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弄青丝杜子衿乱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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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辞本来是给自己个台阶下,没想到杜子衿还真的把他往台阶上逼。晏辞瞪着一双大眼看着杜子衿,腮帮子也气得鼓了起来。

    杜子衿见晏辞气恼,却笑得越发开心起来,道,“想不到状元爷,竟是这般的爱生气。像是个女儿一般。”

    晏辞听闻杜子衿这般称呼,顿时唬了一跳,道,“太子爷,可万莫胡,您是金尊玉贵的人儿。我可就一颗脑袋,这皇榜未出。状元爷三个字,不定落在谁头上呢。”

    杜子衿看了一眼晏辞微微松散的头发,道,“你模样生的好,这头发也长得好。”

    晏辞见杜子衿不接话,又在这莫名其妙的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愣愣的将杜子衿望着,杜子衿将晏辞按在铜镜前,道,“外面锣鼓喧天。皇榜出了快一个时辰了。不过你不知道罢了。那头名状元。可不就是你么。”

    杜子衿着抬手从妆台上拿起了一把桃木梳子,帮晏辞轻轻地梳理着头发,“快让我帮你把发束好。别耽误了进宫谢恩的时辰。”

    晏辞心中有数,自己昨日殿前还算得体,加上其他人并无出头之意,自己又是会试头名,想来杜子衿既然这般,便也无假。

    只是此刻被杜子衿按在这里梳头,还是觉得心中有一股子火气没出来。

    明明还有隐瞒名姓身份一事,尚未向自己明白。怎么就这般开始给自己梳头了。

    晏辞心中有气,便挣扎着想要起身,口中不依不饶,“太子爷尊贵,怎么能劳太子爷为的梳头。”

    杜子衿知道他心中所想,便只用力将他在凳子上按了,手中不停,很快梳了个顶髻出来,一手将那发髻握在手中,一手用梳子勾开了妆台上的一个雕珠花缠口的抽屉,里面有一顶白玉扁方。

    杜子衿一边将那束发用的扁方往晏辞头上戴,一边道,“日后也是当朝重臣。快不要再用发带了。太过清寒。”杜子衿扶着晏辞的头看了看镜子里一脸怨气的脸,道,“我本不是有意瞒你。若你是我这个位置,就当真会无所隐瞒么。快别生气了。”

    杜子衿话的时候,离晏辞脖颈极近,短短的几句话完,晏辞的半边身子就热的不像样子,只得狠狠的咳了两声,道,“太子爷玩笑了。人怎敢生太子爷的气。人还要进宫谢恩。先行告辞。”

    晏辞低着头完,红着脸逃也似的出了院子。留下杜子衿一个人在房中。

    那把木梳上有两根断了的长发。轻轻飘荡着,像是那个匆匆而去的人。让人心生烦恼。

    阿九恭身进来,端了一个不大的铜盆,盆沿子上搭了一方洁白的帕子,阿九道,“请爷净手。”

    杜子衿将那梳子,啪的一声,丢在桌案上,认认真真的洗起手来,“查的怎么样了?”

    阿九也不抬头,只恭谨的托着那铜盆,嘴里却是不含糊,“查清楚了。那苏榜眼,果然是七爷的人。不过这次,七爷算是押错了宝。倒是爷慧眼识珠,点了篇文章。没想到,却是点到了晏公子。”

    杜子衿取过那帕子擦了擦手,道,“他性子倔的很。浮云山上的事。豫章楼二所的事。还有昨日城外的事。都要给我心些,若是哪个露了半句风声,让他猜出了原委。你们也不必再跟着我了。”

    杜子衿完,将那帕子随意的丢进水盆里,哗啦一声击起细水花,溅在阿九脸上,阿九却一动不动,任凭那水滴沿着额头流进眼里,道,“爷尽管放心。的们都知道规矩。”

    杜子衿洗干净了手,又去拿那条从晏辞发间解下的发带,道,“你昨日里,有人在城南大路上设伏?”

    阿九转身将那铜盆放在了木槛架子上,回身为杜子衿捧了茶,道,“是的,许是冲着晏公子去的,不过公子走了近路,没从那里过而已。”

    杜子衿端着那茶盏在几旁的太师椅上坐了,道,“谁人指使?”

    阿九略微顿了一顿道,“是七爷的人,但却是受苏榜眼指使。”

    杜子衿忽然笑道,“看来,老七真是乱了分寸,这么多年都忍了,这会子倒是不择手段了。”

    阿九略微点了点头,道,“七爷一向谨慎,这苏榜眼年前十一月底住进文曲客栈,那本来就是七爷的产业,想来他也是留意许久了。”

    杜子衿将手中茶盏放在身旁的几上,又将那景瓶里的牡丹花枝抽了出来,略微端详一番,抬手扔进阿九怀里,道,“这花俗气。换别的来。”

    阿九也不急,只将那花在怀里抱了,继续道,“皇上最忌恨皇子们结党营私,七爷却年年都在文曲客栈里面抽人,这天下学子还没到京城里呢,倒都被他挑了个遍,三年前还活活逼死了颍州才子沈秋,今年却仍不见他收敛!”

    杜子衿坐在椅子上,看着阿九此刻抱着一枝大牡丹花,咬牙切齿的骂着自己的亲兄弟,只觉得一阵好笑,一个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随从,可以为了自己牺牲性命,可和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却处处都要至自己于死地,皇子天家,有泼天的荣华富贵,也有刺骨的冷漠无情。

    杜子衿忽然想到晏辞,那个因为自己遮掩了名姓就不高兴的人,如果是他,生活在这样一个每一句都可能是谎言,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的时局里,他又会如何自处。

    杜子衿又想了想。不。那个人,他已经在这样的时局里了,从自己刻意接近他的那一刻起。他就被自己拉进了这个时局里。

    他会一生受困,而自己便是那执锁之人。

    杜子衿回过神来,听阿九继续道,“幸亏爷早有准备,这豫章楼里,多的是富家子弟,在朝为官,有时候倒不见得是才学的事。

    这人脉,有时候可是能成大事的关键。今年更好,七爷还押错了宝,现下连状元爷也是咱们的人了。”

    杜子衿看着阿九的高兴,便忍不住出声断,“状元爷是谁的人,眼下怕是不好,清水一样的性子。才最难办。”

    阿九不以为然,道,“爷救了他那么多回。他怎么也得知恩图报吧。我这武人都知道的道理,何况状元爷熟读圣贤书呢。”

    杜子衿笑了笑,心中略微有些不快,他是多次出手救了他。

    可,如果那个人,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计谋,他会是怎样的反应。会恨?会怨?还是会……原谅?会吗?

    杜子衿轻轻叹了口气,这不是他该思考的问题。朝政耽冗,父皇日见老迈昏聩。

    众皇子虎视眈眈,尤其是自己血脉相亲的七弟。他不能妇人之仁。

    他能做的,就是算无遗策杀伐决断。只有走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他才能救天下黎民于水火。

    “此事急不得。攻心之计,必得耐心细心具足方可。你快去收拾一番,他进宫谢过恩,便要马游街,我怕人多又有人动什么手脚,你且跟着点。”

    阿九握着牡丹花梗抱拳道,“是!”略微顿了一顿,又问道,“爷。这花您想换成什么的?”

    杜子衿不以为意,道,“别用景瓶了,从库房里取了青花蓝釉短方盆,弄株兰花养吧。”

    “是……”

    晏辞从杜子衿的别院里出来,便找了近处的街道看了榜,见那状元头名果然是自己,心中不禁也雀跃起来,时运所致。总能让人洪福齐天。

    晏辞刚欲转身,想着寻个近处看能否借个马车,便看有人抬了一顶软尼蓝轿往这边赶,前面领路的是一个州衙官差的扮,晏辞向前走了几步,却被那领头的人正好拦住。

    “可是晏状元?”

    晏辞忙行礼道,“差爷辛苦,正是在下。”

    那人笑道,“听宫里派的去客栈接您的人马没找到您的人。的得了太子爷差遣,送您一程。还请状元公快些上轿吧。”

    晏辞这几日,遭遇颇多不测,此刻心中惴惴,不禁道,“既是太子差遣,为何不见太子府兵?”

    那人抱拳道,“状元爷不必担心,人确实受太子爷差遣,不用太子府兵,不过是为着不让状元公落人闲话而已。”

    朝臣攀附,结党营私。落人口舌,确实百口莫辩。

    晏辞尚在犹疑,那人又开口道,“太子爷。若是状元公信不过我,让我一句话。”

    “什么话?”

    那人挠挠头道,“人也不知,太子爷这是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让我一句。宿昔不梳头。”

    晏辞一愣,气的直跺脚。宿昔不梳头。发丝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这是,这是什么不正经的诗。他却用的顺手!

    那领头之人,见晏辞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只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就懂梳头两个字。

    但他偷偷地瞥了一眼,觉得这状元郎头发梳的颇为整齐。怎么状元公看着就生气了呢。

    “状元公。您看……马上就到了谢恩的吉时,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