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状元府采买入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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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英殿在皇宫西南,背椅御花园,右接承贤殿。琼楼玉宇,雕栏画栋,一砖一瓦。都极尽妍丽,彰显了无处不在的天家富贵。

    晏辞觉得难受,他一向不胜酒力,但却从未如今日这般痛苦难受。

    他的脑袋清醒的很,疼痛像是被烈火烧灼过的针,不断游走在他的身体里。

    是病了么?还是……不。不会。皇帝御赐琼林宴。还有谁会下毒。

    从此以后,他也是天子朝臣,他终于可以有机会,将自己满腔抱负,一一施展。终于可以为天下百姓,略尽绵力。

    御花园的风,真是凉爽。暮春时节,已有微微的暑气上来,此刻晏辞立在湖边,有微风夹杂着粼粼的水汽,吹面而来。落在人身上,有略微的黏腻和潮湿。让人觉得凉爽的同时又有些不适。

    晏辞混着微醉的酒意,伸出手指,指着潋滟湖面,嘟着嘴巴道,“不许把风刮过来。”

    可是春风不解人意。依旧掠过层层湖面,向着晏辞吹来,吹得他的袍袖翻飞,吹得他的青丝凌乱。

    晏辞被风一吹,便越发的气恼,在湖边跺着脚道,“不许吹来!不许吹来!”

    春日百草勃发,那湖边虽然有宫娥日日洒扫,但因淋着水汽,总是多多少少滋养出一些青苔来,此刻晏辞醉酒,心无防备,又恼那春风渡了湖水来吹他的衣裳,用力跺下去。只觉脚下一滑,眼看着便要滑进湖里去。

    杜子衿立在不远处的林木后,见此情形,一时情急,便要飞身相救,好在被阿九及时拉了衣摆,方才停住。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向那湖边望去。

    只见一人伸手将晏辞拉了,那人身量与晏辞相差无几,两人立在湖边,倒似一对孪生兄弟一般。

    阮文言牵着晏辞的衣袖,眉眼里都是喜爱之情,道,“晏兄可还记得我?”

    晏辞虽然身上痛楚万分,手脚略微有些绵软,但脑子却还清醒,见是阮文言便道,“你是阮兄。”

    阮文言听到晏辞认出自己,高兴地点了点头,道,“是我。晏兄当日金殿之上,救命之恩。文言永世不忘。”

    晏辞偏着头,看着阮文言,心思略微翻转,方才想起来,那一日阮文言金殿之上,不顾圣上颜面,为他的家乡云州喊灾。龙颜大怒。

    “是晏兄,晏兄陛下乃是心痛云州灾民,所以才会生气。陛下有了台阶下,才没有将我问斩。文言这厢有礼了。”阮文言着,便对着晏辞深深一揖。

    因为阮文言松了晏辞衣袖,晏辞便又往湖边偏倒过去。阮文言见势,便又伸手去拉了晏辞胳膊。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相谈甚欢。

    大约过了一刻钟,二人不知了什么,晏辞只望着阮文言呵呵直笑,晏辞竟然脱了鞋袜,将裤脚略微卷起来,露出一截光洁的腿,竟是要在这御湖里泡脚。

    阿九伸手抓了一抓,还是没抓住。杜子衿已经闪身而出。

    几步行至湖边,沉着一张脸喝道,“晏状元!你也太大胆。这乃是御湖。你竟敢在此造次,心中可还有皇上!”

    晏辞喝了酒,心中忽然较平日里大胆了一些,眼看着杜子衿对自己发火,只嘟着嘴巴道,“这里偏远无人。太子殿下不。哪个知道我在此玩水了?”

    哪个知道。杜子衿斜眼瞪了一眼旁边的阮文言,心道,你们在此拉拉扯扯半天了,还哪个知道。

    阮文言本不识得杜子衿,此刻听晏辞唤了,方才知道,眼前之人,便是颇具贤名的太子殿下。此刻细看了,果然龙章凤姿,风采不凡。

    阮文言忙行礼道,“人阮文言,拜见太子殿下。”

    只是外间总,太子殿下仁义无双,亲切爱民。怎么这会子,自己觉着他略微有些盛气凌人。还……还带着隐隐的怒意。

    杜子衿望了阮文言一眼,也是个唇红齿白的人儿,只是比起晏辞,多了几分木讷俗气,少了些许灵动毓秀,不禁道,“父皇赐你们琼林宴,一个个的都跑出来作甚,快些回去。莫让他人苦等。也辜负一片圣心。”

    阮文言望了一眼晏辞,只见晏辞早已将脚放进那御湖里,不禁道,“是。人这便告退。”

    及至阮文言行远,杜子衿方才回过头来,对着晏辞道,“夜间水冷。快些出来。你若乏累,我让人为你备上热水沐浴。”

    晏辞正玩得舒服,也不答话,只嘟着嘴巴摇头。杜子衿觉得好笑,便又出声问,“沾了水,身上疼痛可好些?”

    晏辞正在撩水的脚忽然顿了一顿,抬头斜眼望着杜子衿。

    此刻月色正盛,湖中水光泛着清辉。晏辞眼里落尽了远处灯火和月色。亮的像是天上星辰。可是他出口的话,却让杜子衿心中一震。

    “太子殿下,知我身上疼痛?”

    杜子衿略微顿了一顿,便笑道,“父皇赏赐你们的酒,名叫裂骨香。像是被敲开了骨缝,而后才会慢慢觉得酒香醉人,你若觉得疼痛,那便是正常。”

    晏辞抬手放在自己胸膛之上,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喝这裂骨香之前,也常常觉得疼痛。

    但此刻杜子衿既然了,他也不愿意多想,只觉得醉意一点点上来,他想回他的状元府睡觉。

    晏辞觉得眼皮子重的很,自己费了好大力气,仍不能将眼前春色看的清楚。

    他隐约听到一声叹息,便被人拦腰抱起。清冷的龙涎香,混着春夜的微风,一起浸入肌理。

    等到晏辞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正午,皇帝命他做翰林院编修,歇息三日,便要上任。

    晏辞此刻睁了眼,望着帐顶绣的喜鹊登梅图案。只觉得那图案上的喜鹊颇为可爱,不禁枕着手望着那图案笑起来。

    忠伯掀了门帘悄无声息的进来,手中托盘里端了一碗清粥一碟糕点,见到晏辞醒来,不禁喜道,“爷您醒啦。您等着,我去为您预备净面的清水来。”

    晏辞在床上,偏头朝着忠伯笑了笑。等到忠伯再端水进来的时候。

    晏辞已经穿好衣物,晏辞看了一眼忠伯端着铜盆的手,忽然问道,“忠伯是习武之人?”

    晏辞看见那铜盆里的水面,微微晃了一晃,便听忠伯道,“人却是学过几年假把式。爷是怎么瞧出来的?”

    晏辞将手放在那清水里,这冰凉触感让他想起昨夜御花园里微凉的湖水,还有那个人。晏辞笑道,“忠伯手上有伤。”

    忠伯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疤痕,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笑道,“爷果然聪慧。”

    晏辞笑了笑没话。只自取了那帕子擦脸。手上有伤,脚步无声。每次自己醒了不到片刻便会进来。你到底。是谁?

    帕子擦过眉眼,晏辞轻轻闭上那双昨夜盛了满天清辉的眼睛。为什么。他觉得好累。

    清粥养胃,晏辞吃的很满意。等到喝完粥,晏辞便去了库房,自己孤身一人进京,家中亲人也早已凋零殆尽。此刻纵然人人艳羡,他也不过是个中了状元的孤儿。

    库房里除了皇帝赏赐,还有朝中诸位大人送来的贺礼,锦缎布匹,珠石玉器杂陈。

    晏辞略微顿了一顿,抽了一匹洁白的雪缎出来,无人问津,自己总得顾全自己的体面,这么一匹布。倒是可以做几身得体衣裳。

    “忠伯。”晏辞立在堂前喊。

    “诶。来了。爷。您有什么差遣?”忠伯立在堂下问。

    晏辞将那布匹放在他的手中,道,“劳烦忠伯跑一趟,带了我的尺寸,去裁缝铺子里为我赶制两件夏衣。”

    忠伯将布接了,道,“是,的这就去办。另外有个事,我也正想找爷商量,府里洒扫下人就我一个,不是的托懒,而是的担心,若是万一哪天人外出,怕爷没得使唤。您看我要不要去采买两个丫鬟进来,也好为爷梳洗。”

    晏辞想了一想,道,“你看着办即可,只是万莫太多人我不喜热闹。”

    “诶,得嘞。您请放心。阿忠去去就来。”忠伯完,便抱着那布匹出了院子。晏辞则立在原处。揉着眉心。这一去。不知又要买了哪家的神仙回来。

    忠伯手脚很快,待到下午,晏辞就已经喝到了丫鬟沏的茶。

    一个叫花红,一个叫柳绿。晏辞看着面前的二人,觉得这名字实在是俗气的很。

    晏辞将手上茶盏往桌上一拍,丫鬟便跟着抖了一抖,晏辞道,“我今日要为你们更名。先问问你们。自己可曾有属意的名字没有。”

    花红看了柳绿一眼,又看了看眉眼清秀的晏辞,而后声道,“奴婢喜欢叫……艳红……”

    晏辞一怔,回头望着忠伯,问,“你是从哪里买来的人?”

    忠伯挠头,道,“大人放心,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家里穷,卖到绣楼的丫头。这名字,八成是听那些混人胡的多了。自己又没读过书。所以这名字。有些……俗艳了一些。”

    晏辞皱眉,这哪里是俗艳了一些。是俗艳了好些。

    晏辞略微顿了一顿,道,“我这里有两个名字,一叫穗禾,一叫葭衣。都是极好养活的名字,你俩各自选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