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人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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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家嫁女, 是何等风光的事情,就连久不露面的太皇太后都亲自出了宫,为甘雁晚梳发挽髻。

    从甘府到章府的 * 几条街道都被锦衣卫提前清理过了, 迎了亲抬着花桥从甘家出来, 章端遥骑在高头大马上,真真是风光无限。

    甘雁晚在京城中的名声并不好, 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可那又如何,她终究是叫人仰望,不敢得罪的,当了面谁敢她的不是。甘家满门皆被重用, 甘雁晚的几个兄长各自镇守一方,为国效力,太皇太后历经三朝,德高望重,即便楚国重文轻武, 但甘家在朝堂之上, 仍是地位稳固, 轻易难以撼动。JSG

    不少人都在暗暗的想, 这位新冒出来的章将军,真是有手段有本事, 能叫甘家看重, 往后有甘家扶持, 位列三品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迎亲的仪仗浩浩荡荡停在了章府的正门前,燕燕掖手驻望已久,只见喜轿里下来一位凤冠霞帔的女子,头上顶着红盖头, 虽看不清她的脸,但光看身形,就能认出来是甘雁晚无疑。

    章家高堂早逝,所以正堂上只有两尊灵牌,束老爹作为章端遥的姐夫,勉强也算得上是长辈,他垂手立在堂前,听礼官唱词,看新人拜堂。

    来往的宴客极多,其实章家没什么人脉交际,章老太爷去世多年,即便有些同僚故交,也多不在人世,这席上坐着的,基本上都是甘家那边的亲朋好友,燕燕虽是主人家,但到底是个姑娘,再加上她有心事,没功夫去吃席喝酒,见礼成以后,甘雁晚被送进洞房,这才悄然折身离开。

    她拿上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空包袱,她从侧门出去,一路来到了上回遇见夏禛的那个巷口。

    巷口对面,有一家茶楼,她止不住往上瞟了一眼,那原本关上的窗户,也开了一条口子。

    这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暗号。

    今日因锦衣卫清了道路,来往行人寥寥无几,她在那儿等了好半天,才终于看到夏禛的身影。

    燕燕见到他心里发怵,但是又不得不强起精神来敷衍,倒是夏禛,眯着眼笑,看上去很高兴。

    “我还怕你不来了。”

    按燕燕的想法,她是不该来,但要做好这个局,除了为楚禹,更是为自己。

    她笑了笑道:“哪儿能不来...”复抬眼望人,“我们去哪儿?怎么走?马车行李可都备好了?到哪里定居?怎样躲避官兵的追查?”

    夏禛见她连番追问,仍是一副笑面孔,一只手已经搀上了她的纤细的臂膀,“你别急,此事我一一都有安排。”

    强压住那一股溢上来的不适,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原来那么讨厌夏禛的触碰。

    燕燕摁住他的手,双眸紧盯,“还是先一件件清楚为好,不然像上回那样,又被抓回来,你可就没有那么大的运气,能够再 * 逃过一劫了。”

    听上去像话里有话,夏禛嘴角的笑纹也慢慢收合,“你不信我?”

    自然是不信的!

    燕燕目光如炬,“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让人没法相信,夏公子,你究竟是怎么从太子殿下的箭雨中侥幸活下来的,你不是一个富家公子么?难道是有绝世武功在身?”

    她的步步紧逼,没有给夏禛一点反应思考的时间,待到问完最后一句话,便死死盯着他,不肯错眼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夏禛是笑不出来了,他缓缓放松上提的唇角,缓缓侧过身,那一双眸子里,如幽海中的点点星火,暗藏了多少诡谲云波。

    “你既不信我,何必又要这样出来,与我相见?”

    燕燕看到他的手,在侧身的那一刹那,搭在了腰间的佩扇上,她有些紧张,眼前的夏禛,恍如一团迷雾,正因看不清,所以那种恐惧和不安才会被无限放大。

    “我...我真的是想不通,想不通...”

    话音未落,一支穿云箭就破空而过,夏禛足下双旋,躲开了那支箭,但与此同时,也开了那把佩扇,顿时银针如雨,朝着箭射来的方向掠过。

    这支箭虽然没伤到夏禛分毫,但也分开了他和燕燕之间的距离,就在夏禛分神时,燕燕也被带走了。

    她头一回知道,原来话本子上的轻功啊,凌波微步啊,是真的存在,楚禹揽住她的腰身,腾空而起,风刮过她的脸,晕头转向片刻,再立住脚跟时,夏禛已经被早已埋伏好的锦衣卫给包围了。

    她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但尽管如此,刚才夏禛的身手,和那阵针雨,还是让她感到后怕,如果刚才那扇子对准的方向是她....

    夏禛见此情形,也撕掉了素来的伪装,面目狰狞道:“原来如此...楚禹,你果真是很聪明,竟然已经提前做好了埋伏,就为了引我出来,但你以为,单单就凭这几个酒囊饭桶,就能对付得了我?”

    楚禹淡然道:“他们可不是什么酒囊饭桶,而是锦衣卫中的佼佼精锐,即便你能对付得了他们,但这条街乃至整个京城,早已经做好了埋伏,你纵有绝世武艺,可一人之力,又能抵挡到何时?你以为之这次,你还能全须全尾的逃出去?”

    夏禛桀桀笑道:“一人?你真的以为就只有我一个人?”

    楚禹掀了掀眼皮子,“你当然不是一个人,你背后还有瓦剌和硕特部,还有温德公主和薛驸马,还有你一并带过来,在慧福客栈的一干手下...本宫的没错吧,颉也王子。”

    他语调平缓,似在同人什么家常话,但吐出来的一字一句,都叫人忍不住胆战心惊,尤其是将温德公主和薛 * 驸马的名字出来以后,夏禛的脸色彻底变了。

    温德公主乃是孙贵妃所出,孙贵妃虽身体孱弱,常年要靠汤药过日子,但温德公主却心有宏图大业,同其驸马和和硕特部早有勾结。

    他沉默良久,最后方道:“原来,你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却一直隐而不发,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在夏禛,也就是颉也还未进京,楚禹就已经早早盯上了他,对于他进京的一举一动,和谁接触过,也都了如指掌,等到今日,就是为了光明正大的抓捕,彻底铲除。

    “这一切,还要多亏了你给燕燕批的那一条签面,若本宫所料不错,那知斋先生也是颉也王子所扮的吧,你们和温德公主暗中勾结,对京城和皇宫的动向消息了如指掌,在昌王身死,燕燕离开京城的那一日,你们就盯上了她,后在延绥制造各种机会,为的就是让接近燕燕,因为你们坚信,燕燕会是本宫心头至爱,只要拿住了她,就能够牵掣住本宫,你们也相信,本宫总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当年瓦剌一败,你们蛰伏多年,野心未灭,这些本宫都知道,但本宫一直以为,你们只不过是一群空有蛮力的莽人,但这回颉也王子却叫本宫实在是刮目相看,运筹帷幄之中攻心杀人,不费一兵一卒,简直是妙极。”

    颉也听他完,良久方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瓦剌既要败你们,自然是要向你们楚国学习,你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的,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禹没搭理他的话,而是散漫瞥了已经惊呆的燕燕一眼,复又吟道:“曾将弄玉归云去,金翿斜开十二楼。你料定本宫会重回太子之位,会为了燕燕不顾一切,所以将赌注都压在她身上,即便输了,也没有什么好损失的,不费丝毫兵粮。但人心岂可揣测谋算,有的时候,连本宫自己都算不清楚...”他的声音逐渐变得虚无缥缈,越来越轻,“你她是个对七情六欲都寡淡的人,也不尽然,除了自己的家人,她还常常见不得人间疾苦,可你她悲天悯人,但她有时候一脑门的心思都是为自己,人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我费劲那么多心思才能稍稍摸到她的关窍,你以为凭你几出自导自演的戏,就能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能用她威胁撼动我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