做!就连我被人欺负了都不许我反击!”
裴铮:“……”
我垂泪悲愤:“我不想看见你这张丑脸!给我转过身去!”
“……可恶!”
裴铮就此面壁,且开始用力拿袖子擦脸。
就这样,我“吃”了许多口。
ovo大家好这里本来有一段姬少辛皮肤状态的描写但是被涂黄了所以就删掉了
“差不多了……”
不知为何我有些讷讷,算账时的气势汹汹一扫而空。
然姬少辛握住我的手。
于是指尖点唇。
“你忘了这里。”他轻声,勾魂。
咬上去的瞬间,我已然分不清自己是仍在愤怒报复,还是被他所蛊。
而咬是何时变成吻的?
吻又是如何变得缠绵悱恻的?
我更加弄不清了。
期间有人似是嘭的一拳砸墙,气得够呛。
我则感受到酒精带来的兴奋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头脑晕沉。
最终,分开之际呼吸缭乱,我昏昏地靠在姬少辛身上,听见他在我耳畔轻言。
“祁红,你得对,我是配不上你的。”
另一边沉默半晌,也道:“我确实不可靠,很无能,算不上男人。”
他们似乎还对我了什么。
不过我睡了。
我醒的时候日上三竿,冬樱杵在床边一脸焦虑,见我坐起,便搓着袖角支吾。
“祁、祁主您醒了啊……”
她犹犹豫豫,我便随意:“吧,无妨。”
许是见我模样镇定,冬樱呼出一口气,压低声音:“祁主,整个申弥宫都在传您昨日年宴后举止放荡,一人挑逗数十名世家子弟,伤风败俗,前所未见。”
我:“……”
然冬樱满脸通红,接着声若蚊呐:“还有什么清风院书房,又哭又叫,一女战二男。”
我:“…………”
作者有话:
祁红超可爱!!
其实姬少辛的赢面已经很明显了,娶妻当娶姬少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