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晏郎君孤身赴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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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辞一路晕晕沉沉的往回走。只觉得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都似浮花掠影,看不真切。

    等到忠伯听了叩门声前来开了门便看到晏辞站在门前,低垂着头,定定的看着手中的一个拨浪鼓。

    忠伯上前唤了一声,“爷,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可曾用了午饭?”

    晏辞听到忠伯话,方才回过神来,“不吃了。没胃口。长街上没什么意思,便提前回来了。”晏辞边边往里面走。手里还紧紧捏着那个拨浪鼓。

    忠伯一路跟着,看着晏辞脸色红白参半,不禁担心问道,“爷这是怎么了。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了,您可一声,没得晚间发起热来,便不好了。”

    晏辞举起手中的拨浪鼓,看了两眼,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这会子倒想着病死才好呢。”

    忠伯伺候了晏辞两日,见他虽偶尔偏执似孩童一般,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聪慧机敏的。

    这会子也不知道,到底在街上遇见了什么事,只拿着那拨浪鼓犯魔怔。

    但见晏辞不愿多,只得道,“爷若是觉得累了,便回房歇着,人给您备些果子吃食去。天气眼见着热了起来,您莫要染了暑气。”

    晏辞看了忠伯一眼,道,“不必了,若要我再找你便是。你且自己歇去吧。”

    完便自顾自的往主屋走去,留下忠伯一人立在庭院里摇头叹息。

    晏辞进屋自己将外袍解了,来到桌案前,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拨浪鼓,便听忠伯叩门,“爷,可躺下了?”

    晏辞前去开门,道,“不是了,若要吃的,会再寻你去的。”

    忠伯将手中一个金封铺彩的拜帖递了上去,道,“爷,的是来送这个的。”

    晏辞一愣,从忠伯手中将那拜帖接了,有行云流水般的草书一句映入眼帘:

    明日巳时,神龙马场,望诸君万万赏脸。宝马神驹。愿与诸君共赏。

    晏辞去看那落款章文。篆刻的一个佩字赫然入目。是当朝皇七子。

    晏辞心中一震,蓦的便想起来肩膀上的那处箭伤。

    这皇宫之中,处处是阴谋诡计。那个人又是多少次死里逃生,才能将这些腌臜手段视作寻常,而这与杜子衿同样美名远扬的七皇子,隐隐关于二人不和的传闻,还有这权利旋涡中的拉扯,都让晏辞心中平添顾忌。

    “几时送来的?”晏辞问。

    “刚刚,爷前脚进屋,后脚七皇子府上的人就来了。还爷您是新科状元。还请一定要来,不然便是落了七皇子的面儿。”忠伯心的转达。

    晏辞略微点头,“知道了,你且忙去。”

    忠伯点头行礼离去,晏辞再次转身回屋。三月末的午后,暑气上来,晏辞觉得略微有些闷。

    只开了花窗的搭木,撑起窗子去看外面的开始变得阴沉的天空。

    自惊蛰以来,还没好好的下过一场雨。晏辞在窗边站了良久,便见远处一颗大树被春风拽着枝叶摇晃起来,山雨欲来风满楼,大风卷起院子里的黄泥,转眼便是一个尘土飞扬的情景。

    晏辞收了窗户,脑子里都是珍馐阁里面的场景。心中烦乱不已,外间又雨势渐大,不得已便掀了被子歇息起来。

    等到晏辞再醒来,已是午夜时分。忠伯依然听出了他发出的微妙声响,不久便端了热粥和一碟烧汁鸡条并一份糖腌青叶。

    因为落了雨,又是半夜,晏辞披了外袍净了手,略微吃了些东西,便留了忠伯闲聊。

    “忠伯可知,如今朝中,形势如何?”晏辞捧了茶盏,问的随意。

    忠伯一惊,慌忙起身检查了门窗,确认无人后,方才道,“爷。您问这些个作甚?”

    晏辞笑了笑,示意忠伯坐了下来,道,“不过你我二人而已,你怕什么。”

    忠伯顿了顿道,“爷初初入朝为官,还是心些好。别让有心的听了去。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晏辞只笑不话,他越来越觉得忠伯不是一般的管家仆人,但也对自己没什么恶意。或许是没到时候,也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忠伯见晏辞不以为意,便道,“爷十年寒窗苦读,所求的是什么?”

    “造福百姓。”晏辞脱口而出,却也是心中所想。百姓疾苦,大好男儿哪个不痛心。

    忠伯点了点头道,“自我第一日见老爷开始,我便知道,爷不是那种黑了心的。只是若依我,若想做个好官,得先学会做官,你若是将乌纱帽丢了,又去哪里造福百姓。”

    晏辞喝了一口清茶,觉得忠伯此话亦颇有道理,便笑着示意忠伯继续下去。

    忠伯顿了顿道,“我朝开国,不足百年,百废不兴。百姓倒悬。然而皇上……皇上,哎,若是爷有心,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还请爷一定要徐徐图之,只有官位坐稳了,您才有机会,为百姓谋福啊。”

    时下夜色正深。窗外风移影动。窗缝里偶尔透过来的微风轻轻涤荡开来。室内的灯火便被搅的微微晃动。泫然欲灭。

    晏辞笑了笑,道,“是这个道理。”他青白的手指紧握成拳,放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一声,复又端起那茶盏,却也不喝,只是轻轻地放在手中把玩。良久才道,“忠伯所知。七皇子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话问的直白,忠伯下意识的左右看了一下,方才谨慎的道,“若论长相,三分俊美,七分阴柔。”随即顿了一顿,“若论别的,倒也不差。只是……只是路子走的不正。”

    晏辞眉眼里涌上一抹笑意,而后道,“怎么?”

    晏辞生的俊秀,这两日待忠伯也极为亲切,此刻披着袍子,坐在这昏黄的灯光下,灿然一笑,看的忠伯心眼里喜欢,忠伯既然开了口,索性也不再犹豫,只道,“太子殿下乃刘皇后嫡出。是皇上亲封的太子爷,这万里江山无边社稷。太子爷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晏辞在忠伯提及太子爷的时候手指微微抖了抖,手指滑在瓷器冰冷的边沿,差点碎了一盏好茶。

    忠伯继续道,“可是七皇子,因着是和太子同为刘皇后所出,便觉得万般不甘,多有争宠之意。可若太子殿下无能也变罢了。偏偏太子殿下文武双全,又占了嫡出这么个荣光。天下该是他的。争个什么劲呦。”

    晏辞将那茶盏放在桌上,道,“那刘皇后可知?”

    忠伯点头,“后宫女人心计,最是难以揣测。若是别人争,或许她会出手阻止,可偏偏,这争储君之位的,都是她亲生的孩儿。左右她这个皇太后是坐定了。与其让别人有机可乘,倒不如让他们兄弟二人,占尽春光。”

    “原来如此。”晏辞心下了然,这七皇子怕是和杜子衿已经水火不容,明日赴约,还是万般心才成。

    忠伯又与晏辞了些坊间秘闻,又嘱咐了晏辞夜间加被等等,临走又将房间窗户锁紧,方才转身离去。晏辞略微看了半卷书,等到倦意再次涌上来,方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晏辞雇了一顶轿,朝着神龙马场赶去。马场在京郊西南,占地百亩。等到晏辞到了的时候,正好有人出来相迎。

    一身淡紫压线长袍,脚踩祥云短靴,头上用锦带束了黑发,可谓气质翩翩,“晏兄……”

    苏策拱手行礼道。

    晏辞一身素白净面长袍,比起苏策来,略微有些太过素净。此刻见了苏策,慌忙拱手还礼道,“苏兄……”

    “晏兄快里面请,七皇子已经和几位兄台在看台了。”

    “苏兄请……”

    二人一番客套,旋即一起入了马场,苏策带着晏辞一路走上高台,只见一人穿了青玉色的锦袍端坐在诸位之上,旁边已有几位大人。

    “晏辞见过七皇子。”晏辞方才已将拜帖交了过去,这会子只想着个招呼,躲在一旁混过这一日。

    杜子佩抬头看见晏辞,略微顿了一顿,方才笑道,“原来是晏状元。快些请。”着便往自己身边的位置上一指,道,“就坐我身边吧。”

    晏辞看了看旁边的几位大人,若他记得没错,都是当朝数一数二的大臣要员。晏辞再次拱手,“晏辞不敢。”

    杜子佩笑了笑道,“怎么。晏状元和我那太子兄长一起吃饭喝酒就可以,和我一起观马便不敢了?”

    晏辞心中一怔,此事不可能是杜子衿所。也就是,杜子衿的一举一动,杜子佩都清楚的很。那么杜子衿呢。杜子佩的一举一动,是否他也了如指掌。

    如今此刻,自己所处境地。他知道吗。

    “殿下误会了。人只是觉得,其他诸位大人,论资历辈分,都远在晏辞之上,晏某不敢造次。”

    杜子佩冷哼一声,“不敢?太子爷放在心尖上的人,有什么是不敢的?”

    “七皇子笑了。”晏辞垂首道,“太子殿下仁德爱民。这天下每一位百姓,都在太子心尖。”

    杜子佩笑了笑道,“好一个太子殿下仁德爱民。我就让你看看,我杜子佩是如何的不仁德,不爱民。来人!”

    “在!”

    “去把青龙牵出来。让晏状元骑给我看。”

    晏辞拱手道,“七皇子殿下。人自幼便惧马。请殿下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