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是在诛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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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临泽王孩子来的女子是有人精心设计,为的便是扰乱大燕局势,大将军雷厉风行,相关人等全带往城墙底下处死示众。

    在这样的雷霆手段下,原先因为赵家血脉而有所动摇的人又被迫安定了下来。

    大将军被此事气得不轻,下令肃清朝中跟此事相关的人,每隔几日便议事的规矩也改了。

    胆子一些的朝臣对此很是感激。谁都知道大将军脾气暴戾,纵然从前有寒食散的作用,可性子这种事情,一旦在人脑海中留下了印象,便不是轻易能扭转过来的。

    刚发生了这件事情,大将军心情定然不会很好,若是议事,他们一不心错了什么,被责罚用来出气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被众人惧怕的大将军此时正躺在未央宫内的床上,昏迷不醒。

    太医连番探脉诊断,一个接一个的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若只是中了刀伤还好,可这伤口正好在胸口,刀刃上又是淬了毒的,强行拔出只怕会气血翻涌,会危及大将军性命。”

    “那也不能任由这刀留在他的胸口吧!”江霜寒着急道。

    事发之时,江霜寒让人传了轿子和太医,将人往未央宫中送,自己却没走。

    她看着廷尉,往那女子的方向示意:“把门开。”

    廷尉犹豫地看了一眼江霜寒。

    “廷尉想要忤逆大将军不成?”江霜寒威严朝他看去。

    廷尉本就是得了薛烬的命令放江霜寒进来的,一路上她的话不多,廷尉也便将她当做普通女子看待,他审案子多年,见过的人多了,也没将她当一回事。

    这会儿才觉得不一般,也不敢马虎,当即开了牢狱之门,立在一边帮江霜寒把门开。

    江霜寒也不在意他立在一旁,捡起地上掉落的短刃便往里面走。那女子自知是死路一条,这会儿见江霜寒进来又是大惊,当下死命挣扎。

    只是她一个被关在牢狱中折磨几日的人,同江霜寒的力气自然没法比,轻易便被江霜寒制服。手起刀落,牢狱内顷刻安静了下来。

    江霜寒从里面走了出来,将沾了血的刀扔到一边,朝廷尉行了个礼:“她的命还需要留着见朝臣,至于之后的事情,廷尉大人应该知道吧?”

    “臣明白,臣明白。”廷尉不敢担当江霜寒的大礼,忙回礼道。

    薛烬中毒昏迷过去,密室发生过的事情在江霜寒的严防死守下不准人透露出去半点。如今局势尚未定下,薛烬受伤的事情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江霜寒用冷淡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廷尉:“今日之事,什么该,什么不该,廷尉大人也该明白?”

    “臣明白。”

    她一开口,廷尉才觉得有一把刀悬在脖子上一般,方才见了江霜寒的手段,他又哪里敢有半字不应。

    这里处置结束之后,江霜寒才从廷尉司离开。

    廷尉里一片安静,只剩下一具女子的尸体,一截沾了血的舌头,还有大梦方醒的廷尉大人。

    江霜寒匆匆往未央宫里赶,等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群医束手无策的模样。

    这时的她已经没有了方才在廷尉司的淡定,她眼看着嘴唇发紫、面白如纸的薛烬,盯着立成一排的太医:“你们不敢医治,不过是怕这刀□□了却害死了他,到时全算在你们的头上。可他现在这样躺着,自然是活不成,你觉得大将军若是活不成,你们这里的哪一个能活命!?”

    一排太医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立在中间的老太医站出来道:“夫人,实在不是臣不愿意救治,这伤势太过严重,臣等皆没有把握。像这种刀伤的处理,最好的便是翁贤先生了,他在大将军身边待的时间也久,对大将军的身体承受能力也了解得比我等清楚啊。”

    江霜寒自然知晓这种伤口让翁贤先生来看最好,她一早便叫人寻了池山去找翁贤先生,可翁贤这人向来行踪不定,这一时半会儿能不能找到人都不一定。

    江霜寒思索片刻,主意敲定:“这样,现在若有谁愿意医治大将军,等大将军醒来后自然有赏,就算不成,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律担着。若是无人站出来,你们今日站在这里的,一个也跑不了,全部给大将军陪葬。”

    江霜寒此话一出,那些太医也才忧愁着想要试一试。

    方才那个老太医站了出来:“微臣愿意一试。”

    “有劳老太医了。”江霜寒行礼道。

    “微臣不敢当夫人如此大的礼,微臣只能尽全力救治便是。”老太医躬身道。

    江霜寒揪着一颗心在一旁看着。她之前经历过拔箭之痛,这一次的情况显然比上一次凶险万分,薛烬自己恐怕更不好受。

    拔刀的过程十分关键,也决定着薛烬经此之后还能不能醒来。

    另一名太医在旁边扶着,江霜寒不敢靠近,唯恐影响了他们,也不敢远离,只安静地站在一旁。眼见着那刀被□□,薛烬疼得醒了过来,发出低低的闷哼声。

    这一份疼本来应该是她的,她看得不忍,见薛烬醒了过来,将自己的手腕伸到跟前:“你若是疼,便咬着。”

    薛烬此时已然疼得面色发白,额上全是虚汗,闻言抬头往江霜寒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落到她的脸上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微微抬手,搭在江霜寒的手腕上,喘着气费力笑道:“我怎舍得伤你?”

    能看到她还在这儿,还守在自己身边,薛烬已经觉得是万幸了。

    薛烬在战场上受过比这更重的伤,没什么疼是他忍不了的,只是这么危急的情况还是头一次,他这一句话都费劲,之后再没有了力气,闭上了眼睛。

    江霜寒慌了神:“太医!太医他这是怎么了?你快给他止血啊!”她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夫人不必担心,大将军额上还出汗呢,这是精力消耗太大了,毒性太强。眼下刀已经□□了,只要止住血,再解毒就好了。”太医宽慰道。

    “他身上的毒好解吗?”江霜寒低声问道。

    “这毒本是罕见难解的,解药里头的一味药只能用新采的,又极难寻找。可巧,太医院前几日正寻来了一些,这会儿正好用上,解药要制好问题便不大了。”

    “多谢太医。”江霜寒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是臣的本分。”老太医此时才顾得上擦额上的汗,“只是这解药服下之后,前几日最是难熬,大将军的体魄自是无人能比,可也得能熬过失去意识的这两日,之后便无大碍了。”

    “行,我知道了,你快去配解药吧。”江霜寒方才松了的一口气又重新提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喧闹了起来。

    江霜寒往门口去看,发现是带着翁贤先生的池山来了,池山火急火燎地带着人来,被拦在了甘泉殿外。外头守着的人都是江霜寒提前耳提面命过的,死也不能放一个人进来。

    这会儿江霜寒见是他们两人,忙叫人将人迎进来。

    他们两个也不废话,立马便往屋内走,翁贤先生见了昏迷在床的薛烬,先是看了他的伤势,后又仔细地探了脉,确认之后才同立在一旁的老太医交谈。

    “大将军现在状况还算稳定,解了毒之后若能在三日内醒过来,便无大碍了。”翁贤先生走到江霜寒面前,既是帮她确认,也是给在一边着急的池山。

    池山在来的路上还很着急,江霜寒将宫内的事情藏得严实,他凭自己的认知猜想,还觉得是江霜寒终于忍不了薛烬那狗脾气,下了狠心要害他。

    他路上不知道在心里将江霜寒与薛烬骂了多少遍,只怕薛烬真的成了第二个赵易珣。

    人家哀皇帝至少同辛贵妃琴瑟和鸣了好些年,薛烬尚未登基便被害死,真的是死都不叫人甘心了。

    这会儿来了之后,一路所见,加上此时江霜寒的状态,都让池山觉得是他误会了,虽然没有言明,可他这会儿对上江霜寒的眼神还挺心虚的。

    江霜寒同他道谢的时候,他也颇为客气地摆手:“多大点事情,我与他相交一场,他险些遇害,我也一样着急。”

    江霜寒见他前后态度的变化,又听了他这客气万分的话,猜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当下坦然道:“你若是怪我也正常,因为大将军是为了我挡了伤,凭他的身手,若不是为了护我,一般人也伤不到他。”

    若是没有前面的心情激荡,这会儿池山或许还会生气地将江霜寒数落一番,可已经在心里骂了一路的人,气也消了,再骂也没词了。

    他只得干巴巴道:“那也是他情愿的,若这会儿躺下的人是你,只怕他还要更痛苦。”

    江霜寒苦笑,她其实一点也笑不出来,强撑着扯了一个笑同池山话:“你是在诛我的心。”

    “实话罢了。”池山还想提当初江霜寒帮薛烬挡箭的事情,那会儿都以为是她对薛烬用情至深,所以才会在那时候情愿替他去死,后来的真相多可笑,现在薛烬为她挡刀就有多讽刺。

    可触及江霜寒颓然的眼神,池山的话突然就不出口了,他往薛烬的床边走:“反正他也不会怪你的,你要是真的心疼他,就对他好点就行了。”

    江霜寒看着薛烬惨白的脸色,没出声。

    太医很快制好了解药送过来,翁贤先生就在一旁看候着,大将军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也不能短时间内就离开。

    喝了药之后,薛烬还是昏迷的状态,江霜寒便在一旁守着。

    池山看见她守了这么一天,在他还没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费心操心了多少事情,便道:“你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看着,你放心。”

    “不行,不是我不信任你,但池公子你这次进宫时间太长了,恐怕引起旁人怀疑,今晚你必须得出宫。”

    池山愣了一下。

    见江霜寒面色严肃地看着他,瞬时明白过来,也知道江霜寒还有别的话要,于是拱手道:“你不必客气,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就是。”

    他这般问着,心绪不免飘远。

    从前他只当江霜寒是个寻常会唱曲儿的女子,要寻些特殊的地方,那便是对薛烬用情深了些,容貌也超出了旁人一大截,再别的便没了。毕竟她要家世没家世,要才学也没才学。

    可这会儿见了江霜寒的处事风范,又不免替薛烬可惜。她这样的性子真是和薛烬在一起正好,若两人能好好的在一处,必然成为羡煞旁人的神仙佳话。

    江霜寒忙碌了一日,其实这时并不是她最好看的时候,也不是最憾人的时候。池山却觉得她身上此时有着同薛烬一样的气势。

    “大将军如今昏迷,外头总有人会起异心,一日两日还能混过去,时间长了却不行,还请池公子和池大人心一声,这城中禁军,还得看好了。”

    “我明白了。”池山立即点头,也不再同江霜寒在言语上纠缠,转身离开了。

    江霜寒便这么一直候到了第三日,眼见着薛烬还不醒来,纵然是翁贤先生在,她已经有些慌乱了。

    这几日外头的朝臣一直规规矩矩地办事,只是这几日一直没有见到薛烬本人,便让底下起了些传言,已经几次有人来宫中觐见,是要见大将军禀报事情,全被江霜寒拦住。

    这样几次拦下来,纵然本没有什么想法的人,也该有些猜测了。

    这些人勉强应付下来已经够费江霜寒心机的了,第三日一直称病的宰相也要求见的时候,江霜寒更觉难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