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13. 鬼王的恋人 鬼王的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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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缕裹挟腥臭的秋风飘进门缝, 耀哉脸色骤变:

    “钥匙呢?快把我放了!”

    “钥匙在爱丽丝那儿。”

    即使闻不见远方的异味,Mafia首领仍从恋人陡然紧绷的神情察觉端倪。他快步走到床边,弯腰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恶鬼就要来了。”耀哉喃喃自语。

    “你是鬼舞辻无惨?”森鸥外思忖几秒, 脱口而出。

    耀哉一怔, 没想到从男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他好奇失忆前究竟和森鸥外亲密到何等程度,才会把心底最深的秘密和盘托出。

    “你怎么会知道他?”

    森鸥外含糊其辞, 转身欲走:“我这就去找爱丽丝,我们一起离开。”

    “等等!”耀哉赶忙拦住他,“我有办法。”

    现在的鬼舞辻无惨像不知何时降临的厄运,也像拖着镰刀悄然逼近的死神。

    森鸥外每走一步就多分危险,不定去而复返的途中就会碰上。

    “什么办法?”森鸥外将信将疑。

    “站在这儿, 等我数到三,你就把窗帘统统拉……”

    “不行!我不同意!”

    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拒绝穿透耳膜。

    耀哉惊愕地抬眼注视脸部充血通红的森鸥外, 两人僵持片刻, 男人意识自己失态,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

    “我听你现在的体质不能见光,否则后果严重。”

    “童磨的?”

    森鸥外不置可否, 躲闪的眼神明一切。

    耀哉气得笑了:

    “你之前还不是把人家塞进后备箱,怎么会相信他的鬼话?”

    他刻意咬重“鬼话”两个字, 期冀能借此消男人不合时宜的固执。

    森鸥外垂着头肩膀耸动,瓮声瓮气道:

    “……和你有关的事,我都不敢冒险了。”

    事实上,他曾把产屋敷耀哉推向危险境地,也亲眼见证恋人失控的场面。

    人总是心有所系而胆怯, 而勇敢。

    耀哉暗自咬碎一口银牙。没想到关键时刻,童磨居然成为计划的拦路虎。

    当下明明应该争分夺秒才对。

    他压抑喉间叹息, 伸出被拷的左手勾住森鸥外无所适从的尾指,承诺似地。

    “你以为我会赌命?”耀哉发出如久未上油的机械那样生硬的笑声,“怎么可能?我还想和森先生在一起呢。”

    森鸥外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凝视他:

    “真的?”

    “当然。”耀哉郑重其事地点头,垂眼避开和他对视:“我们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森鸥外于是乖乖站到窗帘旁,偏着头,殷切的目光粘在恋人身上。

    “转过去吧。”耀哉忍俊不禁,“三……”

    他的右手抚上被禁锢的左臂。

    “二……”

    浑身力气如川流汇聚右掌心。

    “一。”

    耀哉闭眼深吸口气,“啪”的一声!

    伴随被硬生生扯掉的胳膊,撕心裂肺的痛楚传遍全身,成千上万个活跃的细胞沸腾般叫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耀哉的内心发出足以掀翻屋顶的尖叫,实际对上森鸥外苍白的脸孔时,却只是冷汗淋漓,颤抖着嘴唇:

    “……拉窗帘。”

    森鸥外置若罔闻,手指悬在半空,震惊地注视耀哉肩膀处的断裂。

    “你……”

    滚烫的热血溅湿他墨绿的风衣,在胸口开出一朵鲜艳的花儿。

    绿配红,这种深受人们诟病,庸俗的撞色,在此刻显出无与伦比的美丽。

    残酷的美丽。

    “快拉窗帘啊!”

    极致的疼痛消磨理智,耀哉像只的受伤的野兽低吼。

    从他身上爆发的威压瞬间充斥整个房间,填满每处空气缝隙,堂堂Mafia首领也只能扶俯首称臣。

    哐当—

    套着手铐的左臂被耀哉抛在地上,弃之如履,紧挨森鸥外的脚。

    男人不忍一瞥,僵硬的五指深陷窗帘,提一口气。

    “哗啦—”

    阳光流进房内的同时,森鸥外感觉包裹背脊的风衣一紧,双脚离地前的最后时刻,产屋敷耀哉的左臂摧枯拉朽地化为灰烬,飘散在风中。

    天旋地转……

    *

    区区几秒后,森鸥外的双脚再次接触实地。

    他狂跳的心脏远未平静,目睹战场上的残肢断臂是一回事,发生在心爱之人身上又是截然不同的。

    视线一恢复明晰,他带着些畏惧情绪忙不迭摸上耀哉重创的左胳膊。

    本以为会摸到一截空袖,没成想入手是如树苗般茁壮成长的软肉。

    仿佛再给些功夫就能完美复刻原先的骨骼和肌肉组织。

    “你……能自愈?”

    森鸥外不可置信地问。

    在令人眼花缭乱的诸多异能中,自愈绝对排得上号。

    如果再配上杀伤力巨大的攻击技能,简直立于不败之地。

    耀哉的脸还惨白,鬓角碎发被汗水浸润,这会儿一边忍耐新生的痛,一边露出孩童般炫耀的笑容:

    “是啊,所以我刚才也过,‘不会赌命’。”

    他还了后半句,但因为有些害羞,就不再重复了。

    森鸥外没能如释重负,狭长的眼眸盛满心疼,隔着袖子摩挲耀哉的左臂。

    他环顾四周,一抹讶异从眼角隐没。

    这里居然是……

    “好了,我该走了。”

    耀哉重重握他的手,一触即放,满脸坚毅地。

    ”走?你还算回去?”

    耀哉不假思索:“是啊,我不想功亏一篑。”

    森鸥外下意识抓住他,汗津津温热的手掌宛如烙铁,“你知道这样回去多危险吗?”

    耀哉的视线划过男人的手,暗红色瞳眸微敛。

    “那你准备让我再受一次新生吗?”他顿了顿,夹杂些撒娇的意味,“森先生,自愈很痛的。”

    “……”森鸥外的手触电般松开,耀哉志得意满地笑笑,准备走又被揪住袖子。

    “等等,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这里很安全的。”

    “你怎么肯定?”

    这个简单的问题出乎意料难住了耀哉,平心而论他也不清身处的这间宽敞公寓是哪儿。

    仿佛是凭空冒出的,也像是许久前就蛰伏在潜意识里。

    当前处境必须找个绝对保险的地方。

    失忆后的他去过的地方寥寥无几。

    不是郊外别墅—鬼舞辻无惨的老巢。

    不是极乐教—童磨装神弄鬼的地方。

    也不是据“埋着太宰治尸体”的那片荒芜森林。

    他无言以对,想敷衍了事,嘴巴刚张开一条缝。

    “这里是我家。”森鸥外出其不意地。

    咯噔—

    耀哉的心脏像被高速运转的极块陨石撞击,一霎那的闷痛。

    男人对待易碎的艺术品般轻轻捏住他的双臂,望进他的眼一字一顿:

    “这里是我们的家,既然你来过一次就能记住的话,请你一定要安全地回来。”

    “……”

    耀哉看着森鸥外隐忍的目光,喉咙口涌上什么。

    他闭眼掩饰稍纵即逝的脆弱,再睁开时又是坚定不移。

    “再见。”

    “……再见。”

    这次,不等耀哉“威胁”,森鸥外主动放手。

    一阵拂面微风过后,原地只剩Mafia的首领茕茕孑立。

    他独自坐上深棕的真皮沙发,仰头凝望天花板出神。

    “你居然就放产屋敷耀哉走了!”爱丽丝鼓着腮帮子恨铁不成钢:“不是要救他出水火嘛?”

    “救?”森鸥外自嘲地轻嗤。

    男人仿佛总怀揣英雄情结,哪怕不能救世,也要救一救心上的人。

    为此甚至不惜满怀自信地把对方推进火坑。

    不过……有时还不准谁救谁呢!

    森鸥外以手遮眼,发出声冗长叹息。

    伴随他抬胳膊的动作,金发少女纤细弯曲的双腿稍稍离开沙发。

    “下来爱丽丝,我累了。”

    “……噢。”

    *

    耀哉瞬移回极乐教,愈往走廊深处,鬼舞辻的气息就愈重。

    他佯装不察,站在曾被囚的房间前推开门。

    啪嗒—

    一股强大的吸力扑面,耀哉不受控整个跌进去,被一只骨节分明惨白的手扼住喉咙。

    “去哪儿了?”鬼舞辻面无表情地问。

    “我……逃……跑了。”

    “逃跑?为什么要逃?”

    耀哉的视线游弋到无惨旁边着华服的童磨身上,极乐教主蹙着眉,竭力演出担忧的模样,最终被证明是又一次拙劣的模仿。

    不过情感缺乏有时却是最强劲的武器,就像现在。

    耀哉完全猜不出无惨是不是被他叫来,他们又聊了多少。

    “我在问你的话。”

    无惨久久没得到回应,不满地收紧手。

    “嘎达嘎达—”耀哉颈部的软骨悲鸣着,他张嘴喘气,笑了笑:

    “不想……不想让你看见……我发疯的样子。”

    “发疯?”无惨挑了挑眉,梅红的竖瞳兴致盎然。

    “你难道不是……听童磨了这件事,才急匆匆赶过来?”

    啪嗒—

    无惨蓦地松手,任耀哉摔在地上,抚着饱受摧残的脖颈寻找呼吸。

    “少自作多情。”他薄情的唇角镌刻讥诮,话锋一转:“童磨和我了你失控的事。”

    “……那你还明知故问。”

    耀哉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抚去衣服上的尘埃。

    “不过……有件事他没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话间,无惨拿出背在身后的右手,食指勾着个泛着冷光的东西,稍一动作就发出哐当哐当的噪音。

    他似笑非笑道:“童磨不出这幅手铐的来历。你来告诉我吧,耀哉。这是谁的东西?”

    不是鬼舞辻无惨的,也不是极乐教主的,那还能属于谁?

    “是我买的。”

    “用处。”

    鬼才知道“他”买手铐还随身携带的原因。

    耀哉垂下眼帘,面露羞赧:“情侣间用这个还能干什么?”

    “……”

    饶是活了几百年的鬼舞辻无惨也对这个答案始料未及,沉默了几秒,轻笑如蜂鸟振翅飞过耀哉耳畔。

    “噢,所以准备是你拷我,还是我拷你?”

    和森鸥外间发生的一切翻涌眼前,栩栩如生。耀哉噎了噎,避而不答,带一脸鲜艳欲滴的红潮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鬼舞辻无惨。

    “可以先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吗?”

    耀哉从齿缝间挤出“我的”两个字有种可爱的,张牙舞爪的氛围。

    哐当—

    凌空抛出的一只手铐被紧紧攥住。

    鬼舞辻无惨勾唇一笑,借力把耀哉扯进怀里,凑近揽着他的腰咬牙切齿地:

    “少想这些有的没的,三天后如果敢在我的节目上出丑,要你好看!”

    暧昧闪现于两人交错的呼吸,又隐匿在倏然拉开的距离。

    “只有三天?可我不确保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你……能不能教教我?”

    耀哉眼尾残存的红配合瞳中的哀求,展现出令人不忍拒绝的姿态。

    就算鬼舞辻无惨也不行。

    “哼,没用。”他嗤之以鼻,看也不看从庭院隔空取一个指甲盖大的灰色石子扔进耀哉手里。

    “晚上练习在这上面刻我的名字。”

    耀哉不由惊呼:“这么?怎么可能做得到?”

    “做不到就不许睡觉。”

    *

    过了会儿,无惨一走,耀哉迫不及待发问:

    “他到底干什么来了?”

    童磨拢了拢宽大的和服袖,不慌不忙地回答:

    “是来考察我们糊弄教徒的进度,为了几天后的节目做准备。”

    “噢。”耀哉掂量掌心轻得可以忽略不计的石头,若有所思。

    等晚上再装个傻让鬼舞辻无惨教授控制力量的诀窍。

    否则独自摸索,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他把犹带余温的手铐妥帖地塞进衣服的内侧袋,童磨欲言又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什么时候把我变成同类?”

    耀哉脚步一滞,想起森鸥外占有欲极强的眼神和那句—

    [不许咬别人,要咬就咬我。]

    不禁面红耳赤,只得语焉不详道:

    “做吸血鬼挺不方便的,你还是好好做人吧,童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