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关门(往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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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要出门办事,在玄关出踢到了窝成一团的邬纯初,像只孱弱的猫一样,缩起来的一只。

    邬纯初醒了,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穿戴整齐的管家。

    或许是雏鸟情结,管家发现这个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孩子格外亲近他。但他本人却是没什么感觉的,即使邬纯初是挂在他名下的养子,但于他而言不过是关家颁布的任务而已。

    然而邬纯初实在是太可爱了,他那么的一只,扒在管家的裤腿上,那双乌黑的大眼珠子跟葡萄在阳光下一样,水灵灵、圆溜溜的,搭上那头松软的卷发,就像一个玩偶一样精致。

    管家叹了口气,把这个漂亮可怜的Omega抱了起来。这是他第二次抱他,上一次还是在他领他回关家那天,管家发现,邬纯初好像比上次轻了。

    难道关家的伙食比孤儿院的要差?才那么轻飘飘一点重量,明明是个七岁的孩子,却看起来只有五六岁一样。

    要给他每天安排一杯牛奶才行,自以为铁石心肠的管家如此想道。

    邬纯初乖巧地俯在管家的颈窝里,微风轻轻起,他的卷发在风中摇动,扫过了管家的脸颊,带来痒意。管家轻轻地拨开了他的那些翘毛,还压了压他的发顶。

    邬纯初很自然地顺势用头蹭了蹭管家的手掌,他一向是个很会撒娇的孩子。

    他轻声叫管家:“爸爸……”

    虽然对于这个词他也感到很陌生,但是因为已经在心里重复过很多遍了,所以喊出来的时候竟也十分自然。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一个人,内心其实是有点害羞的。

    然而管家却愣了一下,“不用叫爸爸,叫叔叔就好。”

    邬纯初不解地抬起了头,心里有点难过。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又俯了下去。

    管家自然看出了他的失落,他突然有些愧疚。他这辈子是不可能拥有一个孩子的了,为何还要对这样的孩子那么残忍呢,可他实在过不去心里的坎。

    几番纠结没有显于表面,在心里也得不到平衡,因此他依旧维持着成年人惯用的粉饰太平。

    “怎么了?”管家这样问道。

    邬纯初的声音闷闷的,“叔叔,为什么少爷不喜欢我呢?”

    管家能猜出他为什么这么问,因为关策是个不喜欢理人的孩子,常常是邬纯初在一旁絮絮叨叨,他在一旁自干自的。

    “少爷今天叫我滚开。”邬纯初的眼眶红了,不一会儿就滴滴答答地掉下泪珠子。

    “什么?!”管家非常震惊,却不是因为心疼邬纯初,而是惊喜于关策的表现。

    迄今为止,关策的情绪都十分稳定,与其他是个冷静的人,倒不如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他对邬纯初的反馈,是不是证明了找邬纯初来调和关策的情绪是个正确的选择?

    管家非常激动,但转头看到邬纯初受伤的表情,兴奋渐渐凝在脸上——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残忍。邬纯初只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却被他们当成了一剂药。

    所有人都忘了考虑邬纯初的感受。

    可是管家转念一想,邬纯初也不算可怜,他被带到了多少人都梦寐以求出生在的关家,衣食无忧,前程似锦。他以后可以接触更广阔的世界,见识多少人一辈子都见识不到的风景,而与之交换的不过是他的信息素。

    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管家如此想道,竭力让自己忽视邬纯初没有拒绝的权利这个前提条件。

    ……

    邬纯初无论是在孤儿院还是在管家,都是被拘着的,因此偶尔的外出都会让他兴奋不已。

    管家看着邬纯初蹲在宠物店玻璃墙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的狗,忍不住跟着蹲了下来。

    邬纯初伸出还有点肉嘟嘟的手去轻轻地拍玻璃,狗被他吸引,兴奋地用两个爪子往玻璃上刨。邬纯初觉得好玩,也学着它用手在玻璃上刨,声地汪汪叫。

    好可爱……管家悄悄掐了下自己的手臂,忍住荡漾的心情。

    “要不要进去看看?”管家这样道,对着邬纯初伸出手。

    邬纯初的眼睛一瞬间迸出光芒,变成了一双星星眼,拉住管家的手,露齿笑道:“好!”

    可能邬纯初跟那只狗真的很有缘,视线一直跟着邬纯初,一人一狗即使隔着笼子也玩得非常高兴。

    管家本来放任他跟狗再玩一会儿的,但是不一会儿邬纯初就摇着管家的衣角要走了。

    “不再玩一会儿吗?”

    “不要了。等会儿狗记住我,我却要走了。它会哭的。”邬纯初仰起头笑着对管家,没有一丝阴霾。

    管家的铁石心肠在今天已经彻底被邬纯初砸碎了、软化了,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还是问道:“要不要把这只狗带回家?”

    邬纯初惊讶地愣在原地,他那双水灵灵的黑葡萄眨巴了两下,才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管家点头。

    邬纯初得到肯定的回答,一蹦三尺高,才终于漏出了点孩子的天真无邪来,“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他反复地问,反复地得到肯定的回答,嘴角要咧到天上去了,那两个可爱的梨涡深深陷在他的脸颊上久久不散。

    回去的路上,邬纯初几次探着身子去看笼子里的狗。

    管家制止他,“好了,坐好,不要乱动了。”

    邬纯初伸出手去拉管家的尾指,话声音甜丝丝的:“叔叔,狗要叫什么名字好?”

    “等回去,你和少爷一起给它取个名字吧。”话虽如此,却还不知道关策对这个狗是什么态度。

    “好——!”邬纯初已经仰着头美滋滋地应下来了。

    刚下车,邬纯初就抱着笼子往家里跑,连鞋子都没脱就冲去邬纯初的书房了。

    由于医生建议邬纯初尽可能地待在关策身边,因此邬纯初在关家几乎是来去自如的。他一路跑进房间,鞋底沾上了前院没来得及清扫的泥土,在房子里开出了一条通往书房的蜿蜒路。

    邬纯初进到房间时,关策还在上课。平时邬纯初也是跟着一起上的,但是因为今天邬纯初出去了,就没有一起。

    上课的老师是个慈祥的老教师,他一向很喜欢孩子。此刻看到邬纯初兴奋地抱着一个笼子进来,被断了课程也不恼,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故作严肃地:“初同学!”

    邬纯初害怕地端着笼子做了个立正。

    老教师拿笔敲了敲邬纯初的铁笼子,“你今天怎么不来上课,也不找老师请假啊?”

    邬纯初是个乖孩,认真道了歉,解释道:“是叔叔带我出去了。我们去了一个很高很高的房子里,然后还过了两条马路,然后还吃了甜品,然后还去了看狗,然后我们还把狗带回家了!”

    “嗯,非常丰富多彩的一天……但是你以后表达很多并列的事情的时候,可以用上‘和’、‘且’这些词,不要一直‘然后’,懂了吗?”

    邬纯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老教师又问道:“狗要起什么名字呢?”

    “叔叔,要我和少爷一起取名字。”

    “课堂上不要叫少爷,要叫关策同学——”

    “好的!叔叔,要初和关策同学一起给狗取名字!”

    邬纯初梗着脖子认真回话的样子实在非常可爱,老教师忍不住呵呵笑了出来。

    邬纯初贴到关策旁边,他已经忘记了之前的被关策用言语伤害过,此刻又黏黏糊糊地问他:“少爷,狗要取什么名字呢?”

    显然,邬纯初又忘了老师刚刚关于称呼的嘱咐。

    关策挪开了一点身体,答非所问:“你忘记脱鞋子了,地板被你弄脏了。”

    “啊,对哦——可是,少爷,狗要取什么名字好呢?”邬纯初疑惑地歪了歪头,卷毛随着他的动作在发顶翘了翘。

    “你还忘了关门。”

    “啊,对不起!可是,狗到底要取什么名字啊?”

    “关门。”

    关策的意思是叫邬纯初去关门,然而邬纯初以为这就是要给狗取的名字。他兴奋地抱着笼子跑了出去,又跑出了一条新的蜿蜒的道。

    他边跑边喊:“狗的名字叫关门!狗跟少爷一样姓关!”

    雪白又胖乎的狗在笼子里好像也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跟着呜呜了两声。

    老教师捂嘴笑了起来,跟关策:“我看今天的课程就上到这里吧,你们去跟狗好好玩一下吧。”

    完,他摘下老花镜,慢悠悠地晃出了书房,好像是要下去逗邬纯初和狗的意思。

    关策留在书房里收拾刚刚上课的书本,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到了自己在反光玻璃上映出来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楼下传来邬纯初的笑声,管家和老教师的谈话声,以及那只新来狗细微的呜叫声,关策“啪”地盖上书本,出了书房,却是拐弯进了房间。

    他并不觉得那只狗有意思,他只觉得吵闹。

    【作者有话:两只可爱狗和一只冷漠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