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皮里阳秋

A+A-

    “世子腹部的伤口太深了,如今血流不止,那区区十灰散是止不住血的,还需用火烧古法来止血。”齐豫顾及着府上的三姑娘在一侧,便没有把火烧古法明白来,他对着二人这般道。

    嬿婉一愣,问道:“火烧古法?”

    庆期在听到齐大夫提到火烧之法时,已是不忍,他往前听过这等止血之法,可用此法的人,血倒是真止住了,在后来却还是因伤口恶化而毙命,他不知道主子能不能扛过去,也不敢妄自做此定夺。

    “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子,用上好的金疮药不成吗?”庆期犹豫的道。

    齐豫转头看了一眼成言腹部的伤,转而摇了摇头,道:“金疮药同十灰散的药用其实很是相像,我方才瞧着世子的那处伤,已用上了不少十灰散,可依旧止不住那涌流而出的血,当下伤情还在恶化,性命攸关,若不早下决定……”

    后面的话,他虽没完,可想来这二人也该清楚,如今就只能等着这二人下主意了。

    “那你还不快点给我大哥止血。”

    “齐太医,我知道你医术精湛,定不会让我大哥有个好歹。”嬿婉察觉到自己方才过于焦急,出口的话,有些许不恰当,继而又道,其言辞之意,皆是巴望着齐豫能治好他大哥。

    庆期自听到那火烧之法,心就定不下来了,其他别的事,没有主子的吩咐,他不得已之下,还能拿拿主意,可到了这关键时刻,尤其是危及了主子性命的事,他实在是不敢下此决定。

    他一脸凝重的看着三姑娘,夷犹了一番,道:“三姑娘,火烧古法,是指用火烙在人的皮肉上,使得体内的血沸腾,蒸干,从而抑止伤口那处不断渗出的血。”

    闻言,嬿婉震骇,眸中充斥着惊觉,直直的看着庆期,随之看向齐豫,惘然道:“那岂不是得受着那火烙之灼热,可我大哥哪里受得住皮焦肉痛,这是要生生疼死他啊。”

    齐豫听此,直言道:“以烈酒服麻黄散,可稍缓疼痛,但效用究竟如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世子常年习武,松柏之质,不出意外,当是能渡过此劫难的。”

    见着三姑娘万念俱灰的模样,齐豫不由得宽慰道。

    “世子腹部的血还是得尽快止住,还望三姑娘做出定夺来。”齐豫瞧着庆期举棋不定的样子,想了想,若是让其下主意,也是为难他,三姑娘好歹是世子的亲妹,如今不得不让三姑娘来定夺,再寡断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世子了。

    嬿婉仍犹疑着,可瞧着大哥脸上血色尽退,额间不停得冒出细汗,眼见着似是要撑不下去了,迟疑了一会儿,随之一下子背过身去,缓缓阖上眼睛,喃喃道:“给我大哥止血,就用你方才所言的……火烧古法……”

    言罢,她实在是不忍再在此处待下去,转而快步走了出去。

    她见着杵在世安院门口的崔管事,提言道:“你往里头去,这院口我来守着。”

    方才齐太医所的那等法子,定是要准备些物件,她站在那处也无用,她真怕自己见着大哥受其火烙,忍不住会让他们停住手,那样不仅会给他们添乱子,还会耽搁大哥的伤情。

    不待片刻,崔管事如她所料的那般,来来回回进出院子,把齐太医所需要的物件一一备齐。

    待嬿婉还在外头,焦心得等着消息之时,便见崔管事从里头出来,抚着额间的汗,急急忙忙同她道:“三姑娘,麻黄散根本就喂不进世子嘴里,掺着麻黄散的烈酒,还没入口,便被世子无意识的吐了出来。”

    “庆随侍实在没有法子,想让三姑娘去瑜姑娘的院中,避开旁人,把瑜姑娘带来,世子对瑜姑娘甚是看重,她若是来喂世子,世子也许不会扞拒。”

    崔管事起初听到庆随侍那般,还不以为然,可见着世子听到庆随侍言辞之中提到了瑜姑娘,有了些许反应,才不得不信,没准庆随侍所言的,真能奏效。

    在他眼巴巴得瞧着三姑娘之时,继而看见三姑娘面上的作难,随之道:“可阿瑜如今不在那院落里了啊。”

    “不在院落里,那在何处?”崔管事大惊,紧接着问道。

    可嬿婉这会儿也没有心思和他仔细来,撇下他,直接往大哥的房内去,庆期见着来人不是瑜姑娘,反倒是方才已然出去的三姑娘,直言问道:“三姑娘,崔管事没同你交代我方才嘱咐的事吗?瑜姑娘人呢?”

    嬿婉瞧了他一眼,又见着齐太医那药匣子一旁的诸多物件,他如今在把那烙铁放在火上烧着,那铁远看着,似有红意,她浑身猛然一僵,不敢再看下去,转头急着对庆期道:“我今日来大哥院中,是受林卲所托,把阿瑜趁着我与林卲不备,在郊外跑了之事,告知于你,林卲此时应还在郊外寻人。”

    “三姑娘,你方才,瑜姑娘跑了?”听到三姑娘那番话,庆期不由得放大声量,难以置信的问道,林卲贴身跟在瑜姑娘的身侧,怎么就能让她跑了?这下,难逃罪责,林卲怕是要吃苦头了。

    可如今他最担忧的不是林卲,而是躺在这处的主子,瑜姑娘跑的无影无踪了,主子这处该怎么办?

    就在庆期还沉吟未决的时候,成言骤然呻吟了一声,他方才昏昏沉沉之际,好似听到了什么,他的人儿跑了,那自喻是笼中雀的人,跑了?听到这处,心中的悲切被他死死的压了下去,只余下怒火中烧。

    他强睁开眼眸,虎视着庆期,虚弱的道:“你刚什么……”

    庆期见到主子醒了过来,一时间大喜过望,没顾着主子问他的话,转而从一侧端着那掺着麻黄散的烈酒,凑到主子的嘴边,紧接着道:“主子,你伤势太重了,这血根本止不住,齐太医要用到火烙之法,这烈酒里掺了麻黄散,可以减轻一点疼痛。”

    “齐太医要备最烈的酒,让主子最好能醉过去,故而属下把主子惯饮的几种烈酒,混在了一起。”他本来想着是拿寻常烈酒,可齐太医却言,能让主子喝的迷迷糊糊,便是最好的,太过清醒,怕是会忍不下那疼痛。

    毕竟在火烙之法下,那受此灼术的地方,在移开烙铁之时,怕是会感到那阵撕裂般的疼痛,恐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

    可成言此刻根本就没关心自己腹部上的大窟窿,脑中尽是方才半昏半醒下,听到的话。

    他把手颤颤的拿起,而后乍然使着劲,强拽住庆期的肩膀,怒着道:“你适才是,阿瑜跑了?”

    瞧着主子怒目而视的看着他,他支吾其词得道:“瑜姑娘……瑜姑娘,林卲如今还在郊外找着,也许很快便能找到。”

    “主子,如今你腹上的伤口,才是最紧要的,快喝了属下手上的这碗酒,让齐大夫给你治伤罢。”庆期顾虑着主子的伤情,斗胆急言道。

    在听到庆期所言的话,成言方才使上来的劲,一下子被卸空了,没了魂似的,躺在床榻上,任凭庆期什么,都不加理会。

    嬿婉瞧着大哥这幅模样,在这一刻,不由得埋怨起了阿瑜,这可是她那卓尔独行的大哥,怎么就因为一个女子,变得这般颓堕委靡了。

    她实在是目不忍视,可见着大哥的面色越来越白,眸中含着泪,随即到大哥的床榻旁,蹲下身来,道:“大哥,等你好起来,便能亲自去把阿瑜找回来。可如今你这算是怎么回事,不管不顾自己的伤处,独生着闷气。”

    “你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又何苦呢?”话毕,嬿婉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床榻旁,痛哭了起来,她当下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一日之内,遭受了太多,阿瑜在她身边跑了,大哥又不知因何,受此重伤,如今还怄着气,放置着自己的伤处不去处理。

    过了好半晌,齐豫那处已彻底烙红了铁块,环顾着几人,他方才在一侧听着,也不敢多些什么。

    可如今物件已然备好,他实在是怕成言在他手上诊治着,出了差错,他不好同太子交代,踌躇了一下,开口道:“世子……”

    话还没完,就径直被成言断,他平静的言道:“不必多言,直接治罢,该是如何,便是如何。”

    闻言,其余的三人皆是一震,他们明白了成言的意思,的是要直接上烙铁,可这般做,身子恐怕都会疼的痉挛,纵然那掺了麻黄散的烈酒,可能并不会减轻多少疼痛,可总归是聊胜于无的啊。

    嬿婉刚想相劝,却听得大哥道。

    “嬿婉,你回你自己院中去,这处的事,你全当不知道。”成言腹部的血还在不停的渗出,可他似是不在意,徐徐同嬿婉道,那嗓音尽是清冷,比寻常的时候,多了一丝无力。

    闻言,她瞧了一眼大哥,便知她方才若是开口相劝,大哥也不见得会听,意已决,是怎么都听不进劝的。

    随即她想着大哥所言的,也知大哥赶她走,是为了她好,且不齐太医给大哥治伤的那个法子,她如若见着,铁定是不能接受的,就连大哥向府上的人隐瞒着此事,也当是有着他的道理,让她当作没有看见,也因他本就不欲让她知道。

    她眸中含着泪,听从了大哥所言的,因她早一点离开,大哥便能让齐太医给他救治,那腹上伤口处流出的血,也就能尽快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