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游瓢泉二人生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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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杜子衿微微点头,“就依你所言。”

    晏辞笑了笑,不再话,二人顺着草地不断地向前走,绕过一块巨石,再往前行了约莫百十来步,晏辞只觉得眼前花光树影落英缤纷,前方隐隐可以窥见一处湖水,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美丽至极。

    杜子衿指给晏辞看,“那便是白鹤谷了。我带你去看看其中的妙处。”

    晏辞跟着杜子衿快步的走了过去,只见湖边夹岸而生无数野桃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间却是桃花始盛开。

    晏辞随杜子衿立在了岸边一处高高凸起的土台之上,旁边一棵大桃树,挺拔着枝干傲风而生。

    “这湖可有名字?”晏辞又问。

    “因为是瓢泉水渐渐流至此处。大家都管它叫瓢尾湖。”杜子衿解释道。

    此刻微风吹来,朵朵桃花飘落,二人肩头身上,都沾染了绯红落花。晏辞伸手去摘自己额上的一枚花瓣,却忽然被杜子衿捉了手。

    “别动。”杜子衿开口。吐出来的气息尽数落在晏辞脸上。只一瞬,晏辞的脸便红的似是满天流云飞霞。

    那花瓣落得轻巧,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的落在了晏辞眉间。晏辞肤色白皙,那粉色花瓣在他眉间,倒是般配的很。

    杜子衿望着晏辞看了片刻,只见晏辞一身白衣胜雪,墨发翻飞。

    眉目妍丽如画,此一片花瓣,宛如女子额间修饰用的花钿,却又比普通花钿更自然淡雅。

    不禁笑道,“明日里,我让人送府上一幅画。你且等着看我画的好不好。”

    晏辞见杜子衿松开自己的手,方才轻轻将额间花瓣去掉,道,“殿下画的,自然是极好的。”

    杜子衿笑而不语,二人负手立在湖边,看着水色映着日光。潋滟无双。

    “我昨日里,回来的路上,与叶安起了尚阳书院的事。”晏辞侧身微微看了看杜子衿,道,“还要劳烦殿下手书一封,我便将他送过去。”

    “哦?他愿意与你分开?”杜子衿心情似乎不错,“手书明日会和美人临湖图一起送过去。”

    晏辞顿了一顿,“美人……额。”满脸飞霞似火,晏辞只觉得心中什么地方被击中,不禁羞赧起来,忙起别的来,“叶安。只要可以长本事。他都愿意去的。另外他还想让阿九教他功夫。将来好为百姓谋福。”

    “哈哈哈。”杜子衿闻言笑道,“好。想不到他年纪,竟然是这般的胸怀大志。倒不愧是你的表亲。别阿九教他,纵然是我亲自教他那又何妨。”

    晏辞对着杜子衿拱手行礼道,“如此,多谢殿下。”

    杜子衿看着晏辞,只笑不语。一时间飞花落红,流水潺潺。

    远处一只白鹤喝足了湖水,一声鹤唳直冲九霄。晏辞看着杜子衿,只觉得此人自入画,却还不自知,要去画别人。一时心中感慨,便只含笑将杜子衿望着。

    两人一时无言,山中寂寂。人心已变。却都不自知。

    这一日两人走到天色向晚,方才坐了马车回府。及至将晏辞送回府中,杜子衿方才将阿九唤到马车内,闭着双眸道,“不要杀他。”

    阿九想起来,珍馐阁那一日,杜子衿曾嘱托自己。若有一日,他因为晏辞乱了分寸。让自己亲手杀了晏辞。此刻杜子衿所言,阿九顿时明了,“是!”

    杜子衿睁开双眼,眉眼里竟是满满笑意,道,“不仅不要杀他。并且,若有一日,我与他同时受难。你当舍我保他。你可记得了?”

    “殿下!”阿九震惊,单膝下跪,道,“殿下三思。”

    杜子衿示意阿九起身,无奈笑道,“怕是久思也没有用处。心甘情愿这种事。是最没道理可讲的。你莫不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阿九将腮帮子咬的紧紧的,从牙缝里挤出来声响,“是。属下遵命。”

    “下去吧。”杜子衿靠着马车内壁,微微合拢眼睛。脑子里都是桃花树下,瓢尾湖旁。

    那人白衣胜雪。墨发翻飞。眉间一点淡粉花瓣,悄然而立,恍若普度众生的菩萨。

    杜子衿这些年来,未曾对任何人动过丁点真心。亦常常觉得人生孤苦,此刻心中有所牵挂,忽然觉得,那人或许真是菩萨。来渡自己过这红尘苦海的吧。

    晏辞回到府中,见叶安正捧着一本书在院子里冥想,不禁笑着走过去,问道,“可是有什么不解?”

    叶安睁眼看是晏辞,立马丢了书本,抱着晏辞道,“兄长回来了。”

    晏辞笑着点头坐下,拿起叶安所读的书,看到是《论语》,便问道,“读到哪里了。”

    叶安指了其中一句,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道,“读到这一句了。”

    晏辞问,“可知是什么意思?”

    叶安趴在晏辞的背上,脸颊贴着晏辞的脊梁,轻声道,“意思就是,对叶安而言,兄长还在家中。叶安不该去尚阳书院读书的。”

    晏辞卷起那书册,向后敲了一下叶安的脑袋,道,“什么歪理。我已与太子殿下好。明日里便可拿到殿下手书。后日我便将你送过去。兄长一番心意,你可千万不要辜负。

    那里的师傅,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你一定要刻苦上进。你是太子引见过去的学生,快莫要给太子殿下丢脸。”

    叶安伏在晏辞的背上,听闻晏辞所言,不禁紧紧握住了拳头,一滴清泪顺着叶安的眼角,横流到晏辞背上,“叶安知道了。”

    叶安虽然口中虽然附和,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日,他一定要超越太子殿下。不再让他的兄长。处处看那殿下的脸色。

    晏辞背着叶安,只觉得身上沉沉,心中却颇为受用。又问了叶安一些吃穿用度,二人方才一起朝着屋内去。

    等到第二日,晏辞早起入朝,天还未亮,忠伯便起来伺候晏辞梳洗更换朝服。

    忠伯进来的时候,手中捧了个匣子,道,“爷,这是方才,太子殿下着人送来的。您且过目。”

    晏辞将那长匣子开,只见里面果然一副卷抽,一封信札。

    晏辞将那信札开。见是杜子衿着意嘱托尚阳书院院正,要仔细叶安的功课,若有异常,需要报于他知晓等等。

    晏辞将信札放下,又去拿那卷轴,上等的宣纸上等的笔墨。

    上等的画工,只见那画上之人,翩然宛若谪仙,静静立在桃花树下,眉间一朵桃花瓣,恰到好处的风情却又没有半分艳俗之色。

    晏辞不禁笑道,“将这画收着吧。我去上朝。叶安若是起了,你只管让他先吃,不必管我。”

    “是。”忠伯应着,“公子明日里便要去学堂了。人今天算领着他去置备一些东西。殿下可有什么嘱托的?”

    晏辞笑着道,“忠伯最是心细的,哪有我想到忠伯想不到的。你且自己做主即可。另外也可问一下叶安的意思。别让他受了委屈。”

    “是。”忠伯答道,“人省得了。”

    等到晏辞去了宫中,忠伯才收拾好一切物事,准备去厨房做饭,恰巧碰到叶安已起,便道,“公子醒了。您且等着,我去为您净面的水来。”

    叶安刚刚醒来,只揉着眼睛问,“忠伯怀中抱着什么。给我看看。”

    叶安着便走向前去,忠伯想着左右没什么特殊物件,便将那长匣子递了过去,道,“没什么东西,太子爷送来的,给公子入学的引纸一张。”

    叶安却是先抓了那卷轴,边开,边道,“这是什么。”

    等到那画轴开,那画中之人映入眼帘,叶安不禁出声,“哎呀,这菩萨怎么和我兄长一个模样!”

    忠伯也偏头去看那画中人,只见可不就和那庙里的菩萨一般扮,不禁道,“果然一样。下面有字。快看……”

    叶安声的念道,“癸巳蛇年。四月初七,游妙恩瓢泉,临湖遇仙。特此拙作。以记流年。”那落款,盖了太子私印。红的刺痛了叶安的眼睛。

    叶安快速的将那卷轴卷好,塞到忠伯怀中,道,“快些收起来吧。早饭不必喊我。我今日胃口不佳。不吃了……”

    “叶安少爷。叶安少爷。”忠伯无奈摇头,只觉得叶安孩子脾气。又不知哪里不对劲了。

    第二日一早,晏辞从早朝回来,便拉着叶安去了学堂。晏辞乃当朝状元,又有杜子衿手札在身,叶安便也没多做耽搁,便被院正大人收了进去。

    叶安只望着晏辞道,“兄长且回吧。叶安不会让兄长蒙羞的。”

    晏辞欣慰的看着叶安进去,方才转身回到马车中来。让车夫将马车一路驶向了太子府方向,今日事成,他要当面道谢。

    及至到了府门前,太子府的门兵都知道他家殿下进来对这位状元爷颇为看中,便道,“晏大人请前去院中亭略坐,人这便去为大人通报。”

    晏辞笑着点头,太子府前院,确实有一处亭,晏辞便朝着那亭走去。

    四月暮春时节,院中草木繁盛。人影立在其中,若不细,便难以分辨。

    晏辞见一处蚁穴旁边,蚁群来来往往,不禁好奇,便蹲下身来看那蚁群来来往往,却听远处人声渐近,晏辞刚要起身,便听是阿九的声音提到自己的名字。

    “殿下,晏辞大人身上的毒。你算什么时候为他解。”阿九知道杜子衿对晏辞心意已变,那么他家殿下自然不会再以晏大人身体做牵制。

    毒?晴天霹雳忽来。晏辞还没回过神来,便听杜子衿道,“当日我之所以是在他身上下毒。是因为——”

    “晏公子,您怎么在这里!”那门卫找了杜子衿一圈,方才在这里看到,却不想晏辞也在这里蹲着。