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叔叔
关先生住的地方比关家要得多,是间独栋的单层公寓,楼顶还搭着个半透明的阳台,门前带着院,只种着些四季桂。可那一丛丛的四季桂稀稀拉拉的,叶片上还有褪绿色的斑点,像是生病了。
关先生在那些萎靡的四季桂前驻足了一会儿,才抬脚进了屋内。管家不在客厅,但邬纯初闻到了两股很浓郁的信息素交杂在一起的味道。
邬纯初脱了鞋子,却没看到拖鞋,关先生也没有招呼他的意思,他还穿着白袜子的脚十分局促,只好尴尬地脚指头踩着脚指头。
关先生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摔,双手幅度极大地搭在沙发边沿,双脚随意翘着,问道:“来找关圆干嘛。”
正值此时,管家从后面的房间里走出来了。他趿拉着一双白色棉拖出来,身上穿着极厚的睡衣。
几乎是他出来的同时,邬纯初就闻到了更加浓郁的信息素味道。他悄悄地吸了吸鼻子,猜测应该是月桂花的味道――他之前在家里闻到过。
管家――也就是关圆,他忙活着招呼觉换鞋,给邬纯初找了一双他的同款棉拖,把两人带到沙发上,开始问话。
“今天要上课啊,你们怎么来的?”
邬纯初支支吾吾的,不敢,又搪塞不过去。觉见状,便道:“我们找老师请假了的。”
“可是这多危险啊,两个朋友,自己跑那么远过来。何况,初都没有自己出过门!”他摸了把邬纯初被冻得通红的脸蛋,刺冷刺冷的,“下次不许这样了!”
“可是……”
邬纯初想“可是我很久没看到你了,很担心。”
却被关先生断了。他抓起手边的烟盒摔在茶几上,发出了极大的声响,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关圆,门口的四季桂好像要死了。你不管?”
关圆瞥了他一眼,冷淡道:“死了也好,反正这个冬天那么冷,它们也熬不过去。”
“你!”
“不过你本来也懒得理它们的,死了就死了吧,无所谓。”
邬纯初惊讶地看着关圆,在他印象里,关圆永远是十分周到地服侍着关先生的,语气尊敬,充满仰慕,追逐着他的背影时,眼神都是发亮的。
而不是此刻这样,冷淡、漠然。
方圆不再理会故意找茬的关先生,继续向邬纯初问道:“你过来找我干什么?发生什么了吗?”
“没……我想来找你回家的。”
关先生冷漠地替关圆做了答复:“他不回去了。”
邬纯初:“为什么?”
“呵,你不如问问他为什么会待在这?”关先生压根不用邬纯初问,就自己做了回答:“因为他想方设法地想让你跟关策出国,关策才把他送到我这里。”
原来是关策怕他死缠烂啊。邬纯初恍然大悟,低头看着棉拖,心想,关策猜错了。
蜷在棉拖里的脚趾一动不动太久,像没有了知觉,邬纯初动了一下,原来是错觉。他后怕地摸了摸膝盖,:“没有的,我不会出国的,我只是……”
“初!”关圆摇头,不许他往下。
为什么不能,那个真相明明是关策和关先生都想要的。
关策怕他的纠缠,关先生怕他的拖累,可他不会的啊――他会离开关家的。
一股叛逆涌上心头,邬纯初便不管不顾的了,“我不会跟着关策出国的,我随便他去哪里,也不管他什么时候去!我会离开关家的!”
“初,胡八道!”关圆在一旁斥责道。
关先生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欣喜神色出现,反而凝神皱眉。他看了邬纯初好一会儿,才道:“原来你想离开关家。”
“跟谁,你旁边这个平庸的Beta吗?”
“谁教你的?”
“我猜猜……”
他点燃了烟,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随即冲关圆呼出一团烟雾,把他呛得连连捂嘴咳嗽,才道:“你的这个好叔叔,对不对?”
关圆愤怒地夺走他手里的烟,狠狠砸到地上,咬牙切齿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关先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也并不比他冷静多少,“揭穿你就心虚了?”
关圆挣脱他的束缚,把邬纯初和觉往门外推,“你们赶紧回学校上课,不用担心我。”
“叔叔……”
“我很快就回家了,别怕。”他扬起笑容,却十分勉强。
关先生出现在他身后,单臂钳着他的肩膀,跟着道:“是啊,赶紧走吧。”
他用另一只手把两个孩用力往外一推,“看看你叔叔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门轰然闭上,邬纯初飞扑上去砸门也再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着急地趴在地上,拼命地用鼻子嗅里面的味道,细细密密的月桂花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邬纯初闻着那花香感到一阵心慌,哭喊道:“不要!不要伤害叔叔……”
但是任由他砸门砸到手都肿了、声音也喊哑了,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觉把邬纯初从地上拉起来,“好了好了,别喊了,擦擦眼泪。”
邬纯初在他搀扶下起来,却两三下冲到四季桂底下,捡起石头就往门上砸。把那铁门砸得哐哐作响,甚至都凹进去了好几处。
觉在一旁心惊胆战,生怕安保处来人把他们抓走。
邬纯初却又想一出是一出,直往屋后跑去。觉不知道他要干嘛,连忙跟上。
邬纯初找到了平时清洁工人上楼顶清理的爬梯,他二话不就攀了上去。觉在下面惊呼,“你干嘛!”
他边哭边应:“我要去砸玻璃!救叔叔出来!”眼泪流得太汹涌,风又大,他松了一边手想擦眼泪。
觉见状吓得心都漏跳半拍,一边赶忙张开双臂作势要接住他,一边在底下叫唤:“祖宗,手别松啊!”
邬纯初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曳,让觉心惊胆战的,害怕忽然刮来一阵风,他就要摔下来。
这个祖宗终于是平安上去了,觉也跟着攀上去,生怕他又要干些什么。
而已经在楼上的邬纯初正搬起一盆花,想往玻璃阳台门上砸。他蓄力把那花盆举过头顶,做了个后仰,准备投射――阳台门却突然开了。
觉也爬了上来,正看到邬纯初的手好像收不住力了,那个花盆要往前扔去!
可开门的人是那个关先生!
觉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却响起了关先生的怒吼:“你这孩怎么回事!”
觉睁开眼,关先生已经夺过了那个花盆,而邬纯初被骂得头都不敢抬。
……
两人又重新进了屋内。
关先生翘着腿,趾高气昂的,“关圆是我的Omega,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邬纯初低着头反驳:“我不信,您刚刚可对他可凶了。”
关先生横眉一竖,“我管你信不信!”
邬纯初被吓得一缩,却丝毫没有改变心意。
关先生气不一处来,看他这怯懦的样子就想发火,烦都烦死了。
他暴躁地踹了一脚茶几,嘶――还把脚趾头踢到了!
他强忍着痛意,努力克制自己不要露出狰狞的面容,“看你这畏畏缩缩、哭哭啼啼的样子就来气!一样是Omega,关圆以前多么意气风发、朝气蓬勃,怎么就把你教成这样了!”
邬纯初不出声,心想,反正他就是这样没有出息的Omega,胆怕事,又爱哭。
但又有什么所谓,没有人规定Omega必须是哪个样子的。叔叔从跟他:“初心思细腻,眼窝子也确实浅,爱哭也没有办法。但是哭完了,还是要继续努力的。”
就算是关策,那个坏蛋关策、爱骗人的关策,也从没有不许他哭的时候。
关先生看邬纯初软硬不吃,觉又在一旁自觉充当透明人,嘀嘀咕咕:“算了,要不是关圆在乎这个软蛋子,我才懒得理他……”又:“看他对关圆尚且上心,不然非把他抓走……”
或者他心里还经历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纠结、挣扎、自我服,总而言之,他领着关策走向了一个卧室。
关先生轻轻地拧开了门把,只开了一条缝。邬纯初顺着那道缝隙望去,看到关圆躺在被窝里,露出了消瘦的肩膀和脸,正倦怠而缓慢地眨眼,好像随时要睡着了。
邬纯初还想走进去,却被关先生拦住。他轻轻地关上了门,才扭头警告邬纯初:“别吵他。”
邬纯初怀疑地看着关先生:“刚刚叔叔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这样了?”
关先生好似掩饰什么似的轻咳两声,才道:“咳咳……他腺体活动期到了。”
邬纯初不解,持续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关先生。
关先生恼羞成怒:“大人的事情,你个孩子,懂什么!”
他把邬纯初和觉又一次地赶了出去,“赶紧走,别烦我!”
即将关门的时候,他问道:“你你想离开关家,是吗?”语气冷漠疏离,还带着审视的目光。
邬纯初对着这样的关先生始终有些畏惧,但他努力地让自己挺直腰板,点了点头。
关先生却对他:“我可以帮你。”
【作者有话:腺体活动期:fa(第一声)qing(第一声)期→因为怕被和谐,所以取了个新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