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杜子衿马场救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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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可管不着。”杜子佩冷声道,“怎么,状元爷是不给我这个面子?”

    晏辞心中难免叹息,自己还没赴任,便得罪了这七皇子,不知来日真的做了官,该是何等的苦恼忧虑。

    那厮很快去牵了一匹马来,毛色纯正光泽,马身健硕之中不失灵巧,确实是匹难得一见的良驹。

    “晏状元,请。”杜子佩轻轻伸手。不顾晏辞惨白脸色。

    “苏兄?这……”晏辞回头望向旁边的苏策,虽然晏辞并未觉得苏策待他有多少真心,但好歹二人当初有同住之谊,想来多少有些情分。

    苏策见晏辞眸中恐惧,便冲着晏辞略微颔首,而后转身望着杜子佩拱手道,“七皇子殿下。人原先曾和晏状元有同室之谊。晏状元确实是个不敢骑马的。但若殿下执意要看,不如让在下陪着晏状元一起。

    一来晏状元乃朝廷栋梁,若是伤了摔了,难免陛下怪罪,二来人陪着,晏状元也不必惧怕,定能尽殿下之兴。”

    杜子佩斜眼幽幽的看了苏策一眼,道,“你拿父皇威胁我?”

    苏策微微低头,道,“人不敢。”

    杜子佩忽然笑了笑道,“谅你也不敢。来人,给苏榜眼牵烈云来。”

    晏辞心中一沉,苏策这般辞,看似替自己求情,实则是将退路堵死,这下自己怕是不去都不成。晏辞抬眼看苏策,苏策却对着他笑的一脸坦荡。

    等到青龙和烈云都牵了来,晏辞只能白着一张脸走过去。

    昨夜一场大雨,今日却是天朗气清,因着未到午时,清风吹拂,便颇显凉爽。晏辞却是汗湿脊背,举步维艰。

    晏辞上了青龙马。苏策也翻身骑上了烈云驹。晏辞堪堪握紧那缰绳,便听苏策一声高喝——

    驾——

    青龙受惊,扬蹄飞奔,踏起层层黄土翻卷,晏辞骑坐在马背上,只觉得几乎要被青龙颠下马来。

    烈云比青龙更加的暴躁,奔驰过青龙身侧的时候惊的青龙一声长嘶,等到晏辞再在马背上坐好的时候已经是在马场跑了两圈之后了。

    骏马飞驰,晏辞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血来,烟尘飘荡,呛得晏辞斜倚在马背上涕泪横流咳嗽不止。

    晏辞有意勒停青龙。却是徒劳无功,烈云踏着马蹄疾驰而来,在晏辞身后半步的时候忽然听闻一声踏响,青龙不知为何忽然惊起失控,前蹄高撅,马背陡然倾斜,晏辞手中不稳脱力一松,便落下马来。

    青龙失了方向在马场里乱跑,晏辞侧脸碰到微微泛着潮气的泥土。

    烈云随后而至,前蹄高高扬起哦,晏辞侧着脸去看那巨大的阴影,他甚至能看到苏策眼中闪烁的笑意。

    晏辞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狠狠落下的马蹄。

    闭上眼睛的一瞬,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上元节那一晚的漫天星辰。那一晚。真的是他有限生命中最美的画卷。可惜了。此生不能再见。

    有人伸手抹掉了晏辞眼角的一滴泪。指腹粗糙,划过晏辞的眼角,便有些细微的疼,龙涎香的味道将晏辞从无尽的恐惧中拉了回来,等到他睁开眼,已经再次坐在青龙的马背上。不过这次他是被人圈在怀里。青龙也比方才温顺许多。

    “以后要学会惜命。因为你的命是本王的。”杜子衿像是着一件袍子的花纹一般,若无其事。却掷地有声。

    “晏辞不会骑马。并非不惜命。”晏辞忽然,想要解释一下。为着自己脑海中,方才闪过的那一夜星辰灯火。

    “哼。”杜子衿忽然冷笑了一下。“若是本王不来。你又该当如何。”

    晏辞此刻后背枕着杜子衿的右臂。青龙颇有些闲散的迈着步子,晏辞侧眼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心中忽然有什么落了下来,“你若不来。我便听天由命。”

    他没办法,面对所有诡谲的手段,他不能像杜子衿一般的机敏,也不似他一般位高权重。就算他有所察觉,也只能任人鱼肉。

    杜子衿低下头瞥了晏辞一眼,复又平视前方,“听天由命?”杜子衿顿了顿,“以后本王便是你的天。”

    青龙缓缓前行,春风吹拂人面,晏辞忽然听了杜子衿这一句,不知怎的,脑海里又是那一日珍馐阁的景象。

    只觉得面上似大火灼烧,通红一片。口中却是千言万语。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杜子衿似乎也没算听晏辞给个答复,只轻轻了马,驱策青龙快快前行。

    等到了观台正前方,杜子佩已领着众人立在观台之下,杜子佩看了晏辞一眼,眉眼含笑上前朝着杜子衿拱手行礼,“皇兄怎么来了。”

    “嗯。”杜子衿浅浅的应了一声,却是自己不下马,也没算让晏辞下马,只勒停了青龙,坐在马背上道,“我有一副对子,想着让状元公点解一番,状元府里找不着人,是来了这里,便一路寻了过来。本王这就将晏状元带走了。想必七弟不会有怨言吧。”

    杜子佩笑道,“皇兄笑了。子佩怎敢。”

    杜子衿冷哼一声,“七弟不敢的事,我见得不多。但晏状元不敢骑马,却是本届考生里众所周知。日后若还有这宝马良驹,七弟还是赏给苏榜眼试骑的好。免得好好地马儿受了惊。要了晏状元的性命。岂不是社稷之憾。”

    杜子佩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被杜子衿一番意有所指的嘲讽一番,仍然不以为意,只笑着拱手道,“皇兄的是。臣弟记得了。”

    杜子衿不愿多,竟是直接骑了青龙出了马场,这马是七皇子的,杜子衿倒是不管不顾,晏辞逃命要紧,便也没有多。

    晏辞去过杜子衿在京郊的别院,在那里杜子衿还为自己梳了头,此刻青龙一路朝东,不是去往别院的方向,青龙是宝马,飞奔起来快又平稳,杜子衿又有意护着,晏辞一路并不难受。

    等到了一处高门前,晏辞才被杜子衿带下马。高匾金额。

    太子府三个字像是游龙伸出的利爪,挂着滚烫的金边铺排在黑底红边的牌匾之上。

    阿九早已候在门前,见了杜子衿慌忙上前牵了马。只是阿九牵了马儿忽然一顿,抬头望了望杜子衿,杜子衿对着阿九微微点头,阿九方才牵着青龙离去。

    杜子衿回身看了晏辞一眼,道,“方才事出情急,多有唐突。本王略备薄酒,还请晏状元过府一叙。”

    晏辞还在回神间,阿九复又回来,手中有一方绢帕,上面呈了一枚带血的金花。花瓣利如刀锋,花蕊艳如鸩毒。

    “爷。这是从那马儿后臀上发现的。”

    杜子衿也不接,只看了一眼,便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阿九托着那绢帕躬身退了下去,晏辞想起方才马儿受惊,自己差点命丧马场,不禁一阵阵的后怕,再抬眼去看杜子衿,见他也正望着自己,一时便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杜子衿看着晏辞良久,忽然走进,他抬起手的一瞬间晏辞轻轻眨了下眼。

    杜子衿的手指落在晏辞侧脸,轻轻擦拭着他方才跌落在地时,所沾染的泥土。

    院子里有一大棵桃花树,此刻被风吹了,粉红的花瓣随风飘洒了一地。香风灌起了杜子衿的袍角,轻轻地在晏辞面前浮浮沉沉。

    “快进来。外面风大。别吹了你。”杜子衿停手,再次道。

    晏辞这是第一次来到太子府,按照本朝规制,太子年满十一,便可出宫建府,这里,是他所有少年时期成长的地方。

    晏辞偷偷量着庭院里的一草一木,只觉得院中亭台水榭,富丽堂皇。

    绕过前面的假山屏风,后面又是别有洞天,越往里走,景致越少奢华多显秀丽,等到一处正殿前,晏辞只觉得仿若走到了人间仙境。

    殿前一株西府海棠,枝干蜿蜒曲折,颇有仙姿意趣,此刻春来,枝芽回绿,花苞待放。

    一条青石路将海棠花和不远处的假山流水隔了开来,只显得清幽雅致,落英缤纷。

    晏辞在此处,只觉得神清气爽,心中毫无忧虑,便也不再多有顾忌,问道,“别人总是把金银珠宝藏在里面,殿下这府邸,怎么反倒把山山水水藏在里面?”

    杜子衿推开了房门,示意晏辞进去,而后道,“晏状元以为,众人为何把金银珠宝藏起来?”

    晏辞道,“自然是财不外露。”杜子衿笑了笑,晏辞便也跟着笑道,“所以,对于太子殿下来。这山山水水,才是真的财富。不是金银俗物所能比。”

    “聪慧。”杜子衿丢出两个字,算是评价。

    晏辞随杜子衿在室内一方几前坐了,几上有一套青花瓷的茶具,旁边一个木瓢里放了新摘的花瓣,杜子衿问道,“可会煮茶?”

    晏辞看了看那茶具道,“尚可……”

    杜子衿点了点头,随即道,“来人!”

    一个梳着角髻的丫头,应声进来,道,“殿下有何吩咐?”

    杜子衿指了指桌上的茶具,道,“撤了……”

    那丫头点头称是以后,便将茶具取走,晏辞不解,“不需要,我为殿下煮茶么?”

    杜子衿笑着摇头,“问你,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了是本王略备薄酒,又怎会劳你为我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