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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策是从朋友圈知道邬纯初支教结束后要去旅游的。这还得多亏了关策之前用“一个Alpha”的名义加了邬纯初的社交账号。

    在邬纯初高二的时候,他就曾对着互联网上的陌生观众,要去沿海城市上学,去看海,去骑自行车。

    ――“那我要去一个吃的很多、四季如春的沿海城市。我要沿着海骑自行车,然后一扭头,就能看到漫天的晚霞!”

    ――“要在海边堆沙子、捡贝壳,海浪一吹上来,不定就能把我堆的沙子带走了;我还要拿个玻璃罐,装一瓶沙子带走,放到我住的地方,凑近去闻,不定还有海的味道……”

    关策昨晚才回看了那个视频。

    邬纯初确实去了一个美食很多、四季如春的城市,可这个城市只有江河,依旧跟B城一样看不到海。

    但幸好它周边的城市离海很近。

    邬纯初骑着自行车擦过关策的身边,关策看着他蓬松头发在咸湿的海风中凌乱――他想帮他整理。

    旁边的觉将手掌压上了邬纯初的脑袋,将他的头发呼噜地更乱。

    邬纯初惊呼一声,扭头摆脱他的大掌,却被干扰得把控不住车头,歪歪扭扭往前,如同刚学爬行的蛇还没学会识别方向。

    钟毅载着钟意靠近他们,驶到了觉的另一边。钟意在钟毅的操控下一脚踹向觉,觉瞬间也歪歪扭扭起来。

    前面四人闹闹,嬉笑声回荡在海浪声、风声里。

    关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邬纯初身上。看他空出一只手来拨弄自己的头发;看他在烈日下莹白的而空荡荡的手――他没有戴任何手饰;看他纤细而直挺的腿,一样是白得发亮,也一样是空荡荡的。

    一群人靠边短暂休息一下,关策看着邬纯初被钟意拉过去在发尾处扎了个啾。他羞涩地摸了摸裸露出来的后颈,好像想把皮筋拽掉,却被钟意按住不准他动。

    他听到邬纯初好像在向钟意恳求,隔着海风听不清楚,但关策觉得应该是哼哼唧唧的,就像以前邬纯初跟他撒娇时一样。

    “他对着Omega也那么会撒娇吗?”关策不禁如此想道。

    临近正午,太阳愈加强烈,钟毅提议得赶紧离开了,不然要晒伤。众人便找了个地方把自行车一还,就火速离开了。

    中午大家吃的是海鲜餐,红艳艳、黄澄澄、白花花的海货们一上桌,就勾得大家食欲勃发。

    邬纯初知道觉不太会拆蟹,于是完完整整地剥了一个蟹给他,却发现钟毅也刚好剥好了一份,并且已经送到了觉的面前。

    他收回自己推至半路的蟹,拐了个弯,转手给了Chill。

    Chill望向他,他才突然想起来Chill戴着口罩,吃喝都是不跟他们一起的,而且海鲜是发物,过敏的人更不宜多吃。

    他尴尬地笑笑,“啊,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不方便……”

    钟意撇了Chill一眼,“他不能吃,我可以吃。邬纯初,你偏心!”

    Chill却紧紧地护住那个蟹,“没事,我可以吃的。谢谢初。”

    钟意不爽地杠他:“好啊,那你现在吃啊。”

    邬纯初:“钟意,不要闹。Chill你别听她的,不要勉强自己。”

    钟意却阴阳怪气地暗示道:“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过敏,不定只是见不得人呢。”

    钟毅:“意!”

    Chill也不恼,反而缓缓地把口罩拉了下来。

    桌上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他隐在口罩之下的脸确实全是红斑点,并且两颊也是肿胀的。

    他淡然一笑:“是不是不太好看,吓到你们了吗?”

    钟毅的眉皱得简直可以夹死蚊子。

    Chill在他们的注目之下夹起一根蟹腿肉,沾了一点海鲜酱就往嘴里送;好似味道真的很不错,他又挑出了底下的蟹黄。

    邬纯初如梦初醒,快速的拍掉了他的筷子,“不要再吃了!”

    蟹黄蹭在了Chill的白T恤上,而筷子被邬纯初拍落在地。

    负责他们这桌的服务员闻声而来,看到Chill的脸时难掩惊愕,但还是站到Chill的旁边微微弯腰询问道:“请问需要给您重新添一双筷子吗?”

    Chill“嗯”了一声,又对着邬纯初:“真的很好吃,谢谢初。”

    邬纯初已经被刚刚那个店员投向Chill的惊愕眼神刺伤,此刻听到他的话心里更加难受。

    他想“不用谢”,但其实更想的是“你不要勉强自己”。

    服务员效率很高,一会儿就上来了。Chill接过筷子,又重新将手伸向了那只蟹。

    邬纯初不想再看,把筷子一放,就:“我吃饱了,先去外面逛逛。”

    他疾步往外走去,身后却传来了更急促的脚步声。

    邬纯初加快脚步,想摆脱那阵追赶。可到了餐厅的一个休憩亭里,还是被拉住了手臂。

    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是谁。

    “你在生气?”

    邬纯初不想回头,“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吃了?”

    “我我吃饱了。”

    “你才刚开始吃。”

    邬纯初甩开对方的手,转身恼怒地直面他,却在触及他泛红的脸时,如同被刺到一般瞬间避开了视线。

    他的眼神不知该放在哪,只好定在对方身侧的一棵绿植上,可那棵绿植几乎也被面前这人高大的身躯遮得严严实实。

    他的怒火也无处安放,一股浊气在他的胸中冲撞着,把他整个人撞得七上八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Chill弯腰把自己的脸凑到他的眼下,轻声:“你觉得我的脸不好看,它吓到你了,对吗?”

    他又:“对不起,初,我不是故意的。”

    邬纯初推开他过于靠近自己的身体,反驳道:“我没有!”

    Chill被他推到一边,也不再靠近他了,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邬纯初对这种注视无所适从,狼狈地只想逃,他称得上是手忙脚乱地往餐厅门口走――至于要逃到哪里去,他也不知道。

    Chill没有再跟来了。

    邬纯初行至餐厅门口,才慢慢踱步到门侧的白色铁艺餐桌边坐下。

    室外很热,没人愿意来这个地方进餐。

    邬纯初一个人傻傻地坐在空荡荡的餐桌上,被热气熏得直冒汗。

    他突然有点委屈,又有点失落。

    都怪Chill――他瘪着嘴如此想道,把汹涌而出的泪意压下去。

    有人从背后摸上了他的眼尾,邬纯初下意识闪避,那人的手却不依不饶地追上来,硬是要揩走他眼泪才收手。

    邬纯初不满道:“你是Alpha吧,不能这么随意对Omega做这种事的。”

    Chill笑:“没有。”

    邬纯初心想,你都已经做了,还没有,一看平时就是这么轻佻的。

    Chill将一碟海鲜放在了桌上,“还有一份蟹籽饭,等会儿服务员送过来。”

    “我已经吃饱了!”邬纯初不好意思自己的脸。

    “是吗?”Chill反问,没有拆穿邬纯初的倔强,反而拿起两个手套开始了剥虾工作。

    邬纯初无事可干,便盯着他剥虾。

    Chill的手很大,手指骨节分明,鲜红的虾个头明明不了,但在他手中却如同一个玩具一般。

    他剥虾习惯很特别,他不会先把虾的头身分离,反而是先去尾腿,再去壳。

    一只、两只、三只……服务员把蟹籽饭也送过来了。

    “过敏确实最好是不吃海鲜的。但是剥了不吃,是很浪费的。”

    “请你把这些虾和饭都吃掉吧,初。”

    邬纯初有点羞赫,他觉得对方的态度就像哄孩一样,显得他格外任性。

    他不知道更红的,到底是被煮熟的虾,还是他此刻的脸。他只好端起饭碗,把脸埋进碗里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Chill偏偏还要:“不要这样吃,会呛到的。”

    邬纯初心想,你管得真宽。

    ……

    关策看着对面吃得很香的邬纯初,心里有一种莫大的满足感。

    他已经很久没有从食物中获得过满足感了――即使此刻他并没有吃。

    投喂邬纯初的感觉,让他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邬纯初不爱吃的青瓜,爱吃的牛肉,一块放在口袋里的巧克力。他给邬纯初吃什么,对方就要吃什么。

    “如果我让他吃……”

    关策马上遏止自己的逐渐跑偏的想法,他又要开始在脑子里重复地告诫自己:邬纯初是一个独立的人,他可以决定自己的一切;而关策,不能妄想操控他的人生;关策,要堂堂正正地爱邬纯初。

    他又忍不住想,幸好钟家生意出了问题;幸好他偷偷跟钟家搭上了关系,跟钟毅重新联系上了。

    而为了这次的旅程能光明正大地待在邬纯初身边,他割让了很大一部分的利益。公司内部的人感恩于他们能搭上钟家这艘大船,却不知道他们原本能获得的其实更多――关策亲自去交涉的,最终结果自然由他操控。

    他想,这一切都值得。

    即使无法通过钟毅达成目的,他也会另做算。

    他隔着触碰不到真人的屏幕,暗自对着一无所知的邬纯初约定,他要陪他看海,陪他骑自行车,陪他看晚霞,还有堆沙子、捡贝壳。

    赴这场单方面的约,对于关策而言,非常重要。

    而这个约定,已经实现过半了。

    “即使故意让自己过敏,又有什么所谓呢?”关策如此想道,任由内心被扭曲的幸福感充满。

    【作者有话:骑行的时候不要闹闹,有安全隐患;

    用“关策”的时候,代表是从策哥儿的视觉写的,用“Chill”的时候,代表是从初的视觉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