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这当然也是我想查的。
除我之外, 刑部尚书、□□监察使等文王拔不掉还扎手的钉子亦在查。
不过高座上言至于此,再不泄露一丝,且拿指头敲了敲扶手, 状似无意道。
“十八岁尚未婚配, 有些晚了。”
嗯, 拿这个事。
不意外。
“本王考量这九州贵胄,萧府公子早已娶了正室,平川侯又是偏系宗室。”
那手指还在敲, 叩叩声回荡空殿, 意味悠长。
“唯裴家将门名世, 忠烈镇国,与宁氏最门当户对。”
特意点了忠烈, 暗示明显。
文王是不知我曾服役裴家军, 但长宁公主知道,长宁公主无疑已将我的情况同他了个全。
果然,他下一句便道:“那裴家二郎少年为将,势如破竹, 可谓英雄。”
“英雄美人,天作之合。”
此言听着像是要把我许给裴铮, 那微眯的眼睛也在瞧我反应, 然而我清楚, 这只是戏弄。
如料,那叩击声稍稍一止,高座上语气慢悠悠。
“两年前,裴家二郎以‘北伐为大, 无暇儿女情长’为由推了婚事, 这一次……”
男声带了笑意, 仿佛慈爱宠溺。
“本王终究是做父亲的,怎会放任别家子,让自己的女儿伤心两回?”
话已畅明。
要嫁给裴铮的不是我,是长宁公主。
我自然记得两年前驻北,一日贺兰瑾去帐中找裴铮对峙,裴铮表示自己拒了赐婚。
他那时候就喜欢我了,但我那时候并不知道。
或者我虽有所察觉,却因对耀眼光芒的仰视而退缩,不敢信。
忆起彼时,不禁微恍。
文王约是瞧见我神色,于是施施然起身,笑得愈发可亲。
“当然,你姐姐出嫁后不久,本王也会为你另择一户好人家。”
其实我不大理解。
我不明白文王为什么觉得这能击到我。
裴铮娶长宁公主?
怎么可能。
且不论裴铮本人那性格,裴家如今已和文王决裂,长宁公主即便进去了也不是嫁人,而是作质。
而长宁公主不比我这个细作,她仍是文王手中最忠心稳定的棋,文王哪里舍得?
至于我的婚事。
诚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文王是我的生父,但我还有个养父。
文王想在我的婚事上做文章,就不得不顾及赵王。
不过,今日确实再度给我提了个醒。
我毕竟置身天麓宫,身处文王的地盘。
尽管造势,纵使与刑部尚书等人密结……文王仍是文邦的王,王要硬来,臣又怎能阻止?
但民可以。
“嘶嘶……”
正忖,一条乌蛇从窗口攀进室内。那蛇首摇摇晃晃,好似眼冒金星。
这不是第一次了。
我也是从姬少辛那里才知道,原来天麓宫和南境卡口异曲同工,都囤了鼠尾草。
鼠尾草的气味对人无害,但于蛊致命。
南境卡口因时常和苗寨蛊师交道,便有每隔四日烧一次鼠尾草的例行。
而天麓宫种植鼠尾草,该是因为文王昔日在蛊上栽了跟头,于是处处提防。
当初姬少辛不好将我弄出去,就是受这满宫鼠尾草限制。
如今蚩无方没法明目张胆地入侵天麓宫,亦是因这缘故。
这样看来,若非“蛊从主令”,姬少辛无疑比蚩无方更强。
毕竟姬少辛还能在天麓宫搞出各种动作,蚩无方却只能眼巴巴靠我。
甚至不如姬少辛的蛇。
“没关系,我真的不会怪你。”
“遇到气味浓郁,折返回来就好。”
眼下,我摇着团扇给乌蛇扇风。
待那眼冒金星有所缓解,我又用貂毛围脖给它围起暖呼呼的床,再令宫女端来点心。
虽那蛇很快就吃得不亦乐乎,但我仍旧对它充满歉意。
只因文王没忘记我擅闯未央宫,一顿意味深长后走前降罚,将我同长宁公主一样禁了足。
于是这半个月里,我只能靠它和外界传讯。
下意识,我想摸摸那脑袋,可想起自己的体质对蛊意味着疼,手便僵在半途。
然而蛇主动凑了过来。
“嘶。”
鳞片冰冷,我微愣。
犹记居庸城那时,我对此蛇又凶又踹,它便对我留了心理阴影,躲至三丈以外。
可现在它竟和它主人一样,不顾痛了。
“一开始是印象深刻,因为我只能感觉到痛,你又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将我屡次重伤的。”
不知为何话音荡起,申弥宫的回忆在脑中铺开。
那日寝宫,烛影摇曳。
我对镜,听见身后的冬樱“嘶”了一声,伴随簪子坠地的一叮。
赴宴时头饰繁琐,拆卸之际确实麻烦,一不留神就会被尖锐扎中指头。我便让冬樱退下,去处理伤口。
不料脚步声方远,又现,且近。
不是冬樱。
但是熟悉。
我因此叹气:“少惹些风言风语。”
身后,清澈的少年音几分委屈:“你在宴上喝了酒,我担心。”
“年宴那回是第一次,不知分寸,现在不会了。”
我那时正卸着发上流苏,无暇回头,哪知不止冬樱,连我也被扎了手。
于是身后道:“我帮你。”
烛光熠熠,身形在镜中迷离。
那手自后轻撩发丝,指尖穿掠,细腻温柔得仿佛侍奉神明。
而于耳畔哼哼的明快调,又显出孩子般纯粹的开开心心。
然无论透过身体还是声音,一切都只在无比清晰地诉同一个词——爱意。
我就是这么鬼使神差地忽然问。
“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能理解裴铮的喜欢,毕竟我对裴铮很好。
假使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很好很好,就算是石头也会开出漂亮的花。
但我对姬少辛不好。
确切地,我和他起初是敌人,彼此都刀剑相向。
“这件事我好像是没过。”
身后“唔”了一会儿,旋即生笑。
“那今天就多一点吧。”
头饰皆已搁在妆台上,梳子便由那只手拿起,乌木流淌烛光与月华。
“一开始是印象深刻。”
“因为我只能感觉到痛,你又是自我逃出幻音坊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将我屡次重伤的。”
“那天晚上姓石的被我杀了,我被你用刀钉在柱上。分、身与本体通感,我疼得要命。”
“那时候我就意识到,我忘不掉你了。”
梳齿顺发而下,随身后呢喃。
“然后是崆峒。”
“我觉得你和我真像,连奄奄一息却仍硬生生活着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你还比起恨,你更气自己无能为力。”
“那时候我就明白,我杀不了你了。”
尾音带叹,感慨。
梳理温柔,由梢至末,仔细,舒缓。
“之后你知道。”
“你睡着养伤,我在边上看了你两个月,想着你捅我、凶我……却还没对我笑过。”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对你不好。”
“那要是我对你好呢?”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即使你只是不对我生气,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了许多,皆是轻轻。
然后那梳子也被搁在妆台上,铜镜中烛光熠熠。
“久行黑暗之人,沾了黑暗的骨气,便不屑光明。他的安宁,他自己能寻。”
“只是孤独难免,恰好望见相似,就此生出依偎的心。”
应是俯身,所以气息拂近。
“祁红,不是我为什么喜欢你,而是我只会喜欢你。”
“你于我,是世间唯一。”
吻落在发上。
爱至深,竟虔诚。
“嘶嘶……”
蛇鳞分明冰冷,此时此刻却带起温暖。
“谢谢你一直在陪我。”
我便用指腹摸了摸那蛇头,轻轻。
“我也喜欢你。”
因为从未有过人为我舍命,三番两次,毫不犹豫。
因为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像他一样,让我感受到我所渴求的安宁。
当然,相似是真的,中了他的勾引也是真的。
他于我,是在劫难逃。
禁闭还在继续,但我过得不算无聊。
以蛇为首的一众毒物花样百出,甚至能依照话本剧情上演昆虫戏。
并且,一个揽着拂尘的太监很快出现在赤霄宫门口,尖着嗓子嚷道。
“文王殿下迎娶侧妃,请公主依礼出席。”
作者有话:
姬少辛喜欢祁红和祁红喜欢姬少辛我觉得不难理解,其实就是没有明,很多剧情推己及人啊家人们换成你们你们也动心了,谁会不喜欢姬少辛呢又有谁会不喜欢祁红呢!
而且姬少辛的赢面也很好理解,比如最近章节有双方母亲钦定,总之官配一定是有官配的理由的,请把般配在公屏上!
下一章文王渣上加渣,之前出现的妹子要暂时惨一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