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快去找殷先生。”
邬纯初靠近那群人时,身后传来这样一句轻声的叮嘱。
然后身后那人抢先邬纯初一步,挤进了人群里,扒开那群人对那个孩的围堵,将孩拦在身后,劝道:“误会……误会……”
那群人脸色突变,咄咄逼人:“有你什么事?”
孩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向邬纯初求助。
邬纯初与他对视,快步上前,“就是我丢了东西,你们是找到了?”
那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好像在对视中达成了什么约定,异口同声地向邬纯初明,是这个孩偷了他们的东西。
孩的手背沾到了果酱,粘稠的紫黏在他的指尖,可他依旧紧紧地抓着那对手镯,仓皇中对着邬纯初:“我没偷!”
“你没偷就没偷啦?”一个男人反驳道。
“就是就是”,有一个人附和,“这个孩穷酸的很,在剧组里到处窜的,肯定是在找机会偷东西。”
“我没有,明明是你们看到我找到了镯子,想从我手里抢走!”
“你什么?”男人声大如牛,大眼一瞪,拨开挡在孩面前的人就冲去拎住了他的衣领。
孩瘦得可怜,像只鸡一样被吊了起来,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没撒谎。”
“你们干什么!”邬纯初连忙从男人手里抢下孩,“想查明真相我可以找剧组要监控记录,你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对啊,我们查监控去!”把孩护在身后的男人如此道。
凶神恶煞的男人退入了他的伙伴群体中,凶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活该你丢东西!”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邬纯初没有错过他们的眼中的心虚。
孩等到那群人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才把手中握着的镯子递给邬纯初:“……哥哥,你的镯子。”
邬纯初刚接过镯子,还没来得什么,感觉身边掀来了一阵风。
一个白白的后脑勺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邬纯初眨巴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纱布。
那人摇着孩,很是激动:“宝你怎么样啦,赢没?”
宝?邬纯初疑惑着探头去观察孩。
这个叫宝的孩很是无奈,“哥哥你来干嘛呀,都这个样子了。”
刚刚一直没话、护着孩的那个人才终于有机会插嘴:“哎呀,我以为邬先生不会善了这件事,所以才叫人去找殷先生过来的嘛。”
殷先生一惊一乍地转过身,邬纯初被吓得连忙后退,差点摔倒,却眼前的人拉住了,隔着纱布邬纯初也看得出这人的友善,他看起来笑得很灿烂,“误会,是误会,我们宝是好孩子。”
一旁的宝拉拉他的衣服,声道:“哥哥,他就是老师。”
虽然声音很,但邬纯初还是听到了。
邬纯初终于知道看到这个孩会觉得眼熟的原因了——这个宝,就是两年前他去支教遇到的那个“王宝”,被挑去参演电影的那个Omega。
结束支教一年后,其实邬纯初有回过学校。因为他一直等不到王宝联系他,他就通过社交网络联系上了校长,校长告诉他,王宝还是出去了。
邬纯初去到王宝的家,找他的父母,问他们王宝去哪了。
这对朴实的农民对他的到来很是局促,忙前忙后地给他准备吃食。邬纯初连连拒绝,但犟不过他们的热情,还是坐了下来吃了一顿午餐。
可是他们话颠三倒四的,问他们宝去哪了,他们只,“去城里了。”
“哪个城市呀?”
一会儿B城,一会儿又A城,总之没个定数。
邬纯初怀疑他们根本不知道。或者,外面的世界对于他们来,太大了,了他们也没有概念,更没有记忆,于是只能统称为“城里”。
“可是宝还那么,谁照顾他呢?”
宝的妈妈讪笑一下,将沾满油污的手在围裙上蹭了一下,“有一个人,他可以照顾宝呢。”
邬纯初皱起了眉,“是谁?”
“他他是什么……吉吉人。”
“经纪人?”
“对,对……”
“可是……”邬纯初问不下去了。
其实不难想象,有人相中了宝的经济价值,想签他。而这对朴实的夫妻,分不出好坏,更不懂地看合同,只觉得外面一定比这里好,宝可以往外走,他们也不会阻挠他。
他们不知道人心险恶。因为他们终日困在这个地方里,遇到过最坏的人,干的事不过是偷了他们的粮食,或者借了东西不还。
邬纯初只得把自己的号码和地址重新给了他们,“如果宝回来,你们记得让他联系我。”
宝的父母送他到了村口,邬纯初站在掀起一阵黄尘的村口,好像看到宝那个的背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个村庄,就像他当年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一样,心里装着的是迷茫、懵懂还有不安。
眼前的宝好像过得不太好,但也好像不差——他还记得邬纯初。
邬纯初问他:“宝,你还有在上学吗?”
宝的眼睛瞪着圆圆的,吸了吸鼻子,居然要哭了,“老师……你还记得我。”
“是”,邬纯初的眼睛也酸酸的,“但是刚刚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啦,宝长高了好多啊,脸蛋也长开了。”
宝抹了抹眼睛,忘了果酱还留在手上,惨叫一声,“啊呀!我的眼睛!”
那个殷先生慌慌张张地帮他擦,忘了自己的右手也还包着纱布,也惨叫一声,“啊呀!我的手!”
邬纯初:……
两个笨蛋。
只好带他们去处理。
钟意双手抱胸,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看着殷先生,“殷洋洋,你来干什么?”
邬纯初愕然,这也太巧了——殷先生居然就是那个倒霉蛋殷洋洋。
殷洋洋可怜兮兮把手搭在一旁让医生帮他重新包扎,“钟意姐,我是来帮宝解围的。”
“弄好了赶紧走,你已经不是剧组的人了。”
邬纯初疑惑,虽然钟意一向傲慢,但她这么不加掩饰对一个人的恶意还是第一次——对着关策那种不算。
他拦住不耐烦的钟意,“你知道宝在这剧组里吗?”
“宝?谁啊?”钟意应完邬纯初,细眉一挑,还不忘对着殷洋洋,“赶紧走,看到你就烦。”
一旁的宝拘束地站在殷洋洋附近,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知道钟意一向不喜欢殷洋洋,从他跟着殷洋洋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就开始了,而他是被殷洋洋带进组的,自然也不受她待见。
大家都不敢得罪背靠钟家的钟意,更有甚者,见风使舵,也跟着她冷落殷洋洋和宝。那些人不敢动殷洋洋,就来压他。反正他无权无势,又只是一个屁孩。这个圈子就是这么现实。
殷洋洋心大,甚至没有发现别人的动作。可宝不是,他见惯了别人的脸色。
邬纯初却安抚住了一向傲慢又暴躁的钟意:“那么凶干什么?宝就是之前我去支教的时候遇到那个孩呀,就是那段……”
钟意眉头一紧,“就是你之前要找的那个孩?”
“是啊。”
钟意的心底莫名划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又安慰自己,她又没干什么。
邬纯初要带宝出去吃饭,了解一下他的近况,看看自己有什么可以帮他的。
钟意悄悄拦住他,“有什么可帮的,你现在自己身上有几个钱啊?而且那个殷洋洋不是一直管着他吗?”
“这不一样”,邬纯初拉开钟意的手。
“那你不跟我吃饭啦?”钟意不乐意了,“那你带我一起去吧。”
邬纯初无语凝噎,但架不住她的纠缠,只好带上了她。
餐桌上,安静异常。心大如殷洋洋,也知道钟意对他的不喜;而宝更是敏感;邬纯初是看出了对面两人的拘谨,不由得自己也拘束起来。
恐怕只有钟意是自在的。
她甚至还招呼着他们吃喝,指了指面前的酥肉:“这个炸得还不错,吃一下。”
邬纯初顺从地笑笑,夹起一块递进宝的碗里:“宝,你在哪儿上学呀?现在该……五年级了吧?”
宝没答他,一旁的殷洋洋:“宝一到五上学,六七上班。”
“什么?他还这么,上班?”
宝赶紧把嘴里的酥肉咔吱咔吱吃完,轻轻按住邬纯初的手臂,“是我自己要求的。因为我要还债。”
“还债……?”
“我欠了哥哥好多钱好多钱。之前他把我从一个坏蛋手里买过来,还让我去上要付钱读书的学校,给我房子住,还给我吃喝……”
殷洋洋拍拍这个低落的债奴:“是呀,你得好好上学,每个学期都拿三好学生,还得每周末把工资给我才可以。”
贫困的宝吸了吸鼻子,“一周的工资只有200块钱。”
邬纯初算是懂了。
殷洋洋算是收养了宝,又为了让他没有负担,才想出这个法子。
“谁给你工资呢?”
“有时候是哥哥,有时候是剧组里的叔叔。”
恐怕宝的老板是殷洋洋。
钟意在一旁声嘀咕:“想不到这个殷洋洋还蛮善良的,但我还是讨厌他。”
邬纯初很想对钟意:虽然很声,但我还是听到了,而且,对面的人也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